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高梁

姐从乡下捎来一布兜甜高梁，女儿在差不多消灭完之后，来了个总结性的发言：这甘蔗根虽然细小，样子难看，但比秋天卖的甘蔗好呷得多，新鲜、清爽而又不是很甜，味道正好....

我笑笑说，你当真会吃，这甘蔗根是用有机肥种的，可以说是纯天然的，不像冬天从外地进来卖的，那种是用化学肥催出来，能是一个味道？

女儿所说的甘蔗根，其实就是甜高梁，在乡下俗称甜杆儿，大多在夏季成熟，熟后比拇指稍粗些，一般2-3米高。虽是高梁却更像甘蔗，杆儿汁多味甜，是乡下孩子特别喜欢咀嚼的零食之一。当然，高梁籽也可以用来酿酒，但在我们乡下因为每家种的不多，基本上大多连同杆用来做了扫把。对于甜高梁，乡下孩子们应该还不算陌生，但应该也没有太多的感情，因为对于现在的孩子特别是城里的孩子来说，市面上到处都有琳琅满目的小食品；比起肯得基、德克士等，甜高梁早已算不上好东西；但另一方面，虽说现在孩子吃过许多的山珍海味，但能吃到这种纯天然的东西也不多。不像我们六、七十年代出生的，小的时候，村子里没什么能吃的，好吃的，只有到了夏天，才是孩子们最喜欢的季节，因为各种果实都熟了，是收获零食的季节了。

甜高梁是要到盛夏才成熟的，眼下正是好吃的时候。农历二月，母亲在下辣椒种子时，总要顺带也下些甜高梁的种子；过一段时间，下了雨，可以移栽了辣椒苗了，母亲一般在菜地的一角或周边一同栽些甜高梁，再过些日子，这些甜高梁开始疯长，在菜地周边扎起一道绿色的篱笆。初夏，是母亲菜地丰收的时候，先是四季豆、豆角子两姐妹热闹出场，黄瓜、茄子等紧跟着；而此时，玉米、甜高梁也迫不及待抽穂，但还比较嫩，甜味还不好；拗不过的时候，母亲也会割一根让我们尝尝；但到这时，我们孩子们便一天天扳着手指盘算着今天吃这根，明天吃那根了。其实，能得心应手地吃上甜高梁，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不仅甜高梁的长叶割手，在剥皮时更容易割伤手。我自己小时候就割伤过好多次，但小孩子肉长快，没几天就好了，仍就接着剥。当然，细心的家长干脆剥去叶皮，割成一小截一小截的，再给孩子们吃。

对于甜高梁，自己还有几个特殊的记忆：一个是偷，偷吃别人家或别村的甜高梁。大约七八岁时，每天傍晩放牛时，便是我们这些孩子们大显神手的时候，我们一般把人分成三组，一组负责赶着牛先往回走，一组负责放哨，最后一组负责砍或剜甜高梁。当然，必须在消灭战果并清理战场之后才能若无其事的回家。运气不好时，也被大人捉住，送到家，免不了受一顿臭骂。另一个其实还是偷。那时，乡下难得有电影，乡下放电影的时候，大多也是甜高梁遭秧的时候。因为每到这时候，孩子们为了抢占好位子，大多没吃夜饭（有的家根本没夜饭），去时便在路上顺手牵羊了；至于散场回来的路上，更是饥不择食，所剩无几。

还有几个可以算是好的记忆，特别二嗲嗲用甜高梁杆皮做小羊小鸡等玩具的事。六月里，大家习惯集中在巷子里凉快，也是二嗲嗲显露其巧手的时候。我们几个小孩把剥下高梁杆皮小心地整齐好，各自放在二爷斧的脚边，然后边吃边等；不一大会儿，二爷爷就变戏法般地给你一只鸡，给我一只羊，自然皆大欢喜。遗憾的是，自二嗲嗲之后，我们村再没有人有此

手艺。

跟着噌了几小截后，女儿不愿再给，自己自然意犹未尽。有俗语说，冬日甘蔗赛过参，这其实说的是秋冬的甘蔗；至于压春甘蔗冷,喧雨荔枝深。骤去无遗恨,幽栖已遍寻。当然也更有一种意境。但对于我来说，乡下这些细细地、粗糙的甜高梁仍旧是最好的零食，也是一种最温暧、最甜蜜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