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谈闽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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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与“狼"
碧云天。

黄花地。

北雁南飞……
一千六百多年前,一支又一支车载驴驮、肩打担挑、扶老携幼的人马,为躲避战乱。

踏着飘落在地的黄叶和结满霜花的衰草,披星戴月,自中原大地不断向南迸发,渐次抵达此处安家落户……史称“衣冠南渡”。

此后的千百年间.中原一带又有几次大规模的迁徙,这个地方都是目的地之一。

此地就是福建南部。

即“闽南”。

远道而来的人.在日月星辰的轮同中繁衍了一代又一代。

虎豹出没的蛮荒之地.在一代又一代春种秋收的轮回中生长出文明。

山变水变,不变的只有被重重大山阻隔的语言。

语言的不变,也折射着对外交往的困难和生存环境的恶劣。

初到闽南时.有朋友对我说,闽南话是中原古语。

我不信,因为我是个地道的河南人,竟连一句都听不懂。

后来,因工作关系,常到乡村去,见许多人家的门楣上写有“颖川衍派”、“河洛衍派”之类的大字,又去了些诸如“洛阳桥”等与河南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古迹.这才相信朋友所说不谬,便下意识地对闽南话用起心来。

渐渐地,居然就从每日萦绕于耳的话语中品出许多自鸣得意的“歪理”。

譬如说
漫谈闽南话
“人”。

在闽南话中谓之“郎”,这种叫法显然是古语的延伸.但我还是每每宁可把“郎”当作“狼”听。

因为我觉得唯有这么念.才能更准确、更形象地勾勒出闽南人的性格特质。

“狼”这动物因其伤人而素有恶名。

其实仔细想来,那也不过是人类的发展危及了它的生存环境所致。

近几年来。

狼的恶名似乎已不复存在。

但要说真正把狼视为图腾一般对待,如按地域划分。

恐怕除了蒙古族同胞,就是闽南人了。

闽南有一个名牌服装产品叫“七匹狼”,七个情投意合的哥儿们攒一个公司,创一个品牌.起个啥名不好?“七条龙”、“七只虎”、“七尾鲨”.甚至“七个小矮人”……咋偏就齐齐认准了“七匹狼”?为啥?喜欢呗。

就喜欢狼的那股劲!在电视的广告节目中.七匹雄壮的狼在…野问昂首疾奔,那种在逆境中与命运抗争的顽强、团结、智慧、拼搏和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意志。

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

在闽南,“七匹狼”服装的延伸产品是香烟,同一系列十多个不同价位的产品,虽然无一对身体有益。

却也都凶了“七匹狼”的名称,无一例外地畅销。

狼性似乎是闽南人性格的写照。

今天早上.正在厦门大学读M B A的一位年轻作者,在我所供职的报纸上刊发了一篇题为《我以“狼道”来要求自己》的文章。

文中写道:“无论工作与生活。

我喜欢以‘狼道’来严格要求自己.要生存发展,就要比别人更能适应环境。

我喜欢像狼一样思考,有时要沉得住气(静水潜流),有时要宣泄自己(沉默是为了更好地爆发1.换个角度看,失败和挫折也是一种巨大的财富。

我要像狼一样,相信自己、相信伙伴……”
看了这篇文章,你就会明白为什么闽南人那么爱唱闽南语歌曲《爱拼才会赢》了,因为那首歌几乎就是一篇狼性的宣言。

现在,回过头去看一看,想一想.那些千百年来一次又一次迁徙至此的先民们.倘没有狼不畏艰难的勇气、百折不挠的毅力和一往无前的精神,又怎能在被称为“蛮荒之地”的闽南开创出如此辉煌的基业?
当这种精神随着把“人”称为“狼”的闽南话东渡海峡,进入宝岛台湾之后。

又一次激励先人创造了一个可比开辟鸿蒙的奇迹。

许是因为如此。

歌手齐秦才把自己叫做“来自北方的狼”?
在所有闽南话的研究结果中.怕不会有这种关于“人”的诠释.我只不过是闲来无事胡乱琢磨时.心有所悟,附会一番而已,认不得真的。

不过,语言似水,有源方有流:精神也是同样。

有根本才有传承。

不论古时现今,不论大陆台湾……这一点是亘古难变的。

有厦门大学教授黄典诚的诗为证:
河洛中原是故山.永嘉之乱入闽南。

谋生更遍椰林岛。

击楫全收淡水湾。

莫谓蛮人多驮舌.须知母语在乡关。

寻根不是寻常事。

唤取台胞祖国还。

二、“水"与“帅"
千百年来,一次又一次,中原古语随着因天灾人祸而迁徙的人群的脚步。

在日出月落和春雨秋霜的更替中,离炊烟缭绕、犬吠鸡鸣.被称作“家”的地方越来越远
山。

挪不动;水。

带不走,随身远行的惟有一腔放不下、忘不了的乡音。

人走了。

那个被称为“老家”的地方,并没有因为主人的离去而空闲下来,官也好,兵也罢,西边的也来,北边的也往,走马灯也似,“乱纷纷,你方唱罢我登场”,你用你的腔呼,他用他的调喊,时间长了,便难分彼此。

河南人说的就不再是河南话了。

而那些离乡背井的人们,再不想看战火熊熊地燃烧。

再不想听刀剑惊心地磕碰,哪里的林密,就往哪儿闯;哪里的山深,就往哪儿钻。

辟一方静谧安适的小天地,安顿一家老少。

安顿悸动的心——这是相对老家的新家。

房是新垒的,地是新开的,只有话语一成未变,也无需变,因为除了你我,再无外人。

我向你倾诉,你给我安慰;你给我帮忙,我向你道谢……就这样,千百年过去,早已不是河南人的闽南人,说得却还是河南话。

闽南话是中原古语的活化石。

我不是专攻语言的学者,只能天马行空般从这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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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石”上引发关于先民的揣测,开启关于久远的联想……
如今,闽南人在夸奖姑娘长得漂亮时,都说她长得“水”。

古时的河南人也这么说。

有人说,第一个用花形容女人的人,是天才。

以此类推,第一个用水比喻漂亮的人.也是天才。

咱的祖先就是天才。

在古典文学里.你可以找到无数以水喻女的范例.最著名的大概要算曹雪芹的“女孩儿是水做的”。

日常生活中,用“水灵灵”来形容一个女孩儿。

大概是用得最多的口语吧?其实.仔细琢磨起来,用“美丽”、“漂亮”、“俊俏”……来形容女孩儿,都不如一个“水”字,前者卒洞、抽象,后者却形象、具体——泉水般的清纯,溪水般的灵动、湖水般的明媚……不仅仅有了容颜.还有了、身姿——行云流水;有了风韵——柔情似水……只一个“水”。

便抵得多少字呵!
可惜的是.眼下在河南甚至在整个北方.我都没有听到有人用“水”夸姑娘。

倒是有人用“帅”夸男孩儿,挺多男孩儿的姓名里就有个“帅”字。

“许是‘水’化成了‘帅’?”我猜测。

尽管有这种可能,但用“帅”来夸男孩子.太直白。

完全没了用“水”夸女孩儿的含蓄与灵气。

还有更让人叫绝的呢!
大家都知道。

洛阳白马寺是我国最早的寺院。

人称佛教的“释源”和佛寺的“祖庭”。

公元68年白马寺建成,神州中原大地响起了第一声佛号的颂扬。

释迦牟尼阐述的教义.水银泻地一般渗入百姓的衣食住行、生老病死。

天长日久,言为心声,百姓的话里就自然而然地生出些禅意……
当有人问闽南人有没有某一种东西时,若有.闽南人的回答是:“w u”。

且不管汉字该怎么写,我是一定把它当“无”听的。

有作无时无亦有,无作有时有亦无,佛家讲的是“色即空,空即色”,这“色”当然不是“色狼”的“色”.而是寓缤纷五彩、纳芸芸众生的大干世界。

联想的结果,就让人觉得这一问一答与“色即空,空即色”有异曲同工之妙。

世俗之中,拿“有”当“无”。

便会更加努力、更加奋斗、更加进取,即便是“无”,渐渐地也会变作“有”。

然.拿“有”当“有”。

甚至拿“无”当“有”,免不了就会满足、就会慵懒、就会挥霍,天长日久,即便是“有”。

甚至有很多,也会坐吃山空、落花流水,风光不再……“有”与“无”之间的关系.便是如此精妙。

更为精妙的是,说河南话的闽南人在与亲友相聚分手之刻,道别时用的大多是“来去”两个字。

看起来这两个字并在一起是个矛盾。

但它透露的已不仅仅只是禅意,甚至具有辩证的意味。

你想想,倘若不来,哪里又谈得上去?要是老呆在一处不去,下一次的来又从何谈起?来了又要去,去了还会来,“来去”这两个字透着亲切、透着温馨。

相比起来,大家习惯的“再见”虽然用得多.但到底过于客套和官方,缺了些百姓间的人情味。

闽南人在语言上继承和发扬了中原古语的优良传统——我对闽南话的揣度,可能没有根据,但不一定没有道理……
三、“抽烟"与“结婚"
千百年过去.在那块不再回响河南话的土地上.人们繁衍生息:那块现今仍飘荡着中原古语的土地上,人们也在繁衍生息。

应用现代科技手段,检查一下相隔千里的这些人的D N A,没准儿可以发现几百年来一直没有来往的一家人呢!
这就是“寻根”吧?
如果查一查语言的“D N A”,是不是也可以寻到另一种“根”呢?其实,如果一个人真的是从河南来到闽南的,压根儿用不着刻意地比较语言的异同,只要住上些许日子.就会从日常生活中发现,就某些词汇而言.两地发音虽略有差别,但读法却是一模一样.譬如把“开水”叫做“滚水”.把许多地方已叫做“香菜”的蔬菜依旧称为“芫荽”……
我就是从这些词汇开始。

走进闽南话的。

俗话说。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说明了人的生存环境对性格形成的影响。

假如人的性格中也能提取“D N A”的话,检查一下.怕是也极有趣呢!
一般说来。

南方人性格中细腻的成份居多。

表达情感委婉含蓄,行事作风稳健多思:而北人则不同,作风爽直利落,
行事干脆直接,性格粗犷大气。

按理说,闽南所处纬度已经够低,
但人的性格却与“左邻右舍”
——浙江、江西、广东人大相径
庭,闽南人豪爽率直,待人热情,
接物大度.绝无排外之习.不仅
有蝮好酒.甚至多少还残留了砦
大男子主义。

河南人好客。

闽南
人也好客.且在一些偏远的乡间.
人们用面条款待客人的方式也如
出一辙。

说到吃,闽南人在饮食
上,葱、姜、蒜及花椒、八角、
五香之类.一概不忌,这一点也
与闽南四周的那些邻人断然不同。

在我的印象中.江浙赣粤很少有要事需办,于是便道:“黛晖,楼下有人人对葱、姜、蒜一概不忌。

至少也要忌一喊。

”黛晖抬头,侧耳细听。

说来也怪,楼两样吧.可闽南人缺了这些.即便足“巧下那人偏不叫了。

“你耳鸣吧?”同事笑媳妇”。

也“难为有味之菜”了。

尤其是五问。

我悻悻然,有口难辩。

片刻之后,那香粉的使用。

在一种叫“炸五香”的食品叫声再次响起。

便又唤黛晖,黛晖复听时,中得到了最允分体现。

其味之浓,叫人声再寂,便道:“你真的听到了?”“我拿“过口”不忘……写到这里,便不由自主地项上人头担保!”黛晖匆匆舞下楼去。

黛晖想起河南的名牌“王守义十三香”来……走后,喊声又起,心中嘀咕:莫非黛晖没也许正足因为这个原因.最能代表闽找到人?少顷,黛晖返回,纳闷道:“我南的城市——厦门。

才成为河南外出打工找了半天,也没见谁叫我呀?”此刻,喊声者的主要选择地之一.特别是厦门的出租义起,急忙申辩:“你听!你听!”众人哄车行业。

河南人最为集中。

是此行中的堂大笑:“那是卖豆花的!”
“第一大户”。

原来.那是个贩豆腐脑的小贩在高声尽管河南话和闽南话中有共同的要素,叫卖。

闽南话的“豆花”与普通话的“黛但要听得懂、说得出,能随心所欲地与闽南晖”,在我耳巾几无差别。

人交流。

恐怕不花一番功夫不行。

而在此之更搞笑的是,有一次新结识了一位朋前。

一个自幼乍长在河南。

却只能用南腔北友。

这位仁兄掏出一支烟来,用夹杂着闽调化了的河南话说话的人.刚到仍旧讲着原南话的普通话对我说:“你有没有‘结汁原味河南话的闽南,老乡见老乡f可能还婚’?”我以为他要给我介绍对象,忙说:是亲人遇亲人呢),该足啥情景呢?我想,“结过了!结过了!”这位仁兄仍旧不依不大概和侯宝林大师相声里的关公与秦琼相见饶:“再结一次!再结一次!”我摆手阻时差不多。

本该是有不少共同话题的,无奈止:“不敢,不敢!再结就犯法了!”“哪你我一张嘴,却发现是“鸡同鸭讲”.谁也里会犯法吗?来呀,我给你点上。

”直到他听不懂谁的话,搞不好还弄出个“猴吃麻把炯塞到我嘴罩,并把打火机凑到我脸前,花——满拧”,叫人忍俊不禁。

假如冉小虚我才明白:他是要请我抽支烟……
心请教,还挺自以为是,不懂装懂,非闹出当然,这都足过去的事了。

随着改革些驴唇不对马嘴之类的尴尬事。

开放的推进,普通话在闽南尤其是在厦门不是唬人,我有教训。

的普及程度,甚至可能比江浙一带的某些办公室有一位同事。

名叫黛晖。

一日,城市还要高,沟通不便造成的笑话和尴尬忽听楼下有人高喊:“黛晖!黛晖!”抬头事,也就自然而然地逐渐消失了……
见这位同事正埋头工作.毫无觉察的样子,【责任编辑泓莹】深受感动。

楼下人喊得急切。

想来必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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