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字革命”派语文知识的“选择性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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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字革命”派语文知识的“选择性错误”

作者:朱晓梅赵黎明

来源:《人文杂志》2014年第06期

内容提要近代语文运动特别是五四“汉字革命”运动,是一场“将语文还给大众”和“语文现代化”的文化革新运动,其对中国语文乃至中国文化现代转型立下的功绩,理应得到充分肯定。然而,宣传革命理论的同时,运动中也时常出现有意无意的“知识性错误”,主要表现在对“言文一致”的错误认识、将文白之争比附为拉丁方言之争、将教育落后之责诿过于汉字等方面。“东方文化”派曾一一指出上述错误之所在。这些常识性错谬,反映了“汉字革命”论者的“意图伦理”。如今重新检视这些问题,有利于对新文化运动得失的深度反思。

关键词“汉字革命”语文知识选择性错谬“东方文化派”“意图伦理”

〔中图分类号〕I206〔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0447-662X(2014)06-0059-06

1922年,在“国语研究会”会刊《国语月刊》的“汉字改革号”上,钱玄同第一次祭出了“汉字革命”大旗,胡适、黎锦熙、蔡元培、周作人、沈兼士、赵元任、傅斯年等,从汉字存废、字母化以及国语建设方向等层面,分别提出对汉字加以“彻底改革”的意见。其实,作为一场语文运动,它的时限可以延长很多,上可溯及1892年卢戆章《〈中国第一快切音新字〉原序》的发表甚至更早,下可延至新中国成立之后的1950年代甚至更晚。清季民初以来,凡是旨在对中国语文进行大众化、通俗化、拼音化改造的文化活动,都应摄入“汉字革命”的范畴。

“汉字革命”运动敏锐地感应了时代潮流,准确地回应了时代的要求,客观地讲,它是一种进步的语文还原运动;其所秉持的理论依据有它的真理成分,其所欲追求的目标如今也已经部分地实现了,其对中国语文乃至中国文化现代转型立下的功绩,理应得到充分肯定。然而,正如其历史功绩不可忘记一样,其理论错谬和实践偏颇也同样不可忽略。特别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宣传策略,只要效果不管事实的学术态度,尤其应该反思与警醒。特别在语文问题上,出现了一种带有“意图伦理”色彩的常识错谬,即语文知识的“选择性错误”。为了建构自己的理论,他们有意无意地制造了不少“证据”,那些曾经迷倒了无数革命追随者的言之凿凿的所谓事实,原来不过是或子虚乌有、或人为杜撰、或张冠李戴的一次次“乌龙”。本文重新检视“东方文化派”的相关质疑,拟对“汉字革命”派有意的“知识错误”进行一次系统清理,对其学术精神进行再一次考量。

*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西部项目“《东方杂志》(1911-1932)与新文学运动的关系研究”(11XZW014)

一、“言文一致之实安在乎”

近代以来,文字改革者发动大众语文运动的一个最大理由,就是中国文字“言文分离”,不利于启蒙兴国。基本逻辑是:语言与文字分离,造成学习困难、识字率低;而识字率低,民智不开,又成为国家衰弱的根本原因;因此中国欲强大必自语文改革始,而改革语文必走文言向白话、汉字向拼音转化的道路。如早在1887年,黄遵宪就指出言文不一的弊端:“语言与文字离,则通文者少;语言与文字合,则通文者多。”黄遵宪:《日本国志•文学志》,选自郭绍虞编:《中国历代文论选》第4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第117页。1898年,裘廷梁进一步指出言文不一的危害:不仅造成了大量的“愚民”,而且“文与言判然为二,一人之身,而手口异国,实为两千年来文字一大厄也”。裘廷梁:《论白话为维新之本》,《近代史资料》(1963-2),中华书局,1963年,第120页。而到了五四时期,不论废汉论者还是白话文论者,都异口同声地把“言文不一”视为了汉字野蛮,文言落后的最主要证据。“言文一致”成了语文改革家判断语文优劣的理想标准。

“言文不一”果真是中国文字的致命弱点吗?“言文一致”果真是一种语言的最佳境界吗?中国语文“言文不一”有没有特殊的文化原因?这些问题都是需要认真辨析的。

2014年第6期

“汉字革命”派语文知识的“选择性错误”

首先,语言与文字不能混为一谈。比较而言,文字具有较强的稳定性,而语言的变化性较大,因此语言与文字不一致是语言文字生存的一种常态。这种语言文字发展不平衡的现象,固然带来诸多不便,但相对而言,其便利性可能更多,如保持时间上的连贯性、地域上的统一性等,因此“言文不一”是一种必然的历史现象。杜亚泉说:“其文字不至随语言而改变,于学术上及社会上之便利殊多。”④⑥杜亚泉:《译者前言》,见[日]山木宪《中国文字之将来》,《东方杂志》第8卷第1号。因而在文字与语言的关系上,他认为宁可“改变语言以就文字”,而不是相反,“理想之文字,必简略于语言,但能有一定之规则与语言相对照斯可矣。且欲使语言与文字,有对照之规则,亦惟有改变语言以就文字,使言语渐归于统一,不能改变文字以就语言,致文字日即于纷歧。”④显然,在他眼里,改变文字以就语言,反而会造成混乱的结果。

其次,文言白话各司其责,各擅其长,不能强归一致,也不能强分轩轾。胡先骕认为文言与白话所用场合不同,口语多用于写实,文言多用于抽象,所以二者不必混为一谈,“夫口语所用之字句多写实,文学所用之字句多抽象,即敷陈其义,亦不易领会也,且用白话以叙说高深之理想,最难剀切简明。今试用白话以译Bergson之创制天演论,必致不能达意而后已,若欲参入抽象之名词,典雅之字句,则又不为纯粹之白话矣。又何必不用简易之文言。而必以驳

杂不纯口语代之乎。”⑦胡先骕:《胡先骕文存》上卷,江西高校出版社,1995年,第2、5页。杜亚泉则坚持,文言白话作用于人的器官不同,效果不一,不能“强令一致”,“至于文字语言,不能强归一致,语言发于口而感于耳,文字作于手而触于目,器官既异,作用自殊,强令一致,则便于口者不便于手,利于耳者不利于目,无两全之道也。”⑥

再次,“言文不一”反而有利于传统的继承。胡先骕曾举例说,英国诗人乔叟五百年前之诗之所以“已如我国商周之文之难读”,就是因为英语“谐声”和“言文一致”的缘故,因此他认为言文分离,对于典籍的保存、文化的传承功莫大焉,“向使以白话之文,随时变迁,宋元之文,已不可读,况秦汉魏晋乎?此正中国言文分离之优点,乃论者以之为劣,岂不谬哉?且盘庚大诰之所以难于尧典舜典者,即以前者为殷人之白话,而后者乃史官文言之记述也。故宋元语录,与元人戏曲,其为白话,大异于今,多不可解。然宋元人之文章,则于今日无别。论者乃恶其便利,而欲故增其困难乎,抑宋元以上之学,已可完全抛弃而不足惜,则文学已无流传于后世之价值。”⑦杜亚泉也设想,假如文字随语言而转,拼音以代中国汉字,有着数千年悠久历史的中国文化,必定陷入不能读不能传的境地,“若我国亦用标音文字,则不但春秋战国之文,将无从索解,即汉唐宋明之文,亦将不能卒读矣。四千年之中,至少有三四种专门之文学,承学之士,虽白首不能尽通。今则历朝著述,藏之名山,传之后世,沧桑屡易,而文字则亘古如新,其便利二也。”④杜亚泉:《译者前言》,见[日]山木宪《中国文字之将来》,《东方杂志》第8卷第1号。因此,他们认定,“言文分离”既是特殊国情造成的,也是文化传承的需要。

最后,欧西言文,何尝合一。他们批判大众语文的倡导者,动辄以欧西为法,而实际上并未了解欧洲语文的实际。杜亚泉曾这样批评言文一致的“无谓”:“言文一致者,彼派之所倡导者也,以为言文一致,则学问易于进步,又以欧美诸国为言文一致之过,是皆无稽之说也。欧美之国民,非尽能读其文字,其不受教育之人,虽无不能言语,而亦不能解文字。”⑤[日]山木宪:《中国文字之将来》,杜亚泉译,《东方杂志》第8卷第1号。胡先骕批评新文化运动时也说:“且言文合一,谬说也。欧西言文,何尝合一,其他无论矣。即以戏曲论,夫戏曲本取于通俗也,何莎士比亚之戏曲,所用之字至万余,岂英人日用口语须用如此之多之字乎?”⑦胡先骕:《胡先骕文存》上卷,江西高校出版社,1995年,第2、39页。他们不仅注意到泰西文字“言文不一”的现象,而且认识到中国文字“言文不一”的特殊地理原因。“欧洲各国,区域较小,而各国之文字不同。若我国亦用标音文字,使言文一致,则一国之中,将有数十百种文字出现。”④

综上所述,他们得出的是这样一个结论:“言文一致”既没有历史的根据,也没有理论的基础,它是中国大众语文运动家对西方语言传统的有意“误读”,“言语自言语,文字自文字,言文一致之实安在乎?”⑤不过,我们也应该看到,这种批评固然有不少真理的因素,但其立足于“精英”的文化立场,跟面向大众的整个时代潮流是背道而驰的,因此,他们的声音显得不合时宜也就不足为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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