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讲 曹雪芹之拼图

曹雪芹之出身
曹雪芹先世乃汉人，入籍于东北辽阳。 后来沦为包衣，而包衣乃满语‚包衣阿 哈‛的简称，也就是所谓‚家奴‛。这 是一个并不高贵的身份。可是曹家后来 又成了内务府包衣，虽是家奴，却是皇 室的家奴。这个身份又享有了特殊的尊 荣。 加上之后孙氏和康熙、曹寅和康熙的关 系，曹雪芹的家世背景就呈现出更为复 杂的特性。
赵嬷嬷道：‚告诉奶奶一句 话，也不过是拿着皇帝家的 银子往皇帝身上使罢了！谁 家有那些钱买这个虚热闹 去？‛
口头禅
施瑮有《病中杂赋》诗，第 八首写道
‚楝子花开满院香，幽魂夜 夜楝亭旁；廿年树倒西堂闭， 不待西州泪万行。‛
诗后自注
‚曹楝亭公时拈佛语对座客 云：‘树倒猢狲散’，今忆 斯言，车轮腹转，以瑮受公 知最深也。楝亭、西堂皆署 中斋名。‛
猝然到来的败亡
雍正三年，李煦家产遭抄没。
雍正四年，曹家亲戚之一傅 鼎因罪遭革职。 雍正四年，曹寅女婿多罗平 郡王讷尔苏被革退王爵。 雍正五年，曹頫家产被查封。
刘梦溪
‚曹雪芹家族的命运是和康 熙朝相始终的，康熙和雍正的 政权交替，是曹家由盛变衰的 转捩点，同时也是成就曹雪芹 这个伟大作家的社会契机。‛ （《曹雪芹和他的文学世界》）
藏书家 《楝亭书目》即其藏书目 录，收书三千二百多种， 两万多册，共三十六类。
精于校勘和刻印
康熙命其主持编辑校刻《全唐 诗》；
据个人藏书刻印《楝亭五种》、 《楝亭十二种》。其中不少宋元 精本，所刻《录鬼簿》一种就是 现今所能见到的最好的版本。
杂学旁收
汇集《粥品》、《粉面品》、 《制脯鲊法》、《酿录》、 《茗笺》、《蔬香谱》、 《糖霜谱》、《制蔬品法》 等书资料，编撰成《居家饮 馔录》一书。
曹玺为曹振彦长子，供职于内务府，曾任 顺治帝侍卫，其妻孙氏则做过康熙小时的 保姆。 康熙二年（1663），曹玺出任江宁织造官， 自康熙二年（1663）至二十三年（1684） 一直连任，直至病死任上。连任时间长达 二十二年。成为此一职位专差久任之第一 人。其于任上之作为，亦深得康熙赏识。 有二子，一曹寅，一曹赠一首兼寄赵秋谷赞 善》
惆怅江关白发生，断云零 雁各凄清。称心岁月荒唐过， 垂老文章恐惧成。礼法谁尝 轻阮籍，穷愁天亦厚虞卿。 纵横捭阖人间世，只此能消 万古情。
前诗写于康熙41年洪昇客游 江宁，以《稗畦集》行卷之 时。
而于康熙43年，曹寅更邀请 洪昇至江宁，并集南北名流 一演《长生殿》，斯为一时 之盛事。
裕瑞
闻袁简斋家随园，前属隋家者，隋家前
即曹家故址也，约在康熙年间。书中所 称大观园，盖假讬此园耳。其先人曾为 江宁织造，颇裕，又与平郡王姻戚往来。 书中所讬诸邸甚多，皆不可考，……又 闻其常作戏语云：‚若有人欲快覩我书， 不难，惟日以南酒烧鸭享我，我即为之 作书‛云。 ——《枣窗闲笔》
敦敏
《楝亭诗钞》卷八《巫峡 石歌》
‚巫峡石，黝且斓，周老囊中携 一块，状如猛士剖肺肝。‛ ‚娲皇采炼古所遗，廉角磨礲用 不得。‛
‚胡乃不生口竅纳灵气，崚嶒骨 相摇光晶。‛
《楝亭诗钞》卷五
梦中咏白秋海棠醒足成之
拱生旧说云台观，大叶曾 推祇树林。无梦谁凭花作想， 有情空讶粉沾襟。一丛冷艳 披黄子，几点秋兰惬素心。 试问明珠缘底泪？断垣荒砌 不堪寻。
就清初观之，于私人藏书中收有如 此多小说的可谓十分罕见。
尤其好尚俗文学（二）
他对于因戏得罪的洪昇等人 表现出了发自内心的同情。 这一同情不但诉诸笔端，也 付诸行动。
洪昇演《长生殿》事
康熙28年，洪昇于佟皇后丧期演 出《长生殿》，被关进刑部监狱， 之后逐归，革除国学生籍。 前往看戏的有赵执信，同被革职， 时人讥之曰：‚秋谷才华迥绝俦， 少年科第尽风流。可怜一出《长 生殿》，断送功名到白头。‛
庚辰本之眉批
‚‘树倒猢狲散’之语， 今犹在耳，屈指三十五年 矣，哀哉，伤哉，宁不痛 杀！‛
曹寅《东皋草堂记》
‚仕宦古今之畏途也，驰千 里而不踬者命也。一职之系， 兢兢惟恐或坠，进不得前， 退不得后。……余异日倘得 投绂以归，徜徉步屧于东皋 之上，述今日之言，仰天而 笑，斯乃为吾两人之厚幸 矣。‛
我闻贺鉴湖，不惜金龟掷酒垆；又闻阮遥 集，直卸金貂作鲸吸。嗟余本非二子狂， 腰间更无黄金铛。秋气酿寒风雨恶，满园 榆柳飞苍黄。主人未出童子睡，斚干甕涩 何可当？相逢况是淳于辈，一石差可温枯 肠。身外长物亦何有？鸾刀昨夜磨秋霜。 且酤满眼作软饱，谁暇齐鬲分低昂。元忠 两褥何妨质，孙济缊袍须先偿。我今此刀 空作佩，岂是吕虔遣王祥。欲耕不能买犍 犊，杀贼何能临边疆。未若一斗复一斗， 令此肝肺生角芒。曹子大笑称快哉!击石作 歌声琅琅。知君诗胆昔如铁，堪与刀颖交 寒光。我有古剑尚在匣，一条秋水苍波凉。 君才抑塞倘欲拔，不妨斫地歌王郎。
一、样貌性情才学之 拼图
1、样貌
爱新觉罗裕瑞
《枣窗闲笔》之《后红楼梦书后》 ‚雪芹二字，想系其字与号耳，其 名不得知。曹姓，汉军人，亦不知 其隶何旗。闻前辈姻戚有与之交好 者。其人身胖头广而色黑，善谈吐， 风雅游戏，触境生春。闻其谈吐娓 娓然，令人终日不倦，是以其书绝 妙尽致。‛
2、性情
但在最近50年中，《红楼梦》 研究基本上乃是一种史学的研究。 而所谓红学家也多数是史学家； 或虽非史学家，但所作的仍是史 学的工作。史学家的兴趣自然地 集中在《红楼梦》的现实世界上。 他们根本不大理会作者‚十年辛 苦‛所建造起来的空中楼阁—— 《红楼梦》中的理想世界。相反 地，他们的主要工作正是要拆除 这个空中楼阁，把它还原为现实 世界中的一砖一石。
敦敏
《芹圃曹君霑别来已一载余矣。偶过明 君琳养石轩，隔院闻高谈声，疑是曹君， 急就相访，惊喜意外，因呼酒话旧事，感 成长句》
可知野鹤在鸡群，隔院惊呼意倍殷。雅 识我惭褚太傅，高谈君是孟参军。秦淮旧 梦人犹在，燕市悲歌酒易醺。忽漫相逢频 把袂，年来聚散感浮云。
敦诚《佩刀质酒歌》
诗前小序有：秋晓遇雪芹于槐 园，风雨淋涔，朝寒袭袂。时 主人未出，雪芹酒渴如狂。余 因解佩刀沽酒而饮之。雪芹欢 甚，作长歌以谢余，余亦作此 答之。
曾祖父——曹玺
祖父——曹寅
字子清，号荔轩，一号楝 亭，又号雪樵、嬉翁、柳 山居士，柳山聱叟、棉花 道人、西堂扫花行者，等 等。
其父——曹颙、曹頫
一般认为，曹雪芹生父为曹颙， 曹颙乃曹寅嫡子，曾继任江宁织 造，然接任两年多即亡故，曹颙 死时曹雪芹尚在母亲腹中。
曹颙死后，曹頫即入嗣为曹寅次 子，担负起奉养曹颙之母，主持 家政的重任。
第十七十八回‚大观园试才 题对联 荣国府归省庆元宵‛ ‚院中点衬几块山石，一边 种着数本芭蕉，那一边乃是 一颗西府海棠，其势若伞， 丝垂翠缕，葩吐丹砂。‛
林黛玉之住处 不仅有‚千百竿翠竹遮 映‛，还有‚大株梨花 衬着芭蕉‛。
《楝亭诗钞》卷一
坐弘济石壁下及暮而去
我有千里游，爱此一片石。 徘徊不能去，川原俄向夕。 浮光自容与，天风鼓空碧。 露坐闻遥钟，冥心寄飞翮。
何为坦途？
曹寅《楝亭夜话图》 题句 ‚始觉诗书是坦途‛
特性二
对于文艺一事的突出爱 重；
出众的才学
其自评有云：‚曲第一， 词次之，诗又次之。‛
尤其好尚俗文学（一）
曹寅《楝亭书目》即其藏书目录， 收书三千二百多种，两万多册，共 三十六类。而其中最多的乃是说部 类，共四百六十九种，有许多都是 当时罕见的抄本，而很多刻本今天 也已失传。
戏曲创作
现可知曹寅所作戏曲有：《北红拂 记》、《续琵琶记》、《太平乐 事》、《虎口余生》。 其中《续琵琶记》有残抄本藏于国 家图书馆，收入《古本戏曲丛刊》 第五集；《太平乐事》刻印于康熙 48年，现南京图书馆、复旦大学图 书馆有藏；《虎口余生》则有一个 抄本藏于云南大学图书馆。
顾景星
《楝亭诗钞· 序一》 ‚不佞征车来长安，晤子清， 如临风玉树，谈若粲花，……象 数艺术，无所不窥。弧骑剑槊， 弹棋擘阮，悉造精诣。与之交， 温润伉爽，道气迎人，予益叹其 才之绝出也。‛
曹寅
曹雪芹家世背景中最为 重要的一块拼图。
特性一
身居要职却视仕宦为畏 途；
要职——织造
织造是清代的一种特殊官职，由 皇帝亲派，督理宁、苏、杭等地 的纺织事务，向朝廷供奉绸缎、 衣饰、果品。直接对皇帝本人负 责。 同时也兼当皇帝的耳目，各种社 会动态均以密折的形式向皇帝奏 报。
康熙29年（1690），曹寅出任苏州 织造，31年（1692）至51年（1712）， 均为江宁织造。 这一期间，其与内兄李煦（苏州织 造）更轮流兼任两淮巡盐御史。
《红楼梦》第十六回
赵嬷嬷道：‚那是谁不知道的？如今还 有个口号儿呢，说‘东海少了白玉床， 龙王来请江南王’，这说的就是奶奶府 上了。还有如今现在江南的甄家，嗳哟 哟，好势派！独他家接驾四次，若不是 我们亲眼看见，告诉谁谁也不信的。别 讲银子成了土泥，凭是世上所有的，没 有不是堆山填海的。‘罪过可惜’这四 个字竟顾不得了。‛
第一讲 关乎曹雪芹的 拼图
——2012/3/9
余英时《红楼梦的两个世界》
曹雪芹在《红楼梦》里创造了两 个鲜明而对比的世界。这两个世 界，我想分别叫它们作‚乌托邦 的世界‛和‚现实的世 界‛。……当然，由于曹雪芹所 创造的两个世界是如此的鲜明， 而它们的对比又是如此强烈，从 来的读者也或多或少，或深或浅 地意识到它们的存在。
特性三
其诗歌创作对于某些意 象表现出明显的偏好， 其具体处理亦不同于一 般。
突出表现在
蕉 石
《楝亭诗钞别集》卷三
微雨窗蕉绿甚漫成二首
尘埃更比暑难消，休沐初欣雨洒 朝。一日不闻车毂响，世间何物 绿如蕉。
矮窗支睡有藤轮，梅忆茶村五字 真。万卉看来红尽假，离披大叶 好遮身。
贾宝玉之住处
永忠《延芬室集》
因墨香得观红楼梦小说吊雪 芹 其三 都来眼底复心头，辛苦才人 用意搜。混沌一时七窍凿， 争教天不赋穷愁。
雍正对于曹家的态度
雍正对曹頫奏折之御批——雍正 二年正月间，‚只要心口相应。 若果能如此，大造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