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资产“十年”回顾与展望

不良资产“十年”回顾与展望
宋振伟
1999年，国务院在借鉴国际经验的基础上相继成立信达（4月20日成立）、东方（10月15日成立）、长城（10月18日成立）、华融（10月19日成立）四大资产管理公司（习惯被简称为AMC，即Asset Managent Corporation），收购、管理、处置中农工建四大国有银行和国家开发银行所剥离的不良资产，迄今已经走过十年历程。

这个十年里，四大AMC甚至已经走过了其当初规定的存续期，也将“不良资产”这个当初国人还很陌生的概念彻底的变为流行名词。

同样在这个十年里，以四大AMC为代表的国内金融机构和中间从业者在管理、处置不良资产的理论和实践方面都获得了长足的进步，取得了不逊于国际同行的优异成绩。

笔者有幸正在这个十年开始律师生涯，伴随着这个历程一块成长，也基本上从头涉足了不良资产处置多类法律服务，现谨以法律从业者的角度对不良资产的“十年”作一个简单的回顾和展望。

一、不良资产的市场，从无到有
不良资产说白了就是银行产生的有回收困难的呆坏贷款债权，是同一类性质的东西。

然而，现在大家习惯上却要把它们分为两大类，把1999年至2000年期间四家资产管理公司以账面价值形式先后收购的约1.4万亿元不良资产称为政策类不良资产；把2004年至2005年期间从建行、中行二次剥离和工行逐包报价出售的不良资产称为商业类不良资产，或根据其五级分类的商业划分称为可疑类不良资产或损失类不良资产。

不但称呼上不同，甚至在处置的方式方法、审批程序上都有明显的不一样，甚至有些人单独强调它们的不同，其实，两者本质上并没有不同，连这两个名字都是在后来另起的，在刚刚剥离的时候并不存在，这实际上反映了我国不良资产市场形成的过程。

2000年前后，政策类不良资产（那时候它们还不知道自己将来叫政策类不良资产）从四大国有银行分别对应剥离给四大资产管理公司，用的是国家政策和行政命令手段，当时除了最早成立的中国信达资产管理公司组建的不那么仓促，其余三家公司甚至连人员都是临时从对应的三大行抽调的，办
事处总经理可能就是原来的分行行长或副行长，项目经理可能就是原来项目的信贷管理人员，看上去就是单独成立一个机构，还在做原来的处置工作。

该1.4万亿在剥离的条件和价格上也没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完全是由财政部牵头来确定的，盈亏也由国家承担。

从这个意义上讲，这1.4万亿被单独定义为政策类也没有什么错。

虽然人还是原来的人，事还是原来的事，但位置决定思考，政策的临时性和回收要求的不同，决定资产管理公司要考虑如何从新的角度管理和处置好不良资产。

脱离了原来的银行体系，资产管理公司开始做原来银行想也不能想的事:
用商业的眼光来打量手中的不良资产，开始评价资产的三六九等，按质定价，并在综合考虑效率和利益的基础上用手上的资产直接去交换货币，或者用手中的货币去交换资产。

到了第二次剥离的时候，四家资产管理公司没能再走原来的老路，而是采用了收购方式，而且这批不良资产的盈亏，也不再由国家承担，而是由公司承担，该资产用央行的再贷款来购买，公司要用自己的经营收入归还央行再贷款本息，假如再贷款发生损失，则就要由资产管理公司用资本金去弥补。

这次剥离的方式意味着资产管理公司要自己承担盈亏，而不再是财政部处置不良资产的代理人。

因此，这次剥离之后，业内开始重新将两批不良资产分别命名为政策类和商业类，同时也意味着不良资产的发端市场开始用商业化的模式进行运作，不良资产的市场，才正式算完成了从无到有的转变。

二、不良资产的回收手段，从单一到丰富
前文说到，资产管理公司刚接手不良资产的时候，虽然单独成立一个机构，但还在做原来的处置工作。

所以，最初的时候，资产管理公司谈回收，用的还是银行的老方法，上门、谈判、诉讼、执行。

笔者最早办
理的资产管理公司案件，也是清一色的诉讼案件，但不久，资产管理公司在非诉讼法律服务方面的需求开始迅速扩展，在2003年开始出现小规模的委托调查，随后律师开始参与资产管理公司对债转股企业的管理事务、企业重组事务，并逐步参与资产打包或公开出售，或对资产的证券化出具法律意见。

时至今日，不良资产的回收手段，已经极大地丰富，而律师可提供的服务，也遍及了回收的各个方面：
1、传统清收回收，律师可提供调查、诉讼、执行系列服务。

2、不良资产出售，包括单独出售、打包出售、公开拍卖等出售形式变现，在采用这种回收方式时，主要需要律师提供尽职调查和法律分析，为交易提供顾问服务等。

3、资产或企业重组，主要包括政策性或商业化的债转股，对债务企业的重组或并购，对多个企业间嵌套债务的重组等，在采用这种回收方式时，需要律师提供法律方案、尽职调查、管控法律风险等。

4、资产托管，这种方式常应用于有形的经营性资产，资产管理公司将资产交有富有经验的专门机构或人员代为处置，获取收益，有时候也应用于债券或股权等。

在采用这种回收方式时，常需要律师协助用法律手段保护受益取得，防范道德风险等。

5、资产证券化，形式有将资产通过市场化方式发行证券或以资产发起或组织投资基金等，主要用于处置有预期收益或较大潜力的资产，需要律师提供法律分析、尽职调查、出具法律意见等。

6、资产再投资，将不良资产作价，用于和其他机构合作，主要用于开拓其他金融业务，获取长期收益，常需要律师提供尽职调查、合作交易法律风险控制、交易顾问等。

7、不良资产冲销，冲销坏帐将不良资产彻底消除，需要律师提供法律分析、出具法律意见等。

三、不良资产的处置目标，从短期行为到长期战略
大资产管理公司本身并不是真正的市场化公司，特别是成立之初，其文化、理念、意识及效率均与正常的相去甚远，也没有完善的考核体系和激励约束机制。

因此，资产管理公司起初并没有一个如何长期管理和处置不良资产的计划，而是单纯为了回收而回收，处置目标就是快速的收现，能有现金就不要资产，能一次收回就不分期履行。

但在资产管理公司考虑从一个执行政策的组织变为新的市场主体的同时，也开始考虑将如何从处理不良资产的短期工作过渡到自己的长期战略，即将手中的资产变为长期经营的资本。

这个长期战略，也是在逐渐形成的。

其实，第二批不良资产的商业化剥离，是资产管理公司要求的结果，也是资产管理公司长期战略的发端，资产管理公司不再单单考虑如何回收完资产，而是考虑回收资产的资本可以用来做什么。

当然，必须完成的任务量是不得不考虑的，在此前提下，回收的策略已经从效率转向深度，其长期化的回收手段，如资产托管、企业重组、证券化和再投资，都是在这种战略指引下催生的，目的是追求更多的、更长期的收益，而不是短期的现
金流。

总体而言，在2006年3月，财政部下发《财政部关于金融资产管理公司改革发展意见》征求资产管理公司转型方案后，各家公司已经基本完成了战略思想的转变，已经开始为自己的转型作铺垫了。

四、资产管理公司的发展方向，从模糊到清晰
资产管理公司在刚意识到自己将要商业化转型的公司时，并不知道自己应当成为什么样的公司，这个悬念一直保存到现在。

其实，当时不仅是资产管理公司，国家相关部门也没有明确的计划。

财政部在《关于金融资产管理公司改革发展意见》提出资产管理公司要向综合性的现代金融服务企业转型，具体可拓展到风险投资及担保、金融租赁、风险管理咨询、投资咨询、信用评级、征信服务、财务顾问、信托业务、汽车金融服务等多个方面，而人民银行在《2006年中国金融稳定报告》中则表示，资产管理公司最终要发展成为以不良资产处置为主业、具有投资银行功能和资产经营管理功能的综合性金融资产公司。

而在实施中，各家资产管理公司则将转型方向定为金融控股公司，并基本上以证券公司作为其突破口，涉足证券、金融租赁、保险、信托、投资、基金等行业。

比如信达成立信达证券，随后成立信达投资、华建国际、汇达资产托管公司、信达澳银基金、幸福人寿保险等;
东方则重组东兴证券、外贸金融租赁公司、百年人寿、中银信公司等，还托管了庆泰信托、中科信托、泛
亚信托等非银行金融机构;
华融则控制了华融证券、华融金融租赁、融德资产、华融国际信托等公司；长城虽然未能及时涉足证券领域，但也成功控股新疆长城金融租赁，成功重组了万州商业银行，并涉足多家上市公司。

当前各家公司的商业化还未完全结束，但经过多年的实践，这个方向是基本清晰的，而且，我国金融业一直未能向大多金融发达国家那样实现混业经营，资产管理公司在不良资产方面有专业优势，又同时一马当先进入证券、信托、保险和租赁等金融服务领域，前景也应当是乐观的。

经过这十年的通览，可以看出，四大资产管理公司已经成长为金融业的一支新兴力量，甚至将要成长为突破分业经营瓶颈，实现金融企业多元化发展的先头部队，我们正在期待他们在将来做出更好的成绩。

（作者系德衡律师集团事务所合伙人，房地产法一部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