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泳《书学》原文与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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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泳《书学》原文与译文
钱泳简介和解题:钱泳,原名钱鹤,字立群,号台仙,一号梅溪,清代江苏金匮(今属无锡)人。长期做幕客,足迹遍及大江南北。工诗词、篆、隶,精镌碑版,善于书画,作印得三桥(文彭)、亦步(吴迥)风格。有缩临小汉碑,集各种小唐碑石刻行世。著有《履园丛话》、《履园谭诗》、《兰林集》、《梅溪诗钞》等。《墨林今话》曰:“梅溪工于八法,尤精隶古。”《见闻随笔》曰:“梅溪工书缩本唐帖,至其分书,一味妍媚,不求古雅,名虽远播,终不近古。”《书学》选自《履园丛话》。作者对篆隶书体、六朝与唐人的书法阐述了自己的看法,他赞同阮元“书分南北宗”的见解,影响到晚清一代书风。原文:钟鼎文三代已有文字而今不传,所传者惟《大禹岣嵝山碑》、《比干铜槃铭》、《周宣王石鼓文》、《穆王坛山刻石》、《孔子延陵十字碑》及《诅楚文》之类。前人有信之,有疑之,即如薛尚功《钟鼎款识》刻本,载有夏琱戈、钩带铭,及商器各种款识,余亦未敢信也,惟周钟、周鼎,及尊、彝、壶、爵、卣、鬲、斝、觶、觚、敦、簠、簋、盉、甗、匜、盘之文,尚有可据。虽后世亦有依式仿造者,而其铭文之古奥,字来之精严,决非后人所能伪作。故读书者,当先读六经,为文章之源流;讲篆隶者,当先考钟鼎文,为书法之源流也。译文:三代已经有文字而今不
流传,所流传的只有大禹岣嵝山碑》、《比干铜槃铭》、《周宣王石鼓文》、《穆王坛山刻石》、《孔子延陵十字碑》及《诅楚文》之类。前人有相信的,有怀疑的,就如薛尚功的《钟鼎款识》刻本,载有夏代的夏琱戈、钩带铭文,及商代青铜器的各种镌刻文字,我也未敢相信呢,只有周代的钟、周代的钟、周鼎,及尊、彝、壶、爵、卣、鬲、斝、觶、觚、敦、簠、簋、盉、甗、匜、盘上的文字,尚有可依据。虽然后世也有依照式样仿造的,而其铭文的古而深奥,字画的精细严密,决非后人所能伪作。所以读书的人,应当先读六经,当作文章的源流;讲篆隶的人,应当先考察钟鼎文,当作书法的源流。
?原文:小篆学篆书者,当以秦相李斯为正宗,所谓小篆是也。惜所传石刻惟有《泰山》二十九字,及《琅邪台刻石》十二行而已。自程邈一变小篆而为隶书,篆学渐废。盖篆体圆,有转无折;隶体方,有折无转,绝然相反。今人有认汉器款识、印章,及《五凤题字》、《三公山碑》为篆书者,误矣。观徐鼎臣所模《绎山》、《会稽》、《碣石》诸刻,尚得秦相三昧,而唐之李少温,宋之梦英、张有,元之周伯琦,明之赵宧光,愈写愈远矣。本朝王虚舟吏部颇负篆书之名,既非秦非汉,亦非唐非宋,且既写篆书,而不用《说文》,学者讥之。近时钱献之别驾亦通是学,其书本宗少温,实可突过吏部。老年病废,以左手作书,难于宛转,遂将钟鼎文、石鼓
文、及秦汉铜器款识、汉碑题额各体参杂其中,忽圆忽方,似篆似隶,亦如郑板桥将篆隶行草铸成一鑪,不可以为训也。惟孙渊如观察守定旧法,当为善学者,微嫌取则不高,为梦英所囿耳。献之之后,若洪稚存编修、万廉山司马、严铁桥孝廉及邓石如、吴山子俱称善手,然不能过观察、别驾两公中年书矣。译文:学篆书的人,应当以秦丞相李斯为正宗,所说的小篆就如此。可惜所传石刻只有(泰山》二十九字,及《琅邪台刻石》十二行而已。自程邈一变小篆而成隶书,篆学逐渐废弃。因篆书体圆,有圆转无方折;隶书休方,有方折无圆转:完全相反。今人有认为汉器的镌刻文字、印章争及《五凤题字》、《二公山碑》为篆书的,谬误。观看观徐鼎臣所模《绎山》、《会稽》、《碣石》诸刻,尚得秦丞相奥秘,而唐代的少温,宋代的梦英、张有,元代的周伯琦,明代的赵宦光,愈写愈远了。本朝王虚舟吏部颇负篆书的声名,既非秦非汉,又非唐非宋,而且既然写篆书,而不用《说文》,做学问的人讥刺。近时钱献之别驾也通此学,其书原本推尊而效法少温,实可超吏部。老年因病有残疾,以左手作书,难于盘曲,就将钟鼎文、石鼓文及秦汉铜器的镌刻文字、汉碑题额各体参杂其中,忽圆忽方,似篆似隶,也如同郑板桥将篆隶行草熔炼成一炉,不可作为遵循的准则。只有孙渊如观察守定旧法,应当是普于求学的人,略堆取作的准则不高,为梦英所局限罢了。献之之后,像洪稚存编修、万廉山司马、
严铁桥孝廉及邓石如、吴山子皆称高手,但未能超过观察、别驾两公中年的书法呢。原文:六朝人书晋、宋、南北齐、梁、陈、隋之间,工书者林立,两晋称二王之妙,南北重崔、卢之书,又羊欣、阮研、徐淮南、陶隐居、姚元标、丁道护等皆其选也。据《金石萃编》所载,六朝碑刻有一百四十馀种,近阮宫保、孙渊如、黄小松、赵晋斋诸家所藏,又益二三十种。其间如《刁遵》、《高湛》、《郑道昭》、《元太仆》、《启法寺》、《龙藏寺》诸碑,实欧、虞、褚、薛所祖,惟时值乱离,未遑讲论文翰,甚至破体杂出,错落不检,而刻工之恶劣,若生平未尝识字者,诸碑中竟有十之七八,可笑也。译文:晋、宋、南北齐、梁、陈、隋之间,搜长书法的人众多两晋称赞二王之妙,南北推崇崔、卢之书,又羊欣、阮研、徐淮南、陶隐居、姚元标、丁道护等皆其被选出来的人才。据《金石萃编》所载,六朝碑刻有一百四十徐种,近来阮宫保、孙渊如、黄小松、赵晋斋各家所收藏,又增加二三十种。其间如《刁遵》、《高湛》、《郑道昭》、《元太仆》、《启法寺》、《龙藏寺》诸碑,实欧、虞、褚、薛所承袭,来源书法屋,书法屋是一个书法学习基地。只是时值遭乱流离,没有时问顾及讲论文辞,甚至破体间杂出现,错落没有约束,而刻工的恶劣,如生平未曾识字的,众碑中竟有十之八九,可笑。
?原文:唐人之书有唐一代之书,今所传者,惟碑刻耳。欧、
虞、褚、薛,各自成家,颜、柳、李、徐,不相沿袭。如诗有初、盛、中、晚之分,而不可谓唐人诸碑尽可宗法也。大都大历以前宗欧、褚者多,大历以后宗颜、李者多,至大中、咸通之间,则皆习徐浩、苏灵芝及集王《圣教》一派而流为院体,去欧、虞渐远矣。然亦有刻手之优劣,一时之好尚,气息之相通,支分派别,难以一概而论。即如经生书中,有近虞、褚者,有近颜、徐者,观其用笔用墨,迥非宋人所能跂及,亦时代使然耳。今之学书者,自当以唐碑为宗。唐人门类多,短长肥瘦,各臻妙境;宋人门类少,蔡、苏、黄、米,俱有毛疵。学者不可不知也。译文:有唐一代的书法,今所流传的,只有碑刻而已。欧、薛各自成家,颜、柳、李、徐不相沿袭。如诗有初唐、中唐、晚唐的区别,而不可说唐人众碑尽可效法。大都大历以前尊崇欧、褚的人多,大历以后尊崇颜、李的人多。到大中、咸通年间,则都学习徐浩、苏灵芝及集王《圣教》一派而流变成为院体,离开欧、褚逐渐远了。但也有刻手的优劣,一时的好尚,风格的相通,一书派分支,难以一概而论。即使如经生的书字中,有接近虞、褚的,有接近颜、徐的,观看其用笔用墨,远远不是宋人所能赶上,也是时代使其如此罢了。今之学书的,自然应当以唐碑为本旨。唐人门类多,短长肥瘦,各达到妙境;宋人门类少,蔡、苏、黄、米都有缺点:求学的人不可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