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好文】世间已无张居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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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好文】世间已无张居正
中国历史上有许多次变法,亦有许多伟大的改革家。很多变法就是以改革家名字命名的,如李悝、商鞅,如王安石、张居正……因此,改革家的人生沉浮成为决定改革成败的重要因素。今天推送一篇文章,让我们从万历首辅张居正的人生沉浮中看他遇到的改革难题,看他的得失成败,体会改革者的心态,做当下改革的同路人。
张居正推行十年之久的万历新政最终也只是成为明王朝灭
亡前的一次回光返照。为了革除弊政、再造中兴,他毅然以一身担天下之重,力挽狂澜,扶大厦于将倾,公忠体国、呕心沥血,综核名实、事必躬亲,终于积劳成疾,五十八岁的年纪溘然长逝。
谁曾想,身体尚留余温,清算已然来临。被扫进历史垃圾堆的不仅有他本人及其家族势力,更有他为之拼上身家性命的新政改革,以及念念不忘的大明王朝。他所寄予厚望的万历皇帝非但没有成长为明君圣主,反而成了灭亡明朝的罪魁。“明之亡,实在万历”,史家自有定论。历来改革家身后所遭厄运,沉痛未有如居正者,这是人生的大悲剧,更是时代的悲剧,国家的悲剧。
皇帝的猜忌万历新政与王安石变法的明显不同是,居正名义上要落实明代开国以来建立的各项规章制度。但他自己恰是
违反“祖制”最严重的一个。朱元璋废除宰相制度,自行掌控政府,六部直接听命于皇帝,原本属于宰相的权力被剥夺了,君主专制自此名副其实。内阁并不是政府的正式机构,不过是皇帝的秘书班子。正常情况下,君主强势,内阁辅臣充其量就当个跟班。机缘时运,居正辅佐的是一个十岁孩童。作为首辅,他虽有宰相实权,却并不合乎“祖制”,更无宰相之名。名不正则言不顺,他无权直接向六部下达政令,只能向皇帝提出建议,也就是“票拟”,待皇帝同意后再传达给六部,这道程序必不可少。但事实上,居正不仅实际上取得了原本只有宰相才能享有的部分权力,成为真宰相,某种程度上并且成为“假皇帝”。
明清时期,君主独断权力发展到登峰造极地步,皇帝对于士大夫动辄以天下为己任的抱负是颇为反感的。乾隆就明确表达了不满,认为“为宰相者,居然以天下之治乱为己任,而目无其君,此尤大不可也。”这足可代表明清帝王的心理。居正素有恢弘宇内、澄清天下之志,而今总揽朝政,一切举措皆出自其手,皇帝反居无为之地。十余岁的小皇帝或许会感激他,但成年之后必定感到后怕、担忧,甚至心生猜忌。万历皇帝明知道自己才是居正的主人,但在无法实际支配政权的时候又必须受制于人,甚至对于他的支配者,还必须博取好感。这种极为复杂的矛盾心理,为后来万历皇帝对于居正生前身后态度的反复种下了祸根。
同僚的误解居正一生比较受人诟病的是,堂堂朝廷大臣竟与内廷太监沆瀣一气,玩弄阴谋诡计扳倒恩师高拱不说,还处处袒护这帮阉竖,实在令人不齿。对此,居正不以为然。在他看来,为了能够推行万历新政,什么手段都可以使上,你们是洁身自好,不愿与阉竖为伍,但你们有更好的办法吗?没有!居正在处置朝中政务前,必须向皇帝奏请批准,皇帝年幼,李太后秉政,他作为外臣不便经常出入后宫,只能寻找内廷宦官作为连接他与太后、皇帝的中介。
这个中介就是万历皇帝的“大伴”和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他是一个在宫廷呆了许多年的老太监,当然具有太监的本性,贪婪刻薄,心狠手辣,毕竟他们不是正常人。但相对于其他太监,冯保应当算是稍微有些政治识见的,在新政问题上,他总体上都能配合居正,也有为明王朝再造中兴的愿望,这一点最是难能可贵。居正是务实干练深通权谋的政治家,绝非迂腐不通世故的书呆子。居正的意思,既然必须用到内廷,与其用一个只知敛财供皇帝取乐的奴才,远不如让一个稍微懂点政治的冯保来主持内廷事务。
从实际效果看,居正敷衍、迁就、拉拢冯保的手段是起了作用的,在其当国的十年之中,内阁和司礼监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冲突,有效保障了新政各项举措的顺利实施。或许正因冯保与居正的关系,万历在着手清算居正前,先行问了冯保的罪,可见,万历也视二人为一体。但这些良苦用心,同僚们
又怎能理解?
士林的攻讦阳明心学发展到后期,空谈流弊逐渐显现,不务实学而好使气,拘执意气之争而不通事理,恰恰走上了程朱理学的覆辙。顾炎武指斥最深,“舍多学而识,以求一贯之方,置四海之困穷不言,而终日讲危微精一之说”,“以无本之人,而讲空虚之学,吾见其日从事于圣人而去之弥远也。”清流空谈误国,必然一事无成,居正引为深恨,故而于万历三年下令“不许别创书院,群聚徒党,空谈废业”。毁书院、禁讲学,钳制舆论,居正因此得罪了读书人。
心学思想家何心隐驳斥居正禁止讲学的政策,并准备上书与他辩论,但湖北巡抚帮了居正的忙,把何心隐杖毙于武昌,只不知这是出于居正的授意,还是下属体会首辅的难处,自己拿了主意。实在地讲,居正此举有他的考量。俗语云:“筑室道旁,三年不成。”新政举措一件一件出台,必然触动多方利益,儒生们不识大体、不明事理,更不懂政务,妄生非议,很大程度上阻碍了新政措施的落地。
居正则急切于看到实际效果,容不得对新政有过多不同的意见。实际上,诚如熊十力所言,居正“虽未自承得力阳明,然识者则知其为善学阳明者也”。居正自己也说:“学问既知头脑,须窥实际,欲见实际,非至琐细、至猥俗、至纠纷处,不得稳贴。”这便是阳明“人须在事上磨”的意思。天下人的指责“夺情”事件就像一次预演,暗示着居正命运的结局。万历
五年,居正十九年未见面的父亲死了,按礼法,居正该“丁忧”守制,但他内心竟然不愿守丧,他心中所忧虑的还是朝廷,如他离开中枢,这刚开启的万历新政恐怕有始无终、难以为继。他配合皇帝演了一场双簧戏,应允皇帝“夺情”的旨意,
纵然是背负千古骂名,也在所不惜。
这下同僚、言官甚至天下人都不依了。百善孝为先,朝廷历来提倡以仁孝治天下,当朝首辅居然不守父丧,还算是人吗?还配当首辅吗?实则上书反对“夺情”的言官,多是真心为居
正着想的人,包括他的门生、同乡和挚友,他们发自肺腑地劝告他,如果他仍然同意“夺情”,那么全天下人就会诋毁他
贪恋权位,不顾礼仪廉耻,那时他该如何自处?但居正是铁了心的,不管这些,门生同乡的反对更加激怒了他,就假借皇帝之命廷杖言官。
因反对夺情而遭处罚的五个人,全是有名的青年才俊,公认的品质高洁的君子,无一人与反对改革的保守势力有什么瓜葛,更没有人受到指使,他们反对的目的也绝不是要扼杀新政,而是真心为居正考虑。这其中的纠结,真是让人感慨万分。虽然从表面上看,“夺情”事件是居正胜利了,但这也成
了他一生的污点,永远也洗刷不去。
百姓的“沉默”变法改革在实质上是对利益分配关系的重新调整。不论王安石变法,还是张居正改革,触犯的都是大地主大官僚大资产者利益,普通老百姓在整体上是得到实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