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门特别行政区检察机关侦查模式之探析

2003年第6期N o.6,20032003年11月Nov.,2003浙江社会科学ZHEJ IANG SOCIAL SCIENCES丁艳雅内容提要本文以澳门检察机关 检察院为视角,分析其在侦查中的地位、职权及对其职权的制约,揭示其侦查模式的特色,即由检察院领导或直接进行侦查、由刑事警察机关协助侦查、由预审法官对侦查进行监督与制约、由辅助人和嫌犯对检察官职权一定意义上的制约并赋予廉政公署对公务人员与公职部门的贪污贿赂与欺诈犯罪进行侦查之侦查模式。

这一模式,融合了两大法系侦查模式的优点,使检察机关的侦查职权与制约机制得到了统一。

关键词澳门检察机关侦查模式地位职权制约机制作者丁艳雅,女,1965年生,中山大学法学院讲师。

(广州510275)刑事侦查是指侦查机关依法收集犯罪证据、查明犯罪事实而进行的一系列调查活动。

检察机关侦查是指以检察机关为侦查主体而进行的犯罪调查活动。

没有侦查,也就没有提起公诉或审判。

因此,现代社会绝大多数国家一般都赋予检察机关以侦查职权;同时,由于侦查行为将涉及到限制与剥夺公民基本权益的问题,这就存在着侦查机构和官员在犯罪调查中滥用国家赋予其权力的危险。

因而构建合理的刑事侦查制度对于司法公正的实现显得尤为重要。

本文拟以澳门的检察机关 检察院为视角,通过分析其在侦查中的地位、职权及对其职权行使的制约措施,以揭示澳门检察机关侦查模式的特色,并相应地对这一模式进行客观的评析,以期为内地检察侦查模式的改革提供借鉴。

一、澳门检察院在刑事侦查中的地位分析澳门检察院在刑事侦查中处于领导地位。

澳门刑事诉讼法典 (以下简称 新刑诉法 )第246条(侦查之领导)规定: 侦查系由检察院在刑事警察机关辅助下领导进行。

刑事警察机关在检察院直接指引,且在职务上从属检察院下行动。

这一规定既说明检察院与刑事警察机关同为刑事侦查机关;又揭示了澳门检察院与警察机关在侦查中的地位的不对等性。

其中,澳门检察院是侦查的领导机关,而警察机关则仅为侦查的辅助机关。

这与德国、意大利以及我国台湾地区的 检主警辅 的侦查模式相类似。

这一模式的定格,继受了大陆法系国家检察机关的侦查职权传统,并吸收了二十世纪以来欧洲大陆国家(如德国、意大利及葡萄牙等国)进行的刑事司法改革的成果。

但必须注意的是,由于受葡萄牙国家制度的影响,澳门新刑诉法仍采取了大陆法系国家的预审制度。

因此,澳门的预审法官也拥有某些方面的侦查权(详见下文)。

同时澳门新刑诉法还吸取了香港的经验,设立了廉政公署并赋予其某方面的侦查职权(详见下文)。

因而廉政公署也是一个专门的侦查机关。

由于预审法官与廉政公署是独立于检察院之外的,因而这两个机关侦查权的行使,澳门检察院是不能行使其领导权的,故而澳门检察院在刑事侦查中的领导地位,是相对于警察机关而言的。

确立检察院在刑事侦查中的领导地位,既有利于保障侦查工作的正当性与合法性,防止司法腐败现象的发生,又有利于检察院对事实真相的及时把握及公诉职能的实现,从而达到维护法治社会秩序的目的。

二、澳门检察院在刑事侦查中的主要职权分析(一)对刑事警察机关的领导权1.授权刑事警察机关负责对案件进行侦查。

新刑诉法第44条规定: 刑事警察机关有权限协助司法当局,以实现诉讼程序之目的。

这表明刑事警察机关无独立的侦查权限。

但该法第252条又规定 检察院得授权刑事警察机关负责进行侦查之行为。

因而司法实践中,具体案件的侦查主要由检察院授权刑事警察进行,检察官则主要对侦查进行法律上的督导。

2.对刑事警察机关的侦查行为进行法律上的控制与指导。

第一,对犯罪消息的专属接收和处理权。

新刑诉讼法第224条规定,检察院可以 自行获悉犯罪消息,又或透过刑事警察机关或藉检举取得犯罪消息 。

第231条明确要求刑事警察机关获悉犯罪消息后,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将所澳门特别行政区检察机关侦查模式之探析82知悉的犯罪消息转达检察院。

第二,对拘留嫌犯的知悉权。

澳门法官、检察院及刑事警察当局均有权依法命令拘留嫌犯。

但是,新刑诉法第237条及第242条规定,除为了确保被拘留之人于法官主持诉讼行为时在场外,任何警察实体进行的拘留,均须立即报告检察院。

这一规定,一方面表明检察院对警察机关所实施的侦查行为具有领导权,另一方面又有利于确保警察机关所实施的此种剥夺人身自由的措施能得以合法的运用。

第三,对侦查进展的控制权。

虽然司法实践中,具体的侦查活动主要由警察进行,但检察院要负责对其进行法律上的指导,特别是对证据的收集及其有效性方面进行指导,也可以对刑事警察机关的侦查活动作出必要的指示,以及对侦查时限作出要求,从而使侦查为控诉服务。

(二)对采用获得证据的方法的决定权和提请权以及采用强制措施的建议权新刑诉法规定,获得证据的方法主要有检查、搜查、搜索、扣押、电话监听等。

其中,强行检查、搜查和一般性的搜索等取证方法,检察院可以直接决定采用。

其它的取证方法,检察院只有提请权,即建议刑事起诉法庭的法官决定采用。

刑诉法规定的强制措施有强制提交身份及居所资料、强制提供担保、强制定期报到、禁止离境和接触、中止职务、职业和权利及羁押等6种,除第一种外,其他五种措施的采用,均需检察院建议,并由预审法官决定。

(三)侦查归档权和提起控诉权刑诉法第259条规定,刑事案件经过侦查以后,如果检察院认为存在法定的归档理由,则须将侦查归档,而不提出控诉。

该法第265条规定 如侦查期间收集到充分迹象,显示有犯罪发生及何人为犯罪行为人,则检察院须对该人提出控诉。

对刑事案件的归档与控诉(非自诉案件),这是检察院所特有的职权。

(四)重开侦查的决定权刑诉法第261条规定,检察院对已归档的侦查,如收集到新的证据,有权决定重开侦查。

(五)上诉权根据刑事诉讼法的规定,对刑事起诉法庭法官在侦查阶段作出的决定,检察院有权依法提出上诉。

此外,根据诉讼法的规定,澳门检察院还享有其他一些侦查权限,如讯问嫌犯、询问证人、听取辅助人及民事当事人的声明等。

从上述内容可以看出,澳门法律既赋予了检察院广泛的侦查职权,从而为实现大陆法系的刑事诉讼以发现事实真相、控制犯罪、防止犯罪结果发生的诉讼目的提供了前提条件;同时也规范了检察院与刑事警察机关及预审法官之间侦查职权行使的具体程序,从而使领导与制约的检察侦查制度在司法实践中具有可操作性。

三、澳门检察院刑事侦查权的受制性分析没有制约的权力,最容易导致权力被滥用以及腐败的滋生。

因此,澳门司法体制在确立检察院对刑事侦查的领导地位及广泛职权的同时,又对其职权进行了制约。

(一)预审法官对检察院刑事侦查领导权的制约监督预审法官一直是澳门刑事司法制度的重要角色,在侦查中他行使法官的权限,即进行司法侦查,达到制约与节制检察官活动的目的;侦查终结后,预审法官对是否起诉作出决断,进行司法审查,即澳门在侦查与审判之间有一个预审法官主持的预审程序。

因此,预审法官对检察院的监督主要有以下两个方面:1.在侦查过程中,预审法官对检察院侦查权的制约。

在侦查阶段,属于预审法官的权限分为两种情况:第一,由预审法官亲自实施的侦查权。

刑诉法第250条规定,侦查期间,下列行为属预审法官专属权限:对被拘留之嫌犯进行首次司法讯问;采用强制措施或财产担保措施;依据相关法律的规定,对律师事务所、医生诊所或银行场所进行搜索扣押;首先知悉被扣押函件的内容以及其他权限;法律明文规定保留给预审法官的其他行为。

第二,由预审法官对侦查行为的命令或许可权。

刑诉法第251条规定,下列行为属预审法官的专属权限:通常情况下,命令或许可对住所进行搜索;许可或命令扣押函件;命令或许可对电话谈话或通讯进行截听或录音等。

这表明,检察院虽然在侦查中处于领导地位,但是检察院对采用某些重大的侦查措施尤其是涉及到公民的基本权利和自由方面的措施时并无决定权,而只有向预审法官请求建议权。

这既体现了澳门刑事诉讼法在维护社会安定与秩序目标的同时,也十分关注对公民基本权利与自由的保护。

2.侦查终结后,预审法官审查检察院决定的控诉或归档是否适当。

检察院侦查案件终结时,可作出三种决断,即提出控诉、侦查归档(类似于大陆的撤销案件)及暂时中止诉讼(其实质为缓诉)。

其中,对于检察官提出的控诉的决定,如果没有嫌犯或辅助人申请预审,则检察院的控诉决定就可直接移送审判(即启动审判程序);对于归档的决定,如果辅助人不申请预审,则终止诉讼;如果嫌犯或辅助人对检察院的控诉或归档表示异议并提出预审申请时,就要启动预审程序(从这可以看出,预审不是必经程序,而是被动进行的)。

预审法官在依法进行预审时,对检察机关侦查终结的控诉或归档决定有权根据事实与证据情况作出司法核实,并作出起诉或不起诉的批示,从而使当事人的权利保护又增加了一道屏障。

因为通过预审,在起诉与审判之间增加一道闸门,既可防止无充分根据的案件进入审判程序,使嫌犯的权利得到保护,诉讼的效率得以提高,诉讼成本相应减少;又可防止对本应交付审判的案件而作出归档处理,即可以防止放纵犯罪,使受害者的权益得到保护,犯罪者能得到相应的惩罚。

这是澳门刑事诉讼法的优越之处,结合了两大法系刑事诉讼制度的长处。

同时,尤为特别的是,对检察机关作出归档决定的案件,因辅助人的申请而进行预审时,预审法官有权直接作出起诉的批示,浙江社会科学2003年第6期 法学研究83交由检察院向法院起诉,这实际上是在执行控诉职能。

此外,对于检察院作出的暂时中止诉讼的决定,实际上检察院只有建议权,而最后决定权则属于预审法官,且暂时中止诉讼的决定的作出,必须事先征得有关人员的同意。

这一方面是对检察职权的制约,另一方面也体现了澳门刑事诉讼法对人权保障价值与安全价值的重视。

(二)廉政公署在刑事侦查方面的职权也限制了检察院的职权澳门基本法第59条中规定: 澳门特别行政区设立廉政公署,独立工作。

廉政专员对行政长官负责。

澳门特区立法会于2000年8月通过了 澳门特别行政区廉政公署法案 (以下简称 法案 )。

廉政公署是具有刑事侦查权的专门机关,其成员具有执法人员的地位。

那么廉政公署作为侦查机关,它与检察院之间的职权如何划分呢?根据 法案 的规定,廉政公署有权对涉及公务人员和公职部门的贪污与欺诈行为进行刑事侦查。

这一规定,既赋予了廉政公署的侦查权限,又对其有权进行刑事侦查的范围进行了限制。

但需注意的是,廉政公署享有的刑事侦查权并非专属权限,澳门检察院同样享有对上述行为的侦查权。

然而,廉政公署展开的刑事侦查却不是由检察院领导,而是由廉政专员负责领导;且廉政专员领导侦查,享有刑事诉讼法赋予检察院在搜查、搜索和扣押方面的职权。

因此,廉政公署是一个独立的工作机构,它在职务上和活动中不从属于其他的司法当局,致使检察院对刑事侦查的领导呈现出不完全性与相对性。

当然,由于检察院是澳门唯一的 公诉机关 ,因此,廉政公署必须将 查清的情况向检察院举报 ,而不能越过检察机关直接向法院起诉,即由其侦查终结的案件应当由检察院审查和提起公诉,只是检察院不再进行侦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