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重刻《船山遗书》与官书局的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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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重刻《船山遗书》与官书局的出现①
雷慧杰王鹏飞
【摘要】《船山遗书》是王夫之的浩繁巨著,1862年起,曾国藩对其重刻。
曾氏刻书主要有四个原因:一是个人方面曾国藩深受王夫之思想的教化与熏陶;二是曾国藩与道光版本《船山遗书》的编校人员有密切关系;三是曾国藩位高权重,具有调动人财物的能力;四是满足社会的文化需求。
曾国藩重刻《船山遗书》历时七年,在重刻的过程中,曾氏创建了金陵书局。
从金陵书局的创办宗旨与经费公出来看,金陵书局具有明显的官办性质,从而成为晚清首个官书局,曾国藩也因此成为晚清官书局实质意义上的首创者。
【关键词】曾国藩《船山遗书》金陵书局官书局
DOI:10.19325/ki.10-1176/g2.2016.03.010
官书局肇始于十九世纪五十年代的晚清时期,是清朝地方官刻的最后代表。
在诸多研究官书局的文章中,曾国藩是一位经常被提及却又充满争议的人物。
争议主要表现在两方面:其一,曾国藩是否创办了金陵书局;其二,曾国藩能否被称为官书局的首创者。
对这两个问题,本文拟从曾国藩重刻《船山遗书》入手,对其在重刻船山作品的过程中创建金陵书局,并使其具有官办特质的发展历程逐一梳理。
一、曾国藩重刻《船山遗书》的缘由
《船山遗书》是明末清初三大思想家之一王夫之的著作,是一套四百余卷、八百余万字的巨著。
1842年,由其族孙王世全首刻,1862年,曾国藩、曾国荃兄弟开始重刻。
对于卷帙浩繁的《船山遗书》,曾国藩不遗余力进行重刻,主要有四个方面的原因。
(一)个人原因。
曾国藩自幼接触王夫之著作,十分推崇王夫之的民族精神与救世价值
①本文为教育部人文社科基金“孤岛文学期刊研究”(13YJC751056)、河南省级双语示范课程“出版文化经典导
读”和河南大学研究生双语课程“出版文化经典选读”项目(Y1513002)成果之一。
观,深受其思想的教化与熏陶。
同治元年(1862)十月曾国藩在日记中写到:“阅王而农(夫之)所注《张子正蒙》,于尽性知命之旨,略有所会。
盖尽其所可知者,于己,性也;听其不可知者,于天,命也。
《易·系辞》‘尺蠖之屈’八句,尽性也;‘过此以往’四句,知命也。
”①在曾国藩与朋友的书信中,也屡见其对王夫之的推介,“敝省先哲王船山先生夫之,国史儒林传中次居第二,著书甚富,约有三百万余言”②。
道光二十九年(1849)曾国藩在《陈仲莺同年之父母七十寿序》中说:“国藩尝采辑国朝儒言行本末,若孙夏峰、顾亭林、黄梨洲、王而农、梅勿庵之徒,皆硕德贞隐,年登耄耋,而皆秉刚直之性,寸衷之所执,万夫非之而不可动,三光晦、五岳震而不可夺。
”③他列举了清初的名家大儒,也明确提到王夫之(王而农)并强调其“刚直之性”。
曾国藩还亲自校阅王夫之的作品,“国藩校阅者,《礼记章句》四十九卷,《张子正蒙注》九卷,《读通鉴论》三十卷,《宋论》十五卷,《四书》《易》《诗》《春秋》诸经稗疏考异十四卷”④。
曾国藩对王夫之的《宋论》《读通鉴论》特别推崇,认为两部作品是“足餍时贤之心,而洗明季之习”⑤,再三拜读。
他还认为“船山经说又以《礼记章句》为最”⑥,时常温故知新。
王夫之思想对曾国藩的深刻影响,成为曾氏重刻《船山遗书》的首要内在原因。
(二)人力资源。
人力资源主要表现在曾国藩与道光版本《船山遗书》的编校人员有密切关系。
道光二十二年(1842),湘潭守遗经书屋首刻《船山遗书》,刊刻人员资历深厚、经验丰富,所以曾国藩在同治初年(1862)选择重刻编校团队时,重聚了诸多参加首刻的相关人员。
其中有审阅者邓显鹤、沈道宽、何绍基、毛国翰、吴淞五人;编校者邹汉勋、左宗植、汤彝、马敬之、欧阳兆熊、左宗棠、罗汝槐、袁芳瑛八人。
这些人员几乎都与曾国藩交往多年。
道光二十一年(1841)何绍基到长沙审阅《船山遗书》,次年入京与曾国藩多次见面,两人深交长达三十余年。
邓显鹤与曾国藩一直关系密切,曾国藩对其十分敬重,亲自撰写《邓湘皋先生墓表》,高度评价邓显鹤整理刊刻的湖南文献对湖湘文化的贡献。
邹汉勋是邓显鹤的主要助手,在完成《船山遗书》的编校工作后赴京进行会试,于咸丰二年(1852)入曾幕府。
左宗植与邵阳魏源、益阳汤鹏、郴州陈起诗被称为“湖南四杰”⑦,“宗植任内阁中书,祁文端公隽藻掌军机,深信其言。
大学士赛尚阿视师广西,宗植独以为非宜,而言曾国藩足当大89中国出版史研究2016年第3期
①②③④⑤⑥⑦曾国藩:《曾国藩全集·日记》,岳麓书社1989年版,第814页。
曾国藩:《曾国藩全集·书信》,岳麓书社1990年版,第4078页。
曾国藩:《曾国藩诗文集·陈仲鸾同年之父母七十寿序》,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版,第246—247页。
曾国藩:《曾国藩全集·诗文》,岳麓书社1986年版,第277页。
曾国藩:《曾国藩全集·书信》,岳麓书社1990年版,第6686页。
曾国藩:《曾国藩全集·书信》,岳麓书社1990年版,第6686页。
彭大成:《船山后裔与船山遗著的刊刻传播》,《船山学刊》2010年第1期。
任,江忠源朴干任军旅,其后皆以功名显,由宗植发其端也”①。
从这里可以看出,左宗植十
分推崇曾国藩,重刻《船山遗书》请他来做编校岂能不应。
宗植之弟左宗棠于道光十五年(1835)、十八年(1838)与曾国藩同在京师参加会试,咸丰初年(1851)左入曾幕。
欧阳兆熊
与曾国藩乃莫逆之交,
他赠送了王船山的《读通鉴论》给曾国藩,更加坚定了曾国藩要重刻《船山遗书》的决心。
而马敬之与欧阳兆熊是儿女亲家,在帮助刊刻《船山遗书》上也有了一
层紧密的关系。
袁芳瑛在道光二十五年(1845)成进士后与曾国藩结为儿女亲家,
且两人又是藏书之友,“作为当时的社会名流,又是曾国藩的亲家,他名列编校之列,不仅增加了《船
山遗书》刊刻的声势,也为日后曾国藩重刻船山遗书增加了亲近感”②。
沈道宽、毛国翰、罗
汝槐等均与曾国藩有所交往。
道光版本《船山遗书》
编校团队的重聚,为曾国藩重刻《船山遗书》准备了丰富的人力资源。
(三)物质基础。
物质基础主要表现为曾国藩位高权重,可以调动较多的财力和物力。
王夫之著述在清前期长期被列为禁书,不能公开刊刻;而且它卷帙浩繁,若没有充分的人脉和财力,甚难完成。
在这方面,曾国藩有着雄厚的优势。
道光二十七年(1847)三十七岁的
曾国藩升任内阁学士、
兼礼部侍郎;道光二十九年(1849)二月升礼部右侍郎,九月署兵部右侍郎;道光三十年(1850)七月兼左侍郎;咸丰十年(1860)曾国藩被任命为两江总督,官至从
一品,
并兼任钦差大臣督办江南军务。
这一阶段的曾国藩已开始筹谋《船山遗书》的刊刻事宜,咸丰十一年(1861),作为两江总督的曾国藩在攻克安庆后,便立刻派人寻找王夫之遗作。
《船山遗书》从投入刊刻到完工,时间主要集中在同治元年(1862)至同治六年(1867),而这一时期的曾国藩身居高位:同治三年(1864)因攻陷太平天国都城天京,被加赏太子太保、一等侯爵;同治五年(1866)十二月因剿捻无功被调回两江总督。
同治元年(1862)五月曾国藩在奏折《查复何桂清退守情形摺》中自谦:“臣在外多年,忝任封疆,窃见督抚权重,由来已久。
黜陟司道,荣辱终身。
风旨所在,能使人先事而逢迎,既事而隐饰。
不特司道不肯
违其情,即军民亦不敢忤其意。
”③从一个侧面证明了曾国藩拥有极大的权力与人脉。
战乱中的刻印场地遭到不断转移但刻印工作并未停止,很大程度上也依赖曾国藩位高权重,能
够坚持让书局的员工、
刊刻设备、场地等随湘军一起转移。
(四)社会需求。
曾国藩重刻船山著述,更重要的是来自社会层面的需求。
一方面,它可以满足士子们的需要。
江南原本文物极盛之地,在太平天国统治的十五年间损坏殆尽,
9
9曾国藩重刻《船山遗书》与官书局的出现①
②
③罗正钧:《左宗棠年谱》,岳麓书社1982年版,第2页。
彭大成:《船山后裔与船山遗著的刊刻传播》,《船山学刊》2010年第1期。
曾国藩:《曾国藩全集·奏稿》,岳麓书社1987年版,第2596页。
如江苏松、常、镇、杨诸府之地的学府藏书几乎荡然无存,藩属地的经史刻板也尽毁失,民间藏书家所藏卷帙多成灰烬;偶然有书肆刊刻经书,所刻的又多为删节本,简陋不堪①。
当时作为两江总督的曾国藩要买《周易折中》《三礼义疏》《诗经》《尚书》《礼记》《春秋》和武英殿十三经之类的书籍,竟多次寻找都未找到完好刊本,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寻找完整刊本的书籍更是难上加难。
曾国藩作为晚清“中兴四大名臣”之首,在维护晚清统治秩序、挽救封建传统文化、为朝廷培养人才方面义不容辞。
另一方面是以《船山遗书》作为思想武器的需要。
在镇压太平天国的过程中,曾国藩意识到太平天国“拜上帝教”鼓动人心,百姓深受感染,且太平天国的领袖懂得如何利用书籍(如《太平诏书》《太平刑律》等)宣传统治者的思想。
这也促使曾国藩开始反思,萌生了重建“理(礼)学经世”的文化秩序,与太平天国宣传的教义对抗。
王夫之作为程朱理学的集大成者与封建思想伦理的最后代表,是曾国藩对抗天国教义的首选。
曾国藩撰写的《船山遗书序》中提到:“昔仲尼好语求仁而雅言执礼,孟氏亦仁礼并称。
盖圣王所以平物我之情而息天下之事,内之莫大于仁,外之莫大于礼。
……又千余年,宋儒远承坠绪,横渠张氏乃作《正蒙》,以讨论为仁之方。
船山先生注《正蒙》数万言,注《礼记》数十万言,幽以究民物之同原,显以纲维万事,弭世乱于未形,其于古昔明体达用、盈科后进之旨,往往近之。
”②可以看出,曾国藩对船山思想推崇,很大程度上是希望利用它以达救世作用。
二、《船山遗书》的刻印与金陵书局的诞生
咸丰十一年(1861)八月,曾国藩在日记中写下“始谋创立书局,筹款刊刻经史”③,这是曾国藩设立书局的最早想法。
此时曾国藩正在奉旨镇压太平天国,在进兵安庆之时,他派出黔南大藏书家莫友芝遍访王夫之遗书,为创建书局作准备。
同治元年(1862),莫友芝在《郘亭日记》写下想为曾国藩筹设书局的想法④,但在当时未能实现,不过曾国藩幕府已经出现了刻书的活动。
同治二年(1863),正式开书局于安庆,拟定书局章程事宜。
《曾国藩日记·同治五年五月三日》有明确记载:“同治二年,沅甫弟捐资,全数刊刻《王船山遗书》,开局于安庆,三年移001中国出版史研究2016年第3期
①②③④陈弢辑:《同治中兴京外奏议约编》1985年版,卷四。
曾国藩:《王船山遗书序》,《船山学报》1934年第4期。
曾国藩:《曾国藩全集·书信》,岳麓书社1994年版,第7502页。
张剑:《莫友芝年谱长编》,中华书局2008年版,第291页。
于金陵。
”①刊刻场地选在安庆原幕王府中,是正式设局的最早记录,此时的书局正是逐渐演
化的金陵书局雏形。
同治三年(1864)初,书局转移至金陵,迁至冶城山,最后移局飞霞阁。
张文虎在《覆瓿集·舒艺室诗存》中对此有记载:“同治三年初,复金陵,入城访冶城山朝天宫废址,见飞霞
阁薨橑仅存,
戏谓安得修葺为登眺地。
其明年官申议以宫址改建郡学,巴州廖君督其工,稍葺此阁居之,同人屡来游宴,去秋竣事,廖君请移局于此。
合肥李宫保以为然。
今春湘乡相
侯(即曾国藩)回江督任,寻前议,遂迁焉”②。
同治三年(1864)四月,正式定书局章程,确立
书局的人员构成及经营管理等事宜:书局提调为周学濬,校书派定张文虎、李善兰、汪士铎、唐仁寿、刘毓崧和刘恭冕六人;以《史记》属张文虎和唐仁寿同校,前、后《汉书》归刘毓崧、刘恭冕分校;局中经费由江宁知府涂宗瀛经理③。
同治三年(1864)八月,书局移于伪幕王府,此时的书局因《船山遗书》还未刊刻完工,便随曾国藩一起移局东下,封在铜作坊伪慕王府(太平天国慕王府)④。
同治四年(1865)十月,《船山遗书》的重刻完成,凡三百二十二卷⑤。
同治五年(1866)
曾国藩校读,作《船山遗书序》。
同治六年(1867)曾国藩再回金陵任江督,正式定名书局为
“金陵书局”。
曾国藩在致周缦云的书信中写到以后要用金陵书局的名字,“前此面商前后《汉书》每卷之末一页,刻一戳记云‘金陵书局仿汲古阁式刻’,昨见局板,尚未添刻。
请饬令
以后各卷,皆须增刻。
”⑥对此,况周颐《蕙风簃二笔》中有也有明确记载:
咸丰十一年八月,曾文正公克复安庆,部署粗定,命莫子偲大令采访遗书,商之九
弟沅圃方伯,刻《王船山遗书》。
既复江宁,开书局于冶城山,延博雅之儒校雠经史,政
暇则肩舆经过,
谈论移时而去。
住冶城者,有南汇张文虎,海宁李善兰、唐仁寿,德清戴望,仪征刘寿曾,宝应刘恭冕,此江南官书局之俶落也。
⑦从整个过程来看《船山遗书》的刊刻与金陵书局的创建相辅相成。
由于刊刻工作中涉1
01曾国藩重刻《船山遗书》与官书局的出现①
②
③
④
⑤
⑥
⑦曾国藩:《曾国藩全集·日记》,岳麓书社1995年版,第1260页。
曹之编著:《中国古籍版本学》,武汉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第306页。
转引自李志茗:《金陵书局考辨———以晚清同光时期为中心》,《史林》2011年第6期。
张文虎,陈大康整理:《张文虎日记》,上海书店出版社2001年版,第3页。
曾国藩著,王澧华校点:《曾国藩诗文集·王船山遗书序》,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版,第332页。
曾国藩:《曾国藩书信》,中国致公出版社2011年版,第288页。
谢国桢:《明清笔记谈丛》,上海书店出版社2004年版,第159页。
及到人员、场地、刻印工具等现实物质条件的限制,使得书局不断地转移,最终在太平天国灭亡之后,在南京成为金陵书局。
这里有两点值得注意,一是《船山遗书》的牌记虽为“湘乡曾氏刊于金陵节署”,但实际上它仍然是金陵书局刊刻的第一部作品①;二是“此江南官书局之俶落也”里的“江南官书局”是金陵书局后来的名字,具体出现在光绪初年(1875)。
因当时人们称呼的习惯,有人继续称书局为金陵书局,有人称江南官书局或江南书局②。
三、金陵书局的官办性质
金陵书局从创建,到日后在南京的兴盛,日益凸显出其官办性质,主要体现在两方面:创办宗旨与经费公出。
首先,创办宗旨为兴文教。
曾国藩认为书局刊书对经历了战火摧残、满目疮痍的江南文化的恢复有很大的帮助,“便将之当做一项重要的政务来从事”③。
曾国藩奉旨攻打太平天国,但因感太平军势力强大,只依靠军事力量不足以完全打败太平军,因而利用文教作为其军事策略的一种支持;而且,在曾国藩平叛所到之地,藏书荡然无存,文化教义被破坏殆尽。
所以,基于“保护传统文化、卫道卫教的使命感,自搜文粹、经史典籍并自定选题,在幕府中设局刊刻”④。
江苏学政鲍源深的奏疏中也明确提到各地文教被破坏的严重情况,“近年各省因经兵燹,书多散佚。
臣视学江苏,按试所经,留心访察,如江苏松、常、镇、扬诸府,向称人文极盛之地,学校中旧藏书籍,荡然无存,藩署旧有恭刊,钦定经史诸书版片,亦均毁失,民间藏书之家,卷帙悉成灰烬……以东南文明大省,士子竟无书可读,其何以兴学校而育人才?”⑤面对无书可读的局面,各省督抚均以“兴文教”为急务,倡导设立书局,“将旧存学中书籍广为补购,并将列圣御纂钦定经史各书,先行敬谨重刊,颁发各学。
并准书肆印刷,以广流传,悴各省士子得所研求,同敦实学,用副朝廷教育人才至意”。
在各省督抚的倡201中国出版史研究2016年第3期
①
②③④
⑤李志茗在《金陵书局考辨———以晚清同光时期为中心》一文中对此提出了论证:“因为《船山遗书》是在金陵刻竣的,书局当时虽尚未称为金陵书局,但其安庆时期是金陵书局的前身,而此时就是金陵书局本身,不过未正式命名而已,所以它实际上是金陵书局所刊书。
而且金陵书局的主体是校书人员,专门负责校刊工作,集编辑校核于一身,与今天的出版社差不多,而绝不是印刷厂。
有关金陵书局易名的的考证,参考苏晓君《从国图馆藏看金陵书局所刻书》一文。
李志茗:《金陵书局考辨———以晚清同光时期为中心》,《史林》2011年第6期。
李志茗:《旧籍新刊与文化传衍———以晚清官书局为中心的考察》,《福建论坛(人文社会科学版)2015年第2期。
陈弢辑:《同治中兴京外奏议约编》1985年版,卷五。
导下,清政府积极支持文化的重建,在各地纷纷设立官书局①。
而金陵书局早已存在,并且在曾国藩的主持下已经刊刻印发部分代表传统文化的书籍,实则具有官办性质,因此次朝廷的谕旨正式成为第一个官书局,并带动了一股全国各地设立书局的浪潮。
其次,金陵书局经费公出。
曾国藩为金陵书局争取了大量的官方经费。
安庆初创时期
的经费虽由曾国藩、
曾国荃兄弟出资捐赠才使得《船山遗书》顺利刻竣,但随着书局几经辗转,金陵书局进行制度化发展的官办方针日益明确。
其经费主要来源自然也由政府拨款,而不再依靠官绅捐赠。
当曾国藩得知金陵书局与湖北书局、苏州书局、浙江书局共同刊刻“二十四史”之时,立刻致信给两江总督马新贻,要求政府拨款给书局,
“惟金陵一局并未筹定有着之公款,
亦未派定提调之专员,是以局务尚形散漫,应请阁下筹一闲款,源源拨济。
其薪水用款与苏、浙两局互相核对,以期不甚悬殊。
至经理此事内行而耐烦者,目下似以洪
琴西为最。
此后视为一件官事,责成提调,则书可速成而款不虚糜。
”②马新贻接到信之后,便拨款五千两银子作为此次的书局经费。
曾国藩对此并没有意外,他认为金陵书局应该与
其他的官书局享有同样的待遇,
经费公出。
此后,曾国藩在同治九年(1870)初八给洪汝奎的回信中提及:“五千两用罄之后,想可源源提拨。
经费渐增,即工匠皆可访觅能手,至以为
慰”③。
他认为只有经费公出,书局方可长期存在下去,也能让书局更多地专注于刊刻上,而非担心薪资、设备不足等问题。
金陵书局能够盛极一时,刊印出一大批高质量的书籍,很大
程度上得益于公家拨款,如藩库、支应局“每年筹拨一千五百金”④,为金陵书局提供大量经
费支援。
四、曾国藩与官书局的首创
综合上述分析,曾国藩与官书局的关系表现在两个层面。
首先,曾国藩是金陵书局的精神领袖;其次,因为金陵书局是晚清第一个官书局,从而在实质意义上,曾国藩成为官书局的首创者。
(一)曾国藩是金陵书局的精神领袖。
其一,曾国藩既是书局编校人员的带头人,也是
书局建设方面的总工程师。
曾国藩为书局引进了大批校书人员,
且都是“一时英俊,并以学3
01曾国藩重刻《船山遗书》与官书局的出现①②
③
④《同治帝就鲍源深办局刻书谕》,宋原放主编:《中国出版史料·近代部分》第一卷,湖北教育出版社2004年版,
第408页。
曾国藩:《曾国藩全集·书信》,岳麓书社1990年版,第6800页。
曾国藩:《曾国藩全集·书信》,岳麓书社1990年版,第7041页。
冯煦:《上曾威毅,蒿庵类稿·卷十三》,《近代中国史料丛刊(第33辑)》,文海出版社1969年版,第281页。
术风采相尚”①,几乎整合了当时湖南的人才,并且使得这些知识分子们各司其职,相得益彰,如张文虎、李善兰、汪士铎、唐仁寿、刘恭冕、戴望、周世澄和刘寿曾等人。
不仅如此,在书局建设方面,为书局置办诸多经书板片,如《周礼》《尔雅》等。
为书局长期发展考虑,曾国藩还提倡制订刊书章程,并让提调周学濬着手确立了一系列规章制度,如刻版、书价、开刷等事项,以此注重书局制度化的建设。
在刻书版的规制上曾国藩也亲力亲为,他认为刻书版应“方、粗、清、匀”,“以结体方整言”,“则耐于多刷,最忌一横之中太小、一撇之尾太尖等弊”,“则此字不与彼字相混,字边不与直线相拂”,“字之大小匀,画之粗细匀,布白之疏密匀”②。
其二,曾国藩的出版思想主导着书局的方向。
《船山遗书》是金陵书局刊刻完成的第一部出版物,就整个刊刻过程而言,曾国藩的思想一直是影响着这部作品。
曾国藩要求书局刻书遵照“但求校雠之精审,不问成本之迟速”的出版宗旨③,欲刊《仪礼》《穀梁传》《孝经》《三国志》《文选》等书。
此外,曾国藩还非常重视书局的出书质量,他对出书质量要求十分苛刻,也正因他的这种严苛思想,金陵书局所出之书都被称为善本。
方宗诚总结:“曾公既克复金陵,立书院以养寒士;立难民局以招流亡;立忠义局以居德行文学之士;立书局校刊四书十三经五史,以聘博雅之士,故江浙被难者,无不得所依归。
”④张之洞评价其“传先哲之精蕴,启后学之困蒙”⑤。
(二)曾国藩在实质意义上是官书局的首创者。
对于晚清官书局的首创者是何人,一直都存在争议,有的研究者认为官书局首创者当是胡林翼,有的则认为是左宗棠,还有的研究者提出是李鸿章。
但笔者认为,曾国藩是官书局的首创者,而且《船山遗书》的刊刻与官书局的首创也密切相关⑥。
王建辉在《曾国藩与近代中国出版》一文中明确否认了胡林翼与左宗棠是官书局首创者的观点。
他认为:“第一,胡、左二人主持的‘所谓书局实际上并不成为书局,因为它们并无书局名称’;第二,刻书数量有限,‘几乎各只有一二种’;第三,‘存在时间很短,又几乎没有影响’;第四,与胡、左二人几乎同时,‘曾国藩已在考虑设立书局’⑦。
对此,笔者深表赞同。
而汪家熔在《中国出版通史·晚清卷》中认为李鸿章才是官书局的首创者。
他认为“李鸿章同治四年四月署理两江,七月,就旧址召集人校刻必要的科举用书。
次401中国出版史研究2016年第3期
①②③④⑤⑥
⑦张裕钊著、王达敏点校:《张裕钊诗文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版,第138页。
曾国藩:《曾国藩全集·书信》,岳麓书社1990年版,第6513—6514页。
转引自肖东发主编:《中国出版图史》,南方日报出版社2009年版,第201页。
方宗诚:《柏堂师友言行记》,文海出版社1968年影印本,第71页。
张之洞:《书目问答补正》,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版,第256页。
但也有著作对此有不同看法,如汪家熔在《中国出版通史·清代卷(下)》中提出曾国藩刻《船山遗书》和官书局无关的观点。
王建辉:《曾国藩与近代中国出版》,《编辑学刊》1995年第5期。
年,李鸿章开设金陵书局,刻六经和史书。
”①笔者认为此种说法证据不足。
其一,金陵书局的核心资源由曾国藩建构。
在人员、机构设置、刻版等设备上都是接任
曾国藩当时的资源。
其二,李鸿章只是“曾规李随”,未有开创之功。
一是李鸿章接任两江
总督职位仅一年,
而曾国藩在两江总督的位置上则长达五年之久,当时书局刊刻的《船山遗书》还未完全竣工,而同治五年(1866)曾国藩因剿捻无功,再次回任两江总督时,李鸿章则
又离开。
据张文虎日记记载,
李鸿章“悯乱后书籍残毁,坊刻经书多误文俗字”②,“欲重刻五经、四书以为童子读本”③,“因即旧局鸠工开雕善本”④。
也就是说,李鸿章的刻书实践依赖
于曾国藩在位时因刊刻《船山遗书》而留下的书局。
学者李志茗在《金陵书局考辨—
——以晚清同光时期为中心》
一文中也指出,“李鸿章书局是就地取材,利用了曾国藩书局的资源,两个书局貌似不同,实际基本是一体的”⑤。
二是李鸿章只是第一次使用“金陵书局”这一名字
作为牌记的人,并非是整个书局的首创者。
所以,官书局实质意义上的首创者还是曾国藩。
曾国藩指定刘毓崧、刘恭冕四个月要完成对前、后《汉书》的分校,而8个月之后,他要求每卷卷末都刻上金陵书局戳记,未刻的须增刻,可补的也要添补。
这说明他的思路不是瞬间
形成,
而是有个过程,一旦确立,就要坚决执行。
此外,从官书局首创所具备的条件来说,如人员齐聚、刊刻设备完善、足够的场地、权力及财富支持、官办意识等方面,曾国藩也都一一具备。
至此,曾国藩与官书局的出现,有了一条较为清晰的脉络。
因个人原因及社会文化需
求,曾国藩重刻《船山遗书》;伴随着刻书活动的增加,曾国藩又创建了金陵书局;在金陵书
局创建过程中,
日渐凸显了书局的官办性质。
因缘际会,金陵书局无意中成为了晚清时期的首个官书局,而作为金陵书局的精神领袖,曾国藩也在实质意义上成为了晚清官书局的首创者。
〔作者雷慧杰,河南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硕士研究生;
王鹏飞,河南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副教授〕
5
01曾国藩重刻《船山遗书》与官书局的出现
①
②
③
④
⑤汪家熔:《中国出版通史·晚清卷》(下),中国书籍出版社2008年版,第70页。
张文虎:《覆瓿集·舒艺室尺牍偶存》,光绪十五年(1889)刻本,第33页。
陈大康整理《张文虎日记》,上海书店出版社2001年版,第5页。
张文虎:《覆瓿集·舒艺室尺牍偶存》,光绪十五年(1889)刻本,第33页。
李志茗
:《金陵书局考辨———以晚清同光时期为中心》,《史林》2011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