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许三观卖血记》比较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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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许三观卖血记》比较谈
【摘要】同为余华的成名之作,《活着》与《许三观卖血记》在深层语义结构上有相似之处,体现在对“重复”的运用上;另外,在叙述方式、随意性、倾向性、节制性上的差别显而易见。仔细分析两篇作品的叙述与主题,便能体会作家精心(或刻意)的设计,从而全面理解作家与作品。
【关键词】结构;重复;叙述重复;主题重复
余华说:“一部小说给人的力量并不是因为语言有多么华丽,人们看到的还是你对生活究竟有多大感受力,或者说你对世界有多少洞察能力。”下面我将就这两部小说的暴力和死亡主题谈起,体味生存中的磨难和艰辛困苦,聆听作者所隐含的心声,进而挖掘出有新意的文学元素—重复的运用,组合成此篇比较之谈。
在阅读《许三观卖血记》的过程中,我屡屡想到余华的另一部长篇《活着》。《活着》以连续性的死亡事件为结构,叙述了主人公福贵的大半生。先是父亲摔死在粪缸旁,接着母亲病死,后来儿子有庆死于献血,女儿凤霞难产致死,妻子家珍病死,女婿二喜死于意外事故,最后外孙苦根因吃豆子撑死。小说从福贵亲人的连续死亡中获得叙事的动力,推动着主人公走上孤身一人的结局。故事的发展意味着福贵不断失去亲人。
《许三观卖血记》讲的是一个不同的故事:许三观为生活所迫,不断以卖血来为生。不过,“主人公不断丧失某种有价值的东西”①—作为小说叙事的深层结构,与《活着》完全相同。从福贵身边死去的亲人置换成许三观的鲜血,不断从他的身体中流失,完成相同的语义内容:丧失。在这个角度上,以《福贵丧亲记》重新命名《活着》,也未尝不可。
指出两部小说在深层语义上的相似,并不是最终目的。要指出另一个意味深长的相似点,即余华对“重复”的喜爱。死亡事件的重复发生完成《活着》的叙事,在《许三观卖血记》中,许三观接二连三的卖血行为以主导动机的方式结构了整部小说。
并不是任何重复都是有意义的,像那种毫无变化的重复。在童话叙事中,重复是一种最基本的手法。就像一个孩子听大人无数次讲同一个故事一样,他们都兴致勃勃。这是因为讲述者的全神贯注,绘声绘色,而不是无所用心。余华的创作中,叙述重复和主题重复于此有异曲同工之妙。
叙述重复的瓦解力使小说与既存世界之间存在着紧张的对抗关系。同样主题重复的积累也造成对生活世界的远离。两者成为先锋小说实施“叛逆”品性的有效策略。余华在《活着》前言中写道,“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内心的愤怒渐渐平息”。他认为,“作家的使命不是发泄,不是控诉或者揭露,他应该向人们展示高尚”。伴随着“敌对的态度”的消失,叙述重复—先锋小说家曾经赖以制胜的法宝不再受
宠。不过主题重复依然“重复”着,《活着》和《许三观卖血记》就是如此。但是,寓含于主题重复中的某种致命的爆发力能不能和小说家与世界形成的平衡关系相协调,这是一个有待观察的问题。
《活着》和《许三观卖血记》在这一点上引起读者浓厚的兴趣。福贵亲人连续非正常的死亡,难道没有可能把他推入彻底的绝望中?在重复性死亡的叙事惯性中,怎样才能使“人对苦难的承受能力”以及“对世界乐观的态度”拥有喘息的空间?同样,继续着《活着》主题的《许三观卖血记》中,呈加速度进行的重复卖血的行为同样有理由使许三观陷入苦难的深渊。如果他最终像《活着》中的有庆那样死于输血,也不会使人感到意外。当然,作者有足够的自由和能力安排一个并不触目惊心的结局。不过,主题重复所产生的巨大叙事力量却无法被作者左右,这就像打开的潘多拉的盒子。如何才能阻止灾难性事件的积累所导致的最后致命一击?
《活着》引入了一个旁观者—叙述者“我”,福贵的丧亲史由他“委托叙述”,中介的作用使福贵的苦难减少了直观性。同时,叙述者“我”与福贵在一起的现在进行时场景频繁的安插于福贵过去进行时的叙事中。时空的转换延阻了福贵丧亲在叙事上的团结性,重复的死亡事件所积累的悲剧气氛在多次的时空交错中得以淡化。主体重复的线性序列被打断,每一次重复产生的意义不能得到迅速的积累。这种叙述方式可以说是变形的“叙述重复”,叙述重复瓦解干扰了主题重复中沉重含义的形成。其次,讲故事的叙述方式是小说的叙事时间从故事的结局开始,这意味着小说的主题重复是已经完成了的。封闭式的结构限制了展开中的主体重复所可能带来的影响。围绕着主体重复所设置的种种叙述障碍,使《活着》在一连串的死亡事件中消除了类似《现实的一种》的犀利和尖锐,与作者的艺术意图相吻合。
与《活着》不同,《许三观卖血记》没有运用叙事方式来控制主题重复,第三人称的客观叙述贯穿了整部小说。对主题重复的叙事惯性的束缚,来自于作者对重复性事件的精心设计。小说中许三观一共卖了九次血。第一次卖血促成婚姻;第二次卖血为了付方铁匠儿子的医药费;与林芬芳的偷情之后发生第三次卖血;第四次卖血是为了在饥荒之年改善生活;对儿子一乐在乡下苦境的同情导致了第五次卖血;第六次卖血是为了款待儿子二乐所在乡下的生产队长;为筹集一乐的医药费,许三观在去上海的途中连续三次卖血。最后,许三观在晚年还有一次未遂的卖血,卖血时间的重复发生似乎是踩着命运不可抗拒的脚步,崩溃性的前景始终隐约可见。但是,与以往的冷酷心肠不同,余华这次露出了温馨的面目。许三观没有倒在反常的卖血中,甚至最后还有一个安详晚年的晚景。卖血时间的重复所积累的不动声色的残酷性,经过精心的处理控制在可以承受的程度上。
重复的卖血事件所积累的那无法直面的生存悲凉和残酷,被控制在可以承受的水平上。就如一列快速驶向灾难的火车,经过多次减速和刹车,最后变成缓缓而行的一辆异常货车。滚雪球般指向重大主题的主题重复改造成钟摆式的往复。没有血淋淋的逼视以及触目惊心的结局,生活就是痛苦与欢乐俱存、崇高与卑琐共在的持续人生。如果说滚雪球似层层积累的主题重复仿佛名与忧患之计的敲门声,于是某种出人意料的重大问题的逼近。那么,钟摆式的往复则意味着一种宁
静、祥和,忍耐和达观的人生态度,这就是“活着”。与《活着》一样,节制使《许三观卖血记》实现了作家的艺术意图,“我感到自己写下了高尚的作品”②。的确,人生就是可以直面的人生。
作者余华这样解释“活着”:活着,在我们中国的语言里充满了力量,它的力量不是来自于叫喊,也不是来自于进攻,而是忍受,去忍受生命赋予我们的责任,去忍受显示给予我们的幸福和苦难、无聊和平庸。是啊,我们活着就是要面临种种磨难,无论是福贵还是许三观,从他们身上都能找出世人的影子,引人发思。福贵那句朴实而又饱含人生哲理的话:做人不能忘记四条,话不要说错,床不要睡错,门槛不要踏错,口袋不要摸错。每每成为现实生活中的真理;许三观那颗永不崩溃的心,也已成为失落者心中的座右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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