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咖啡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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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咖啡屋
及时采撷生活的甜蜜;明天,你将是一堆灰、一个影、几句谰言。

柏尔斯

当黎青青真的决定离开山里的时候,山里的一切都越显得可爱。

几天来太阳总是挂得老高老高的,山上到处一片红,村民们建造的房屋、围墙、石阶、道路、种植地和梯田、都组合得异常恰当和生动。

嵌在山脚的小溪潺潺的流水,都让人感觉是天籁之作,把周围的世界汇成了优美和幸福的清音。

仅管村里人都不富裕,却是非常地善良和质朴。

母亲逝世的消息,是村支书通知了远隔几村之外从未谋过面的所有亲戚—外婆、姑妈和二舅。

自从母亲执意要生下我这个她们称‚孽种‛的那刻起,母亲就再也没能和家人来往过,一个人拖着我在这个‚干青村‛过生。

所有的亲戚成员在这样的特殊时刻聚到了一起,默然无声。

丧事的打理是在外婆的操持下进行的,前来奔丧的人不多,显得异样的凄苍和冷清。

一场无声的斗争在黎青青淅淅沥沥的心窝里翻涌。

奔丧的费用总共用去3896元,这包括给母亲臵上的像样的碑,一身好衣裳,还有陪葬纸和一桌席。

黎青青向姑妈借了800,二舅1500,加上家里零零星星的一点积蓄,和变卖除祖父生前留给母亲一只挚爱的檀香烟斗以外家里所有值钱的家什,七七八八地办了事。

变卖了家里几乎用上的家什,黎青青不仅为了办丧,她还有自己的想法,她想找一个叫‚父亲‛的陌生人。

没有父亲的日子在母亲离世前黎青青从来不觉着和别人有两样。

‚干青村‛实名叫‚干净村‛,这不仅是指村里四处环境的干净齐整,更是指的这村里的人心,大家做人做事都是干干净净、
明明白白,不好喧嚣、不喜张扬的个性。

也就是因为这缘故,村支书吴满贵才把‚干净村‛改为谐音相似的‚干青村‛。

所以黎青青二十二年来,不仅没从家里,更是没有受到村里任何大小人物的异样对待。

所以知足常乐的母亲在管教女儿和忙碌农活的一点点剩余时间里,除了感受安静平和的些许幸福之外,没有时间来忆苦思甜。

所以二十二岁,母亲病故前,黎青青不知道生父的存在和姓名。

随着年龄的增大,也有她犹豫想询问的时候,可只那么一刻时间她又会反问自已:‚我有必要知道吗?!‛
当然,她现在非知道不可了,她的父亲现在在B城,他叫黎忠良。


黎青青呆滞地看着四壁曾为母亲作的画,大多是素描作品。

母亲的容顔和各种神态被描绘得栩栩如生,就像她还活着,她就在身边,母亲拄着锄子在汗湿的几绺发丝下灿烂的笑容;那不是在吃着她为她第一次做的油蛋饭的情景吗?那张皱皱的喂猪时的画不是母亲和她相互抢夺时留下的痕迹吗?河水边一位韵气十足的妇女,正梳理着她那黑黑的有点自然卷的长发……母亲是美的,她美得自信和慈善。

黎青青慢慢地沿着墙壁拾掇下那每一张画,几张年岁已久的画都已经有些泛黄微卷,纸面上有一层薄薄的细灰,黎青青想不知有多久没有仔细欣赏过这些画了。

所有的画都记载着黎青青和母亲的点滴回忆,母亲年轻时很爱作画,只上过初小的母亲对于绘画有种炽烈的爱好和与生俱来的天赋。

黎青青受着母亲的熏陶,儿时跟着母亲学画。

其中的一张油画,只有A3纸般大,用金色铝框裱着,玻璃底面用一块红绒子布衬着,手工精细齐整,画面的一位俊朗的青年在光着臂膀跳舞,朝气满面、兴致盎然。

被汗浸湿的红铜色黝黑皮肤在烈日下灼灼发亮,这是母亲生前最珍爱的一副画。

很多次黎青青半夜醒来都看见母亲坐在微微灯光下抚着照片抽泣,这让黎青青增添了对母亲的几分敬畏和神秘,被她内心深埋着的另一种神秘的爱所震慑,她很想知道,母亲的青春和梦想究竟是被怎样的历史所覆盖?母亲表面如水,内心却似火,是一种不被任何方式熄灭的火。

不,也许是火苗。

生活最本质的特征:就是在不可能预见的状态下无畏地经过。

窗外东方天际边露出了鱼肚白,夜幕悄然褪去,当大地刚刚呈现它的朦胧轮廓时,晨雾就将世界杯的世界笼罩。

此时的黎青青特别讨厌雾,就像刚看到的一点希望被不经意的挫折无辜的找上门,让希望的道路变得更加迷茫、不可捉摸。


B城的雪似乎要比家里的厚许多。

公路上、小街边、围墙上、屋脊上满是雪。

胡同口的一家檐下偎着戴黑帽的巡警。

半眯着睡眼,看棉团似的雪花在空中跳着玩,路边的几个小淘气趁着大人们贪睡的时机正肆意地玩着雪。

黎青青没有感觉到特别的陌生,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享受着也曾属于她的童年的温暖,清劲的风吹着,感觉有点凉。

箱子不是太沉,她只带了几件棉衣和所有的画。

腋下包里挎着母亲留给她的父亲的电话。

这是母亲病危前努力写下的几个数字,不太齐,但很有力。

这个突兀的消息使听到的人震惊,除了震惊还是无数的震惊,‚这可能吗?是真的吗?‛黎青青不能明白,一个人木然地在原地站着许久。

往事的伤口被母亲和自己小心翼翼的封存已久,为什么一定要揭开呢?为什么不能就永远地把它埋进家里的废墟里去算了呢?!无论是任何理由,无论这个理由能否够得上伟大,在她的心里,没有比狠心抛下骨肉的父亲,绝情离弃深爱她的妻子的男人更让人憎恨和不可理解!将来是什么?将来又会带给她什么伤害呢?从小失去父爱的黎青青当然不曾感受和奢望即将来临的父爱,相反,只有无尽地排斥和憎恶。

母亲告诉过她怎样去爱人,却不曾想爱得越多,善良和宽容所要付出的代价就会更大。

黎青青想随时否认自己来此的目的,‚这样的父亲该认吗?他又会不会认自己呢?‛此刻想来,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要比这北风寒冷得多。

就让她先思考这个问题吧,她决定不急于找到他,只是捎上疑惑和怨恨,在积雪中迈开了在这个城市拼搏的脚步。


这个城市的节奏飞快,黎青青通过《城市青年报》找到了一家画廊做美工。

说是美工,其实不过是接待,加上偶尔与一些顾客闲聊一些时下比较资深的艺术评论。

若是碰上一些不懂装懂、似懂非懂的对象,倾听最重要,没有反驳的必要。

这是老板再三强调的工作态度。

黎青青想,这样不是更好,会轻松自在得多。

这间画廊主要以油画、各类书画的售卖为主,同时提供评论、艺术家动态及作品卖买信息。

面积不大,闪光的壁板和镀金的、幽暗的、富丽的皮革面交错形成墙壁。

日落夕阳的光辉透过美丽的窗帘,穿过被铅丝分成的小方格窗户,在画室和休闲厅内洒满了金光。

屋内的家具宽大、古怪而又奇特,配有许多暗锁和隐秘的抽屈,一副副名画和书法不经意的围屋陈列,真迹和各类仿制品都争相附庸高雅,体现了屋主别样的品味和性情。

要不是门外悬挂的隶体‚品轩书廊‛的字样,倒更像个富丽堂皇的艺术殿堂。

显然这里的老板是浪漫而懂品味的。

最让黎青青惊叹的是那些充满着神秘色彩的油画:英国小品文家阿迭生穿着睡衣,静静地躺在荷兰屋里的小床上,正在聆听一位年轻的窝立克爵士讲一个基督徒该怎样死去;有时她似乎又能听到紧握制帽的空布伦说出那句不朽的话:‚等待着死,就不能活了。

‛;又有时,在延绵的雨中,黎青青似乎听到《复仇》船里沉船的水手们惊慌失措有如病人般向她求救。

……他们常常主动和黎青青对话,它们以为她就是救世主。

对于这样一份‚至高无尚‛的工作,黎青青付出了莫大的热情,不仅对画。

每日清晨上班,黎青青会准时为老板泡上一杯浓郁葡萄酒味的肯亚咖啡,微醉的同时,会让人感觉清爽舒畅。

这是老板常饮的咖啡品种,黎青青也试着尝过几次,慢慢地喜欢了这种味觉,喜欢了这种叫做咖啡的饮料。

仅管如此,这份热情没有赢来老板一丁点吝啬的微笑。

黎青青从来没有看过老板笑过,除了面试,没有和老板攀谈过,似乎笑起来对他来说就像我们哭一样难过和宝贝。

眼神里除了冷静只有忧郁。

偶尔也只对于黎青青的热情和出色和工作表现报以会意的点头。

深冬的B城,感觉异常的寒冷,黎青青的业余生活总是围着买盒饭、图书馆、睡觉三点一线
来进行。

北方冬天的盒饭是最倒胃口的,任凭美味佳肴,待上一两分种,饭菜硬得就像家里的饭馍馍。

黎青青现在的宿舍是老板为她提供的出租屋,B城老区的一片平房中,它的最大优点就是拐出几条胡同后的闹市区与出租屋清静的环境为她的心情提供了快捷而不同生活选择。

附近有一片大厦的后院,也可能是倒闭了的工厂的厂区经,那里长着杂草、小树,还有破罐头听、空烟盒、废塑料袋,还有风,有时还有冬日淡薄的阳光,共同组成了她那伤感的手指抚摸不到的炫烂城市的另一片区域。

每次当她闲逛经过时,心里由然而升的是一种久违的亲切感。

那天她下班回家,赫然发现门外墙檐边靠着一个红色的纸袋,里面有件橙色的风衣,新艳艳的橙色乍然奔放,带有一种甜甜的夏日的清香的味道。

合体的外衣裹着黎青青丰腴的身材,白哲的皮肤衬着亮眼的橙色,显得娇嫩妩媚,黎青青算不上美女,但她有种强烈的女人味,这种气质应该是天生的,是她母亲赐的。

黎青青围着镜子悠然地打着转,心里臆测着送礼物的人和用心,脸上的红晕就渐渐一圈多过一圈,心里甜蜜蜜的,七上八下地扑通扑通地跳着。

那种感觉象什么?就是象法国象征派诗人马拉美描绘的‚金色神驰魄荡‛般的诱惑。


圆顶的装潢,清丽而不华,给人一种亲切的感觉。

这倒会使人误会它是一个画廊,而不是咖啡屋。

它四壁的墙上,挂满了巨大的油画,包括夏卡尔(Chagall)及布朗库西(Brancuci)的作品。

吧台背后有一幅比真人还大的裸女图,在中央有一个旋转的人体球形雕塑,有种世界大艺术的大气。

那裸女图与这巨大的雕塑相得益彰的配合,都无法抢去这完整空间的另一个优点:它全部的天花板、壁板、桌、椅都是用柠檬木精制而成,典雅大方。

四处散发着一种奇特的浓香,类似于苏门达腊的‚闻了还想闻‛的香味,黎青青记得以前在镇上的一间咖啡屋也曾闻到过。

歺桌的对面墙上张帖着一张古旧而野性十足的老猩猩的巨幅画像,下面配着文字:
‚当我费尽周折找到生活中所有的答案,它往往已成为过去,而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黎青青面对看似轻松的父女相认的场面,心里觉得滑稽而可笑。

外婆创造了母亲,母亲和黎忠良同志(黎青青此刻心里不愿承认黎忠良同志是她的父亲,他只能是黎忠良同志)制造了黎青青,而此时黎青青和黎忠良同志在无言中制造了尴尬。

屋里放着帕格尼尼的音乐。

黎青青睨了睨正在不停搅着咖啡的这个男人。

眼前的这个男人显然要比务农的母亲有着和年青时同样健硕的体魄,一头蓬松微卷的黑发夹着些许银丝,宽宽的额头硬朗黝黑的脸有种成熟男人的锐气。

最能与黎青青心中的怨恨对抗的,是他的眼神,充满着慈爱与宽容。

那样的眼神黎青青似曾相识,似乎非常熟悉,好像-好像老板的眼神那样,清明透亮中带着忧涩。

‚咖啡的美味总是与温暖的心意并存的,以正确的方式欣赏一杯好咖啡,不仅更容易欣赏咖啡的美味,也不至于辜负调制者的心意。

‛此时黎忠良同志做了开场白,‚这家咖啡店主是我的好友,她是一位抽象派的旅法艺术家。

经常光顾巴塞罗那的一家叫4 Cats(四只猫)的酒吧,而她又钟情于咖啡,所以回来后应把它叫做4 Cats 咖啡屋了。


黎青青似乎对它的历史不感兴趣,没有抬头看他。

他继续调侃着自己,笑称自己是个咖啡Men,生活中不能缺少咖啡这种独有的苦涩。

他中意意大利的Espresso,他说喝Cappucoino的女人最知性和优雅。

今天他帮她点的就是纯正的Cappucoino。

黎青青给自己的Cappucoino又加了一块糖,使命地在咖啡杯中划着圈。

看着热气滕滕的咖啡,她想到了同样爱咖啡的杰。

大二在镇上读书时,他认识了在《消费日报》财经版的记者杰,他们之间的相处了短暂的3个月,后来杰就移居香港姑妈那了。

那时他俩相处的时候,只一束素雅的紫丁香,一壶沁香的Columbia咖啡,就能让他们享用一整天的浪漫时光。

而此时,和一个自己深恶的人一起品咖啡,那种久久遗忘的失落感又油然而升。

咖啡越搅越稠,热气袅袅地往向窜,黎青青端咖啡,正想抿上嘴的时候,黎忠良同志立刻阻止了她:‚在餐馆喝Cappucciono时,最好用汤匙将奶泡与咖啡混合,先尝泡奶,再尝咖啡,
这样才不致喝完Cappucciono后,变成‘大胡子’。

……‛
整个下午,黎青青都在听黎忠良同志谈过去,最让他得意忘形的是少年的任性和无穷的挑战,谈起他的傲慢不羁、多才多艺的本领,青春青涩的浪漫故事,眼神就炯炯,欢心的神情不溢于表,而当这时,黎青青便会拿出武器,用尖锐的目光迎向他,四止交接后,他那兴奋的眼神逐渐又黯然下来。

黎忠良没有谈及黎青青母亲以及他本人的现在的生活。

他清晰地读出了女儿眼中的憎恨与一切平安的淡然,自始至终都对与她母亲的往事缄口不提。

这对黎青青避免揭疤后会引起的兀然地冲动行为来说,未必不是件好事,而对于自己的母亲,一个至死深爱着她的女人来说,未免过于冷酷。

他能感受到女儿对他无形的谴责和怨愤。

而且他没有理由因为她的冷漠而采取相应的回应,他要用宽容承受住当年‚无情‛所带来的后果。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甚至是终身。

看着自己的这样的态度对待一位充满智识和有着慈爱面容的长者-血缘关系的父亲,黎青青内心很矛盾,自从得知她的生父存在的那刻起,她便发誓,无论什么糖衣炮弹,一定要对自己的过去,和过去不完美的生活的流逝担负起责任。

现在看来,这种责任实在比想象中艰难得多,这不仅是坚绝地面对一位‚披着羊皮的狼‛那么简单,最困难的是怎样去面对在‚敌人‛面前逐渐被瓦解了战斗武器的自己!
帕帕尼尼一结束,就响起了低音萨克斯的现场演奏。

沉默还在继续,黎青青往咖啡里放了第四块糖…
走出咖啡屋,街边的路灯为行色勿勿的路人辟开了两条白晃晃的人行路。

临别时黎忠良同志递给黎青青一张卡片:B城市财政局副局长黎忠良

也许是天气转好的缘故,黎青青这些天的心情特别明朗。

老板有几天没来上班了,这几天的客
人却出奇的多,刚送走一批工程设计公司的常客,黎青青倚在长发上悠然地品着Cappucciono。

店里的两位小师傅给顾客送货了,几位老先生正在孜孜地欣赏着B城小有名气的书法家王清逸的书画。

店里清静了许多,黎青青又回味起那件橙色风衣的浪漫,想起了那双善良忧郁的眼神。

黎青青不知为什么,在面对老板的时候会越来越不那么自在洒脱,甚至会有心跳加速的感觉。

黎青青当然更能感觉到的是老板冷俊的面孔后面隐藏着的炽热的情感,和需要慰藉的内心。

这天天空黑沉得像面锅,送工作餐的湖北藉王妈是老板家的厨娘,听说是老板太太嫁过去被请去的,每天负责中午员工的工作餐。

今天来迟了半小时,善良而恭谦地一个劲地道着歉,她解释说:因为老板Wilson病了,她给他送汤后来晚了。

黎青青一听说老板病了心里一下就揪成了麻,于是装成不经意的探询着有关老板的病况。

王妈欲言又止,似乎深有感触。

‚病是不防大碍,只是心病难医呀!‛叹声气道:‚唉,谁会想到曾经海誓山盟、郎才女貌的一对伉俪,如今走到了这么一步,…‛
黎青青这才知道,老板的婚姻已经走进了坟墓。

黎忠良同志的电话越来越勤了,女儿的衣食住行成了他整日挂心的事情。

一种久违的关爱涌上黎青青的心头。

可一旦拿起话筒,她的话语不由然会变得冷漠、强硬。

嘴巴僵得只会说‚不用你管、你别管、你管得着吗?!‛黎忠良的只言片语在她孤寂的内心看来却是多么地重要呀。

于是每次接电话时,她都会警诫自己:‚拿起你的武器!!‛
中午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黎青青思量已久,决意亲自去探望Wilson。

市人民医院住院部201病房虚掩着门,王妈应该是刚走,Wilson侧着头正对着紧闭的窗帘略有所思。

黎青青在桌边放下两袋水果,掂着脚尖朝Wilson身边走去。

黎青青突如其来的探访,让Wilson又惊又喜。

‚可爱的Angle来到了忧郁王子的身边,她轻轻地俯下身,对着王子的忧郁的眼睛真
挚地说:‘从现在开始,请让我来帮助你吧!‛黎青青对Wilson说。

‚从现在开始,请让我来帮助你吧!‛黎青青再一次对他说。

黎青青走到窗前,毅然拉开了布帘,一缕刺眼的阳光最先跳了进来,接着三五结队的它的伙伴,刹时都涌了进来,给窗前的Angle镀上了一层金光,阳光下,Wilson拉起了她的手,‚你喜欢那件风衣吗?‛
‚Wilson,你爱抽烟吗?‛黎青青调皮地问。

‚从前爱,现在更爱咖啡。

‛Wilson不解地回答。

‚塔刻立说过:‘烟斗使哲学家的嘴里发出智慧,而闭了愚蠢者之口,从面产生一种沉思默想的和蔼可亲的风格’‛黎青青凑过狡黠的脸对Wilson说:‚那么拿起烟斗变成一个和蔼可亲的绅士吧!‛
天使把一只精巧的檀木烟斗放在那位绅士的手中,绅士深情而贪婪地望着这位天使。

……
黎青青的勤力和慧智,加上Wilson日渐老道的社交,‚品轩书廊‛的生意越来越火。

那副《复仇》中沉船的水手也已被一位剧作家买去,继续着他们的故事。

拯救生命。


法国剧作家Baumar Chais说:‚我不得不老是狂笑着,怕的是笑声一停止,我就会哭起来。

‛世间本就如此,幸福与痛苦的距离往往只差那么一步。

黎忠良同志被判的消息是因为两个月没有接到过她们马拉松式的通话,而手机一直关机,黎青青终于按捺不住焦急的心绪,登门到访才得知的。

开门的是一位小巧玲珑的中年妇女,光洁的额头后一丝不苟的盘着髻。

一袭黑色套裙显得端庄
大方。

她俩相互对望中都了解了彼此的角色。

她告诉黎青青他坐牢的原因是由于擅自以承销企业债券的方式,将集资款转化为企业债券,并用于发放干部职工工资、农业投资和企业技术改造而引起的。

‚其实他的本意是想大家好。


临走的时候,她对黎青青说:‚原谅他吧,他一直想把你接回家,我没有答应。


父亲突然出事,把堆积在黎青青心里的仇恨一股脑的涌泻了出来,她躺在床上,嘴里咬着泪湿的毛巾,轻轻地呜咽着。

她恨黎忠良同志,为什么不能平平安安地生活,继续进行他俩长久默契的战斗,为什么要先退出,二十二年的帐已经耐掉,难道还想躲避将来的?!想想当初她来到这个城市的目的、她的经历、她的收获,她的所有一切如果没有选择憎恨作目的,那么她的付出还会有什么意义呢?
黎青青突然明白父亲喜欢做个咖啡Men的原因,他只是想在被悔恨捆绑一辈子的赎罪的道路上有个知音能体味他那种苦涩无助的感觉,甚至只是一杯咖啡。

她没去看过黎忠良同志一次,只是把母亲生前珍藏的那幅画寄给了他,她留了一段话:‚比较而言,你喜欢我叫你黎忠良同志,还是--- 父亲!再见时,我给你煮葡萄洒味的肯亚咖啡,那是种很不错的味道。



和Wilson分手是在一年后,他在澳洲的太太听说了丈夫在B城的‚逸事‛,不肯放手,以九岁的儿子相要挟,决定与Wilson共续前缘。

黎青青能体会到Wilson内心的矛盾与挣扎,一边是深爱的人,一边是疼爱的儿子,有时他的过于正直和善良会让他更加痛苦不堪,就像十九世纪外国小说里的神父,终日在道德与需求的杆称上徘徊,犹豫,不得其解。

黎青青看到Wilson 如此的痛苦,决定她先放手。

她认为,自己的退出,是解决Wilson道德包袱的最及时的良药。

Wilson走后,画廊给了黎青青打理,半年后,黎青青关了画廊,去了中央美院学习。


美院的校园的清晨,黎青青光着脚丫,踩着润润香气的绿草地,手里握着一封澳洲来的信:‚……从黎明到黄昏,两只燕子用小小的喙衔来泥土、草叻和羽毛。

它们在干固的窠沿放上小块泥土,加上一段细小的干枝,再放上一小块泥土。

燕窠坚实的外架就构成了。

远望去,就像建筑在岩壁上的中世纪的城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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