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的滋味

46长者家园
老圃新花
学海泛舟
作为百味之先的“盐”,那咸咸的滋味实在是平常不过了，但在过往的岁月里，每每刻意想起盐，我便思绪纷飞。

南方人的主食是米饭，须有下饭的菜肴，在艰苦年代，鱼、肉、蛋只能是一种向往，平日里多是常见的“瓜菜代”；家里最困难的时候，连青菜萝卜也难以为继，下饭菜就只好降格为咸菜、大酱之类了。

我的成长阶段恰逢三年困难时期，穷困潦倒至咸菜、大酱也难以维持，于是母亲想到了盐，鸡鸭鱼肉、萝卜青菜乃至咸菜大酱都没了踪影，盐巴就这样羞羞答答登上了家里的餐桌，堂而皇之地充当起下饭的“主菜”角色。

寒酸到只有用盐拌饭，在穷乡僻壤也被视为一件不甚光彩的事，乡里向来有在吃穿上“显摆”的陋习，这种靠盐拌饭的落魄让母亲的脸很挂不住，故每次招呼开饭时，母亲明显压低的呼唤，代替了往日的吆天喝地，还刻意关上了堂屋那两
扇栅栏式的半截小门，甚至破天荒地连餐桌也不摆了，一来实在无菜可摆，二来免得空荡荡的桌子上赫然摆着一盘咸盐，反令人心慌。

为此，母亲想了一个妙方，利用平日存放剩菜剩饭的专用竹篮子，将其盖子翻转过来扣在篮子上，权当台面，因为竹篮盖子是明显的弧形，反过来后正好凹口向上，这样，摆上去的盐盘子便“深藏不露”，即使有探头张望的邻居路过，也难窥见里面的秘密。

盐配饭并非把盐往碗里一撒了事，而是经过母亲的精心炮制。

先将盐煨制成焦盐，再放一块稍微砸扁的老姜和适量的水，然后加蒸至生姜熟透。

吃饭的时候，只须夹起那块早已吸满了盐水的老姜，往碗里的米饭上蘸一蘸，然后把姜放回盐盘子里，由另一个人“接力”，一顿饭下来，全家人轮流不断地重复着这一动作，看来盐真是好东西，吃起来很下饭，也吃得很香。

母亲见我们兄妹几个不知忧愁吃得津津有味，常常
不经意地透出些长吁短叹，即使勉强露出些许微笑，却似乎是掩饰着难言的隐忧。

其实，母亲是乐观的人，她懂得在困顿之时如何鼓励孩子，她常说不怕没菜，只要有饭吃饱就是幸事。

母亲的话颇耐人寻味，我们几个吃盐配饭都可以吃得这样欢，其实跟盐无关，皆因饥不择食。

后来，有一次母亲看见我们不按“游戏规则”，争抢盐盘子里那唯一的生姜，引发出开怀大笑时，受到感染，于是给我们讲了一个关于盐的故事。

母亲说，从前有一户穷人家，每天也都是以盐佐餐，主人将盐巴盛在一只用椰壳做成的碗里，围坐桌前吃饭的一大家人轮流用筷子从椰壳碗里捣盐，由于半球体椰壳接触面小，容易滑动，当每次用筷子往里捣一下，那椰壳碗都会像陀螺似地飞转好几圈，从而引发一家人笑声不断，用餐气氛变得轻松而有趣。

朝代久远却异曲同工
的滋味
□ 陶诗秀
Y N A D E Z I W E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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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7月号学海泛舟
老圃新花
地令人捧腹一幕，不仅诠释了同为“贫贱不能移”的心智，也道出贫穷家庭相似乃尔的境况，因为就在我们家为盐拌饭而遮遮掩掩之时，却因小妹在邻居家的一次“蹭饭”所引发的又一个与盐有关的故事。

那天，少不更事的小妹在邻居家门口玩耍，被热情的邻居叫进屋吃饭，吃得心满意足的小妹回家后，回味
无穷中充满了对这次蹭饭的溢美之词。

她一直说邻居家的“菜”是很特别的一粒粒焦黄色的东西，从没见过也没吃过，并一直强调“很好吃”而念念不忘。

母亲纳闷，在村里有名的这家穷困邻居会有什么特别“好吃”的东西？
第二天，母亲终于从邻居那里了解清楚，原来她家
的下饭菜也仅是盐，只是炮制方法不同—我家是用生姜蘸着盐水吃，人家是将炒熟的盐粒直接撒在饭碗里。

真相大白之后，两家的主人都笑弯了腰。

令人始料不及的是，因为小妹的这次蹭饭事件，竟一下子踢爆了村里家家户户均
用盐拌饭的普遍秘密，于是全村为之哗然，街头巷尾到处诉说“盐”的滋味。

樱桃红了，杏子黄了，层林染翠。

白昼变得那样长。

早起四点，外面就有细碎的语声。

晚八点，天光还微亮，楼下乘凉的人们，晚饭也不做，只顾在孩童的嬉戏声里，大嗓门地拉着家常，洒下一片人生的活泼和热烈。

最喜夏日阴雨，两三点微雨落下，凉丝丝的惬意。

这时的风又轻又柔，一改往日的热烈泼辣，颇有几分秋的老成。

看东边天空，是暗沉沉的灰，厚厚的云层下似乎藏着倾盆大雨。

向西望去，淡淡的日头又躲在浅云里，只露出模糊的脸。

夏季的天，小孩的脸，反复无常。

小区退休的大妈，丝毫不理会这似下非下的太阳雨，只顾在楼下专注地打麻将。

骨牌碰击桌面的响声，夹杂着几句轻轻交谈，将夏日时光扯得悠长。

午后时分，上学、上班的已纷纷去忙碌，小区人影稀少。

合欢花顶着一树粉红的绒花在路边打盹，风吹过，飘来淡淡甜香。

路边的月季早开败了，凋残的花，就像长途跋涉的旅人，一袭旧衣，灰尘满面。

在这初夏时节，一片片盛开的蜀葵出尽了风头，那样惯常在田
间地头开放的花，在城里长势更加泼辣。

淡粉、玫红、浅白的花缀满了一人多高的植株，稍稍消减了白昼的寂寞。

小区正邻市郊，附近是一大片新开的土地。

绿油油的早玉米，几天不见就长高一截。

旁边有块豆苗地，绿盈盈的小苗，新锄的土地，全不似陶渊明笔下的“草盛豆苗稀”。

田埂边，白了头的蒲公英一片片都是，只等一阵清风就开始它们的旅行。

小小的粉蝶扑扇着翅膀在花丛中穿梭，不知在忙些什么。

野花是不甘寂寞的，粉红的打碗碗花爬上了街道中央的绿篱，在上面开了几十朵花，大概园林工人也舍不得拔去，任它们开着，那温柔的抒情的粉，像乡下女子，有着纯朴的娇羞。

绿化带里，红叶李、碧桃枝叶葳蕤。

行人对于春天的记忆还没有走远，犹记那时，繁花满树，风吹来，一树落英缤纷，哪像此时沉默严肃。

偶尔从绿叶间时传出一些鸟鸣，声音婉转清脆，染着翠色。

穿行在这夏日时光里，感受着夏的滋味是如此繁复悠长。

而我只愿采撷一段夏的记忆，在心中珍藏。

滋味悠长的夏日时光
□ 邓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