岁月深处的斑驳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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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深处的斑驳记忆
作者:夏雨阳
来源:《牡丹》2018年第35期
岁月渐长,往昔的记忆尾随着时光辊轮渐渐隐去,即使侥幸尚存的残章断片,也只是形浊色褪,迷蒙不清了。不过,有些片段却被时光涟漪漂洗得越发清晰明亮,而且本不相干的人和事,勾连起来反倒有了一些莫名的瓜葛,零碎断续却又连绵永恒。
一
儿时,我跟着奶奶住在北区老城。奶奶是南方人,爱戏,爱听昆戏。
每每听戏,她一如惯例总带着我。记忆中的戏台老旧而又斑驳,远远望去,高高耸立,青砖灰瓦缝隙间长满了矮树杂草,招摇着干瘦而又枯黄的枝丫,似乎炫耀昔日曾经的繁华,但还是掩不住一丝落寞的荒凉。台上锣鼓喧天,丝竹盈耳,演员水袖轻舞,剧情曲折委婉,多少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忠孝节义波澜壮阔的故事在这里粉墨登场,台下观众伸长脖颈,任由情绪随着戏中情节此起彼伏,或鼓掌吆喝,或掩面抽泣,或拍膝叫好,喜怒悲嗔,如痴似醉。而我又总是在咿咿呀呀的腔调中渐渐睡着再缓缓醒来。日头长久了,竟还能随口念出几句戏词,譬如“夕阳古道无人语,禾黍秋风听马嘶”“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童年便是在这流莺啼转的时光流转里度过。
后来,我随家搬到南城新区上学,那水袖飞扬的戏境随着我渐渐长大而退入尘封的记忆。也许是积陋成习,此后无论多忙,我总爱偷闲听几段南曲。漫然飘逸的声韵让人心旷神怡,沉浸回味。依着那唱调圆润清透,好似日照春茶新柳清丽明艳,犹如雨打梨花海棠润湿冷艳,又是秋杞冬柏温坚有度;字字句句板眼相继,回环往复,清衿中不失浓烈,婉约中透着温醇。那意味肆意铺张,萦绕在耳边,飘荡在身边,回旋在心中,余韵缭绕而挥之不去。在一派缥缈如烟的光景里,悠长的戏韵演绎人世间无数悲欢浮沉。都说戏犹心声,恰是戏如人生。随着岁年渐长,儿时的回忆越发温柔湿润,我似乎淡淡地欢喜上那老戏台了。
又是一年春将去,杨花还没落尽。奶奶过来看我,叨唠着说老巷坊将旧城改造,戏台要拆了!她看上去十分伤感。
赶在拆迁之前,我又回到久违的老院落。低矮的戏台在暮色中寂寂地守着两侧紧掩的斑驳黯红色的木门,经年的尘埃透着一抹说不尽的寂寞。戏台上下空无一物,往事寻觅无迹,只有硕大灿红的一个“拆”字突兀地涂写在戏台正中那斑驳灰旧的红砖墙上,显得格外醒目刺眼。
伫立在空旷的院子里,旧事新境交呈杂驳,深藏心底的情愫便被唤醒,如清泉溪流映着秋光潺缓流泻。温软缱绻的声韵恍惚又在耳畔清晰起来,仿佛走进粉墨人生,只听得那古老的说
唱有板有眼,阴阳顿挫融在其间,锣鼓铿锵奏的是雍容华美;无数的经典戏份埋藏人心,无数的精美装扮映入眼帘,无数的动人词句回响在耳边。生旦净末丑,用一招一式演绎世间百态;唱念做打之间,如行云流水道不尽人间风风雨雨。
西斜的夕阳铺满街角,把附近高大楼宇渲染成梦幻繁华的浮世。“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夕阳旧轩,曲韵流觞,古风犹存,将好个年华留存心底,烬却犹存……
在尘土飞扬的隆隆喧嚣中,那声韵渐行渐远,我虽听得真切却又忘却了,大抵是“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二
大夏桥是水乡的村落。因为村里夏姓居多,就叫着大夏。村头又有座经年久远的石桥,便唤着大夏桥。
大夏的石桥有些年头了,说是哪朝哪代宦游的仕子桑榆之年,荣归故里建桥筑路的遗存,作为家族荣耀至今还在村里老辈之间传颂。那时,老石桥是连通村内村外的唯一通途。谁家娶了新媳妇,迎亲花轿得经桥上接过;谁家男人出外谋生,女人要千叮万嘱送过桥去;谁家姑娘嫁了,也在这桥上拜别爹娘;又有谁家小弟入募当上大头兵,与亲人桥上洒泪惜别也许一去不返……石桥送走一辈又一辈远行的脚步。逢年过节便是家人驻足桥头,扶栏远眺,望断秋水人未归来的无尽期盼与煎熬;尔或雨雪霏霏之日,游子意外归来,近乡情怯,踏上石板,叩响久违的家门,团聚的温暖甜美随着浓浓炊烟飘曳到村庄的犄角旮旯里。那些岁月里,大夏村的悲欢离合都在桥这边上演,又在桥对岸落幕。
时世流变,如今桥已残损欲坠,徒留桥面沉洼不平的青石板,已遮蔽不住经年的沧桑。岁月消逝,故人也隐约渐远。如今与桥同在的,或许只有村口的胡子爷了,一个铺路架桥的石匠老伙计。胡子爷一辈子不知造了多少桥,十乡八里,桥有百架,没有几座不是出自他手里的大铁凿子。
但他独独对这座老石桥,是极为上心的。
胡子爷守着石桥,每日里来回逡巡,清理杂砖碎石,拔尽杂草枯枝。逢上风暴雨讯,他就早早扛着木板,拎着水泥罐去加固桥墩。如此执着,年复一年,拎罐的手渐渐凸起青筋,扛货的背越来越驼了。他恰似一把晚秋的老柴干,敲打在石板上叮叮回响。人们都说,这胡子爷极像老石桥,看似年久衰旧,但总有一些念想,让他挺过不能再多的风侵雨蚀。
老石桥的一旁,早已修了新桥。本来要拆了旧桥,但胡子爷守着桥头死活不准,任凭谁劝都不济事。村里婆姨们打趣说这个老石匠被桥仙迷住了,年轻人则不屑老头顽固守旧。
一有空闲,胡子爷便坐到桥上,点上一支烟,在裊袅的烟雾里凝视对岸。过往行人或急促或慢吞,家边邻里或忙碌或闲暇,一个不落地从他身边走过。方圆几十里的老老少少都认得桥上胡子爷,遇到便招呼一声。不过,与他年纪相仿的老辈们却招呼得奇怪。
“大公爹几时回得来?”有人随口问道。
“快了,赶明儿还不回呀!”胡子爷喃喃自答。
石匠的眼神霎时如瑟瑟的寒风煞冷狠切,额头皱纹聚得更紧,隐约透露出深藏的焦灼急切,但很快又恢复往常的漫然淡定。他深深吸一口烟,用尽指尖的劲力把烟蒂颤颤地掐在石板上,压在黄胶鞋底搓了又搓,布满黯红色血丝的眼球一刻也没有游离桥对岸的远方,似乎陷入了无边无垠的泥沼而不能自拔。
怎能忘得了?那年他哥在石桥上回头望着他和他娘,无助地对他嘶喊:“照顾好娘,等我回来!”挤压在被枪口威逼的混乱人群里,他哥推搡叫骂着消失在黝黯的远方,从此杳无音信。
从此之后,娘天天领着他去桥上,瞅盼着远方,等他哥归來。渐渐地,等白了头发,等弯了腰,等瞎了眼。南边来的人带话说恐怕在台东小湖滩那一次填炮灰了,也有说跟着国民党军队去了对岸,怕是回不来了。他娘听了,摇了摇黔灰的枯发,又点了点头,将脸深埋在膝盖之间,颤弱地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不怕不怕,怕也没用!”第二天仍是在桥上怔怔地等着……
终于,胡子爷又在桥上又送走了他娘。从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守着桥,护着桥。
岁月带走了老石匠的年华。
落日余晖里,他浑浊的目光越过沧桑的大夏村,越过弥坚的老石桥,弥散在缥缈的远方,喃喃自语了一辈子“不急不急,会回来的!”
桥还在,人无踪,天地寂静。
三
那些年,我还是学生呢,上学放学路过板桥巷,总会有一阵鲜美香醇的味道飘然扑鼻。我总是忍不住拐车转身骑入巷内,觅得那鸡毛小店,而吸引我的便是林老板的汤面。
面店仅有一间大小,陈设实在简陋,但干净整洁。店里只有老板一个人,没有帮厨的。
不一会儿,鬓发斑白的林老板就端上一碗面来,热气腾腾的,鲜美之味扑鼻袭人,扰动味蕾滋滋地生出涎液,令人禁不住云吞的激情。纤细的面条犹如银丝一般,优雅别致地盘卧在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