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里快的长篇小说《狗祭》

评里快的长篇小说《狗祭》
作者：杨道州
来源：《文学教育》2010年第01期
内容摘要:里快的长篇小说《狗祭》展现了当代工业文明与草原文明的激烈冲撞,人类应从草原文明的失落中开始对自身生存的反思,寻求现代文明与传统文明的共存发展的起点。

关键词:里快《狗祭》草原文明
读过里快草原题材作品的人,常被他展现的草原之美所倾倒,草原英雄的倾心打造,草原文明的自觉认同,草原景观的审美再现,草原风俗的历史回顾,草原民族的心理展示,无一不显示了作者浓郁的草原情结,一种对于草原发自心底的眷恋与深情,一种对于草原未来的担忧。

这种担忧在其长篇小说《狗祭》中深刻地凸现出来,当走势强劲的工业文明与草原文明的激烈冲撞,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秩序遭到破坏时,人类应从草原文明的失落中开始对自身生存的反思,寻求现代文明与传统文明的共存发展的起点。

小说以当今工业化、现代化为背景,讲述了一只狗与一个草原家庭的故事。

一只名叫哈日巴拉的狗伴着生于城市的小主人阿如汗回到草原,与爷孙儿俩人相依为命,并且为乡亲们做了许多好事。

这个家庭因此而以这条神奇的狗为荣耀,把它视为重要家庭成员之一。

但是宁静的草原遭遇着强大的外部世界的冲击,急于追求利益的工作队驻进草原盲目发展工业,耍尽手段,引诱这条狗去为他们效力,危害草原。

于是,真情与罪恶、忠诚与背叛,开始在特殊的环境下发生激烈的冲撞。

为了草原的安宁,爷爷巴图被迫经过痛苦的抉择结束了狗的生命。

作品通过人与狗的灵魂对话,展示了人类对工业文明时代里人类疯狂逐利的普遍心态进行自诘、自责和反思,从而完成了一次人类灵魂的自我净化,提出了在现代社会心理的笼罩下,人类应该重新审视自身与自然的关系。

哈日巴拉,一只与主人灵犀相通的、曾一度成为草原守护神的狗,因受引诱背叛了主人,为害牧民,成为工作队强硬破坏草原生态的帮凶,沦为草原的梦魇,本是草原的保护者,却演变为草原的破坏者;现代工业文明的目的是要发展草原经济,结果却是严重破坏草原生态,竭泽而渔。

已有千百年深厚底蕴的草原文明就这样遭遇现代工业文明的践踏,环境因过度攫取而恶化,人性因疯狂逐利而异化,“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牛羊”的景象将逐渐消失,人与草原的关系出现前所未有的危机。

草原文明的核心是人与自然和谐相处,草原文明的发展史就是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历史。

“畜牧业对自然的依赖性显然更强。

生存的压力,使人们对自然环境的价值理解和认识更为深刻,形成了生态意义上天人相谐的思想。

他们认为自然是一种完美和谐的秩序,人与自然是共生共存的关系,不是势不两立的双方。

”①人在同自然和谐相处中,能够得到物质与精神的双重满足,实现物质生活家园与精神生活家园的统一。

小说中的牧民对宝格达山的敬仰,对恩格尔河由衷的赞美,对草原花草诗意的讴歌,对腾格里无尽的尊崇,对牲畜的精心呵护,充分显示了游牧民族
对草原的一切都充满热爱,充满敬畏。

怀着敬畏之心,崇尚自然,爱护自然,用理解、尊重自然规则的豁达与平和,来认识和理解社会规则,这就是草原文明富有生命力的特征所在。

然而,工作队疯狂发展的现代工业企业对草原生命之源恩格尔河造成极大的污染,对草原上的草木的过度利用,已经开始透支大自然对人类的恩赐,严重破坏了草原古已有之的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法则。

法国大文豪雨果曾经警告人类:“人与人之间应以文明相待,这项工作已经相当进步了。

然而,人与自然之间也应以文明相待,这项工作至今却还是一片空白。

”②人类与自然界原本就是共生的伙伴、不可或缺的朋友。

但是当人类一旦破坏这种平等关系,疯狂地加速对大自然的攫取,必将破坏原有的生态文明,人类也将走进自设的困境。

人类的发展史上,经历了对自然的一个逐步认识与理解的过程:在待猎阶段,自然的意义是敌人,在农业文明阶段是榜样,在工业文明阶段是对象,在如今生态文明时代则是伙伴。

小说中工作队的蛮横建厂不仅引发了草原牧民的信仰危机,也引发了生存危机。

人与自然的关系已发生改变,人成了自身家园的破坏者、毁灭者。

为了草原的安宁,哈日巴拉的生命最后终结在它最信赖的巴图老人手里。

巴图老人的抉择是痛苦的,哈日巴拉曾经拥有的辉煌、灵性与英名在巴图老人杀它的一刹那得以保存,对草原的背叛的罪恶也随其生命的终结而消散了。

巴图老人终于痛苦地完成对狗的灵魂的救赎。

狗的忠诚,是与草原牧民的优秀品质相一致的;狗的背叛,是现代社会一部分人疯狂逐利,在利益至上原则的蛊惑下,蠢蠢欲动,恣意妄为,人性丧失的写照。

哈日巴拉的消失让草原暂时恢复了宁静,巴图老人也得到暂时的释怀。

但是一双双贪婪的眼睛还盯着草原,一颗颗被利欲熏黑的心还在酝酿着新的阴谋,对草原的威胁依然存在。

如果草原被毁了,草原民族也就失去了家园,没有家园灵魂将漂往何处?谁能救赎他们的灵魂?勇敢的草原男孩阿如汗逐渐长大成熟起来,他的身上同样有着老爷爷巴图的勇敢、执着、坚毅,还拥有机警与智慧,有着游牧民族特有的基因,他已本能地爱上了草原,草原的一切已融入了他的生命,成为草原新一代的捍卫者,他将和爷爷巴图一道守卫草原。

但是这以祖孙俩为代表的草原文明的传承者力量单薄,面对强大的工业文明的破坏,守护草原游牧民族精神的家园,维护草原生态环境和谐发展,是何其艰难!前景堪忧啊!小说中巴图老人斥责工作队,“你是在上工业项目呢,还是在糟蹋自己呢?连家园都没有了,那富裕是不是从草原上刮过的一阵风?”“你是想致富呢?还是要家园呢……如果这么去办工业,那和放纵蝗虫在草原上泛滥有什么两样!”一针见血,直陈痛处。

这也是作家以其高度的社会责任感发起对当今盲目追求GDP,而不计后果地拼命发展工业的拷问。

看当今的草原已不再是一片净土,大肆采油,开矿,建工厂,破坏了草原植被,污染了河流,草原因此开始退化和沙化了,经济发展却并没有初想象的那样迅速腾飞,这应当引起人们的深刻反省。

作家本人也长期生活于大草原之上,对于草原有一种发自心底的眷恋与深情,他的情感已融入小说中的人物身上。

巴图老人对盲目发展工业破坏草原生态环境的工作队的警觉与斗争,阿如汗的逐渐明晓大义迅速成长,这前赴后继,保护草原的一老一小,均是作者理想的化身。

作者的心中的草原永远是美丽的、圣洁的,是人与自然的和谐发展,是不能容忍破坏的。

因此,他以笔为武器来捍卫草原文明是他不懈的努力。

《世界自然宪章》指出:文明根源于自然,它塑造了人类的文化,并影响了所有的艺术和科学的成就,生命的每种形式都是独特的,不管它对人类的价值如何,都应该受到尊重;为使其他生物得到这种尊重,人类的行为必须受到道德准则的支配。

③作家文学视野里的草原文明精髓,就是草
原民族世世代代共同坚守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价值观,以这种价值观去观照当今大工业背景下自负于拥有现代高技术的人类的种种急功近利的行为,创造了高度物质文明和技术文明的现代人,在创造出一系列富有现代特征的环境的同时也构筑起自身生存和发展的困境,刚愎自用地在自毁家园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这不能不说是现代文明的悲哀,人类的悲哀。

透过小说可以看出,作家关注的不仅是西部大开发中草原生态文明危机,更深层地切近当今中国追求GDP的高速增长大力发展工业的现实,以其敏锐的感觉,犀利的目光,深刻的思考,透视了现代化进程的负面效应,提醒人们警惕现代性的负面效应,恪守了一个知识分子在当下所应担当的职责。

当现代文明与传统文明相撞击时给人们心灵带来的极大错位时,包括作家在内的一大批知识分子对于人类的生存与发展的文化心态上产生了极大的危机感和困顿感。

这种危机感和困顿感在《狗祭》中得以深刻地再现,由此引出民族文化心理所面临的危机与挑战,表现出作家一种深厚的民族文化自省意识。

这种对于传统文化的忧患激起人们清醒地看到民族文化的进步是在不断的危机与挑战中得以前进的。

现代化的巨轮无以阻挡,这是历史给予人类的必然宿命,注定了传统文明的坚守是尴尬的,更是痛苦的。

人类文明的发展需要从根本上实现一种超越,而超越的前提则是人类对自身历史与未来的睿智审视,对文明道路的理性批判。

传统文明无法舍弃,现代文明又不能回避,如何让冲突变为和谐,使人类文明的发展步入健康轨道,问题的关键恐怕在于人类如何顺应现代文明潮流,有效整合传统文明,建造人类与自然和谐发展的美好的理想家园。

引起当今陷入种种危机中的人们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我想《狗祭》这部小说的目的在于此,其最大价值也在于此。

注释:
①乌恩:《论草原文化的价值系统》,《论草原文化》,内蒙古教育出版社,2006.第45页。

②汉斯·萨克塞:《生态哲学》,文韬等译,东方出版社1991年版,第33页。

③王伟主编:《生存与发展地球伦理学》,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24页。

杨道州,男,湖北大学2008级教育硕士研究生,湖北随州市府河一中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