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瀹骈文

瓜蒂歕鼻，知名者何曾診脈處 湯？是以幕元化之術，傳神膏 于漢季；不復避韓皋之諱，嫌 膏硬於天寒。今夫攝於勢者， 摄：慑服；害怕。 必不能盡其意；狃于習者，亦 無以得於心。是以郭玉治病， 多在賤貧；元素處方，自為家 狃：囿；局限。 法。
瓜蒂歕鼻：用瓜 蒂散擤鼻取嚏。 歕，“喷”的异 体字。

啊！傅說金丹玉液能使人長生不老，但也祗是徒聞其 名而已，《玉版論要篇》所谓揆度奇恒，今天又有誰 會去研究它呢？季梁之子謁见三醫，究竟谁是神手？ 有時由於一药之误，往往噬臍莫及。徒前披閱古籍， 總是仰慕企望那些前辈名醫。北齊李元忠因母老多病， 於是研習醫臀藥許多年；宋代高若訥精於天文，因母 病遂又兼通醫学。慨叹醫藥理論的難掌握，深感處方 用藥的不容易。菖蒲、猪苓，心想推翻韩文兯的論說； 楮寶、薑豆，自恨缺乏吴廷绍的才能。於是想到合歡 能够排除忿怒，萱草可以忘却憂愁，藥物知識廣博的 人，难道一定要應病用藥？艾炷可以灸额治病，瓜蒂 能够〓鼻取嚏，懂得逭些治法的人，何嘗一定要诊脉 處方？因此我非常仰慕華佗的醫術，在東漠末年创造 出贴敷創口的神膏。我也不再回避韓皋的名諱，在天 寒地凍時嫌憎膏藥發硬了。當今凡是懾服於權势的醫 生，就一定不能完全按照自己的見解去治病；墨守成 规只知按老習惯治病的醫生，也就無法使人稱心如意。 因此從前郭玉治病的對象都是一些贫贱的勞動大眾， 張元素处方就創立自己的家法。
（一）
叙述作者侨居他乡的乡愁及运用膏药疗
法为劳苦大众治病。表明尽管“爱我者 见而讶之，忌我者闻而议之”，也要坚 持使用膏药治病的决心。
干戈未靖，鄉村尚淹。瞻 淹：没在水中。 此喻淹没在战乱 望北斗，懷想西湖。愁聞庚子 之中。 《哀賦》，怕覽陶公《歸辭》。 案有醫書，庭多藥草。幸晨夕 销磨：意谓消磨 时间。 之閒暇，借方技以銷磨。地去 挹：(yì )舀取。 一二百里，人來五六十船。未 挹上池之水，空懸先天之圖。 酬塞：犹搪塞。 笑孟浪而酬塞，愧不良而有名。毫毛是视：即视毫 毛。是，宾语前置 徒以肺腑無言，且托毫毛是視。的标志。意为看看 浮沉遲數之不明 肤浅的病。
昌阳，即菖蒲，久服可以延年。豨 苓，即猪苓，主渗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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楮实 、姜豆，恨乏廷绍之才 为自恨缺乏吴廷绍的才识。 《十国春秋》载廷绍用楮实汤 治李昪（bià n）喉噎、甘豆汤治 冯延巳脑痛。廷绍，即吴廷绍， 五代南唐医家。姜豆，疑系“甘 豆”之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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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欢 植物名。一名马缨花。以干燥树皮 入药，能解闷除郁。 《神农本草经》言其“安五脏，和 心志，令人欢乐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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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沉迟数指不明 汗吐下和之弗问 意谓看病毋须切脉，也不必讲究 汗下吐等治病之法。 《理瀹骈文》有“余不切脉”、 “余不处剂”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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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敌鲁 即辽朝的耶律敌鲁。耶律为复姓，辽 以后改为姓汉姓萧。 《辽史方技传》言耶律敌鲁“精于医， 察形色即知病原，虽不诊候，有十全 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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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羊叔子之馈药，要不酖人 意为比作羊叔子赠送药物，总不会毒害人 羊叔子，名祜（hù ），晋南城（今山东费 县）人，以清德闻于世，其馈药事见《晋 书羊祜传》。
汗吐下和之弗問。或運以手， 运以手：用手按 摩。 或點其背。膏既分傳，藥還數 裹。愛我者見而訝之，忌我者 点其背：在背部 点明（贴膏药的） 聞而議之。然而非蕭敵魯之名 部位。 醫，詎能知病？比羊叔子之饋 藥，要不酖人！寄諸遠道，偶 议：非议。 同段翳之緘封；平以數旬，非 讵：岂。 n，鸠的 必陳珪之縫合。時無上工十全， 酖:zhè 异体字，害。 聊作窮鄉一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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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忠 北齐赵郡柏人（今河北唐山）人。 据《北齐书李元忠传》，李元忠因 母老多病，乃专心医学，研习数年， 虽精通方技，为人仁恕，见有疾者， 不问贵贱，皆为救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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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若讷 北宋并州榆次（今属山西）人，后 徙家卫州（今河南汲县）。《宋史. 高若讷传》：“若讷强学善记，自秦 汉以来诸传记无不该通。因母病遂兼 通医书，虽国医皆屈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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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之难知 暗含《此事难知》书名。元代王 好古传《此事难知》，编集其师李 杲的医学论述，以及有关辨证、治 法等内容。此事，指医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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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方之非是 《史记扁鹊仓公列传》： “庆（公乘阳庆）谓意（淳于 意）曰：“尽去而方书，非是 也。” 而，代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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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阳、豨苓 ，欲反韩公之论 意为自己用膏药治病，不怕被人讥 讽为服豨苓延年。韩愈《进学解》： “訾（zǐ）医师以昌阳引年，欲进 其豨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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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复避韩皋之讳 韩皋，唐代人。据说韩皋有疾， 请医诊治，医曰天寒膏硬，皋 不悦。因为韩膏与韩皋同音医 生冒犯了他的名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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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夫摄于势者，必不能尽其意；狃于 习者，亦无以得于心。
当今凡是慑服于权势的医生，就一定不 能按照自己的见解去治病；墨守成规只知 道按照习惯治病的医生，也无法使人称心 如意。

戰争至今没有结束，鄉村還淹在兵荒焉乱之中。我瞻望天上 的北斗星。懷念自己的故鄉西子湖。思鄉的苦悶，甚至到了 怕聽别人讀庾信的《哀江南赋》，也怕看陶渊明的《歸去來 兮辭》。幸亏案頭放着不少醫書，庭前种着許多藥草，於是 就利用早晚的閑暇，借施药治病束消磨時間。到我這兒看病 的人，方圆一二百里，每天都有五六十船。我没有汲欲遇上 池之水，当然谈不上有什麽技術，而且也並不精通脈學，只 是徒然懸掛着先天之圖。别人譏笑我卤莽粗心敷衍塞责怕是 免不了的，然而自己感到惭愧的是醫道不精却博得了如此大 的名聲。我僅僅是憑藉着臟腑反正不會說話，所以就姑且托 以诊视毫毛為名。我看病一不要切脈，所以用不着辨明浮、 沉、遲、數；二不要處方，所以也不需要講究汗、吐、下、 和。或者用手按摩，或者只點明贴膏藥的部位。膏藥分别敷 贴完晕以後，有的還要在患病部位裹上多穗敷藥。關心我的 人見了後感到驚讶，反對我的人聽了後議論纷纷。然而若非 耶律敵鲁那樣精通醫道，哪裏能知道疾病的所在？不妨比作 羊叔子馈送的藥物，總不舍是殺人的毒藥吧。把它送给長途 跋涉的人，其作用也許正好與段翳封在竹筒裏的簡書相同； 把病治好可能要化数旬的時間，這和華佗高明的缝合手術是 热法相比的。總之，社會上没有十全的高级醫生。那麽我的 膏藥就勉强充当穷鄉僻壤的人民治病的一剂良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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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素处方，自为家法 《今史张元素传》：“平素治病 不用古方，其说曰：‘运气不齐， 古今异轨，古方新病不相能也。 “自为家法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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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氣血皆上於面，而走空竅。 空窍：孔窍。空， 面屬陽明胃。晨起擦面，非徒 通“孔”。 為光澤也，和氣血而升陽益胃 也；洗眼，滋臟腑之精華以除 障：翳障。 障也；漱齒，堅骨以防蠹也； 濯：洗去污垢。 梳發，疏風散火也。飯後摩腹， 助脾運免積滯也。臨臥濯足， 指：通“趾”。 三陰皆起於足指，寒又從足心 入，濯之所以溫陰而祛寒也。 温阴：温暖下肢。 阴，此指下肢。 痛則手揉，癢則爪搔；唾
（三）
驳斥人们对外治法的种种非难，说明外
治之法无日不在身边，表明作者不守陈 规，敢于创新，甚至不嫌“诡道欺世” 的无畏精神。
有譏外治為詭道以欺世者，诡道：诡诈之道。 不知其道即盡在人耳目前也。 人生唯飲食屬內耳，其餘有益 箑（shà ）：扇子。 於身者，無非身外物也。夏之 箑，冬之裘，不在外者乎？暑 簟（dià n）：竹席。 則臥簟，寒則圍爐，不在外者 乎？而熱者以涼，冷者以暖， 诸阳：指人身六 条阳经。 隨四時而更變，因是得免於病。 不獨此也。諸陽聚於頭，十二 經脈三百六十五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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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子《哀赋》
指庚信的《哀江南赋》。 庚信，字子山，南阳新野人（今属 河南）人，北周文学家，善诗赋，骈 文体，有《庚子山集》。
陶公《归辞》 指陶渊明《归去来兮辞》。
空悬先天之图 谓自己诊脉水平不高明。空，徒然。
先天之图：即八卦，语见明代李梴 （chān）《医学入门》。喻诊脉如观先 天之图，非心清气定者不能明察。
酖（zhè n），“鸩”的异体字，毒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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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诸远道，偶同段翳之缄封 意为赠送给长途跋涉的人，其作用或许 与段翳的书信相同。段翳预为一书生合 膏药，并藏于筒中，事见《后汉书段翳 传》。
段翳。字元章，广汉新都（今属四川） 人。缄封，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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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以数旬，非必陈珪之缝合 意为用膏药治愈疾病虽然疗程较长， 但不必像华佗那样开刀缝合。陈珪 （guī），暗喻华佗，事见《华佗 传》。
婦人胎產，始終不服藥者多。 至於小兒斷乳、種痘，只傳外 时贤：指当有名 望的医生。 治，不聞古有內服之方，時賢 亦未有言內服者，如以外治為 五绝：旧指缢死、 不然，胡不出一內服之方乎？ 压死、溺死、魇 又《洗冤錄》所載五絕救法， 死和产乳（临产 时突然晕厥）五 大都外治起死回生，有功匪淺， 种绝症。 蓋服藥者至此技亦窮矣。夫絕 症可以外治法救，未絕者更易 救也。倘醫家能以其法推
可抹毒，溺可療傷。近取諸身， 甚便也，何嘗必須服藥乎？七 习：沿习；习以 为常。 情之病也，看花解悶，聽曲消 愁，有勝於服藥者矣。人無日 遮一层：谓戴眼 不在外治調攝之中，特習焉不 镜或使用放大镜。 察耳。 諺曰：“看不見遮一層， 走不動拖一根。”無理之言中 拖一根：拄拐杖。 有妙理，老人有疾亦不恃藥餌 也。”又諺曰：“瓜熟蒂落。”
（二）
说明“艾炷灸额，瓜蒂歕鼻”，古
已有之，前圣治病，并非必处汤药， 同时批判那些“攝於勢者，必不能 盡其意；狃于習者，亦無心得於 心”，表明用膏药治病的坚定立场。 说明作者的医法是经过多年研习而 得来的，虽则有所继承，然而并不 泥古，自为家法。
嗟呼！金液徒聞，玉版空 金液：古代方士所 炼丹液。谓服之可 在。三醫之謁，誰是神手？一 以成仙。 藥之誤，每欲噬臍。夙批古籍， 仰企前修。李元忠研習積年， 噬脐：比喻后悔莫 及。 高若訥(nè )兼通諸部。慨此事 之難知，覺而方之非是。昌陽、 仰企：仰慕企望。 豨苓，欲反韓公之論；楮實、 前修：前代贤人。 薑豆，恨乏廷少之才。因思合 歡蠲忿，萱草忘憂，博物者詎 蠲（juān）：消除。 必應病投藥？艾炷灸額，
理瀹骈文三 则

骈文，也叫骈体文，是一钟特殊的文体。它 起源于汉魏，形成于南北朝。唐宋以后， “古文”运动兴起，骈文日渐衰落。行文以 骈偶句为主，讲究对仗和声律。其中有以四 字六字相间定句者，世称四六文，为骈文中 之一体。
【阅读提示】

本文选自《理瀹骈文》，作者，吴尚先 （1806－1886），字师机。浙江钱塘 （今杭州）人。清代著名中医外治法专 家。书中介绍了外治法的历史，论述了 外治法的基本理论，伤寒、中风、痹病 等多种病证的外治方法，以及外治膏药 的配方与治法，具有很高的实用价值。 文章讲究骈偶，押运，用典铺陈，有一 定的可读性。
之，而體察於人情物理，於無 法之中別生妙法，則治諸症莫 不可起死回生，豈非人心之大 快哉！又何嫌於詭道以欺世平天国农 民起义军攻占南京、扬州。吴师机一家 从扬州搬迁至泰州乡下居住。
干戈，古代常用的两种武器，亦用为兵 器的通称，此引申代指战争。靖，安定， 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