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解]菜园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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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园分析
沈从文小说《菜园》的文本分析
小说《菜园》是沈从文1930年写的一片短篇小说,情节一如他的诸多小说一般清浅,而风格仍然是充溢着那种写意似的抒情韵致。
但是从这篇小说里,我们却可以窥出清浅的沈从文的文字中深远的思考,这种思考和当时世界有关,却有着某种似的美学意味,窃以为是耐人寻味的。
小说讲了一个沉婉而带着凄美的故事:一个衰败但是依靠自食其力仍然过着宽绰日子的旗人家庭。
母亲和儿子相依为命,娘儿俩雇工种了菜蔬,养活全家,过着安恬而舒适的日子。
平静被儿子的强烈求知欲打破,他外出上学,告诉了母亲很多新的知识,还带了一个儿媳,但是最终的结果是不幸的,儿子和儿媳都是共产党员,被官府枪决了。
母亲在儿子去世后的三年,最终也放弃了这世界,去了。
这篇小说中让我想起了中学时候的课文《夜》,我对其中“17,18”这两个数字可以说是影像深刻,但是作为一篇与《菜园》共享着诸多共同元素,尤其是后辈的死亡和革命者这两个元素的文字,我们却无法读出相近的内在意味。
叶圣陶和沈从文显然从各自的创作理路和人生境遇作了不同的演绎,《夜》这片文字我不想多做解说,只是做一个引子,而着重想谈一下《菜园》是怎样处理这些实指因素的。
我们可以看到,沈从文仍然把这个故事的发生烙刻在自己独特的叙述经验之中,把自己惯用的某种隐在冲突架入了这个小说,这一冲突便是“自然”和“文明”的冲突,沈把这种带着浓厚个人境遇性的冲突贯穿他的多部作品,从而建构了现代文学研究者所谓的“湘西世界”,在这篇小说中,这仍然是沈从文无法释怀的“背景音乐”,但是这一回“文明”的象征是所谓“北京”,而“玉家菜园”则成为了“自然”的象征。
我们可以看到玉家母子的“旗人”身份在这种对峙下自然具有“隐语”的味道,作者写道:“辛亥革命以前,进城来候补的玉大爷,单名讳深。
当年来这小城时带了家眷,也带了白菜种籽。
……各处地方都有流落的旗人,贫穷窘迫,无以为生,玉家却在
无意中的白菜救了一家人的灾难。
” 这其中,玉家的困窘来源于他们的“旗人”身份,而籍以得救的来是长与自然的白菜,我们可以看到作者这种设计隐隐含着某种“隐喻”的意味,显示出了沈从文在无心编排故事情节的时候,仍然不自觉的融会了自己以自然来拯救“文明病”的小小寄寓。
而命运却是如此的捉弄人,玉家最后的败亡仍然和“北京”有关,北京给他带来了知识,机遇和革命,最终却是死亡,象征着繁华和知识文明的北京最终成为家庭完结的宿命根源,这样的结束又和开头形成了一个巧妙的循环,这种“循环结构”所揭示的某种宿命性和他最后造成的悲剧结果,隐含着沈从文赞美和批判的惯常主旨。
但是,结构上的某种寄予往往并不等同作者完全的情感的呈现,作者的情思往往并不是单项的追踪结构的总趋势,而是借助具体的修辞,衍发出更多的意义来。
沈从文在这一篇小说中就用这种方法体现了多种的情感向度,使得单向的冲突往往引向了更为复杂的思索。
这里面首先值得注意的是玉家老夫人和玉少爷的刻画,作者的辞采多引向了这两个小说的主要人物,有一段他们的对话是值得玩味的:
“动风时,晚风中混有素馨花和茉莉花香。
菜园中原有不少花木的。
在微风中掠鬓,……,便笑着问那个男子,是不是能在这样情境中,想出两句好诗。
‘这景象,古今相同。
对它得到一种彻悟,一种启示,应当写出几句好诗的。
’
‘这话好像古人说过的,记不起这个人。
’
‘我也这样想。
是谢灵运,是王维,不能记得,我真上了年纪了。
’
‘母亲,你做七绝一首,我和。
’
‘那么,想想吧。
’”
最后,母子的讨论在两人都不愿意作诗来破坏这“得意忘言”的境界而收场。
这是一段贴切而雅致的对白,而这样的对白竟熨贴的坐落在一个农家的菜园里,显然,沈文是以一种理想化的方法来写这两个主人公的,他们内在于这个赋予他们生计的菜园之中而观照着其涌出的
生机。
采取的却是一种艺术化的视角。
对这种风雅,沈从文作为一个艺术家,是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激赏的。
他随即边说了这样的话:“一切不造作处,较之斗方诗人在瓜棚下坐一点钟便拟赋五言八韵田家乐,偶一出城就赞赏独木桥美不可言,虚伪真实,想去真不可以道里记。
”但是,似乎这对母子终究没有注意到,这一层真实,仍然裹挟有一些知识的自矜,导致了菜园的乌托邦似的美的不牢固。
这种不牢固的表现之一就是周围的人们的敬而远之,“虽在当地的不到人亲近,却依然很受当地人尊敬。
” 虽然同是卖菜人,去因为某种文化上的自矜最终和下层得不到亲近,而上层的身份早已成为往事。
这不啻是一种悲哀。
母亲有着常年的阅历,当儿子仍然在追求知识和更大的世界时,经历过家族衰变的母亲出来劝阻:“我们家人读什么书?世界天天变,我真怕。
” ,“要去,三年五年也可以。
……作人要什么书本知识,向我们这些人,知识多了,也是灾难。
” 但是,儿子的想法却是不可遏抑的,他有着对父亲荣光的回忆和求新知的渴望,最终还是去了北京。
他带回了两样东西,“革命”和“媳妇”,仍然没变的是风雅,媳妇更是“美丽的不适宜作媳妇”,当玉家老夫人还做抱孙子的梦时,儿子和媳妇便被枪杀了,“革命”是隐含的字眼,沈从文把“他”隐去了,最后写到老妇人的死,也是淡淡的几笔,虽然是万念俱灰,却仍然是很泰然。
仿佛轻轻抹去一般,这个玉家最终遁灭了,而菜园变成了哀伤的菊花园,作者显然没有“出离了愤怒”,也没有是些哀恸,暗含控诉,如《夜》,沈从文有自己的体味,他把玉老太太劝阻儿子的话真的变成了一句谶语。
伴着这一终成谶的事实的,是媳妇喜欢的菊花,“秋天来时,菊花又开了一遍。
”
小说情感基调的逆转正是作者引入“菊花”意象开始的。
“菊花”在中国古典文学中是一个有着多重意味的意象,《离骚》中有“朝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的句子,陶渊明据此化用成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屈平的耿直高洁,便被一股隐逸气冲淡了,黄巢的《咏菊》却让黄色的菊花多了一种暴烈和昂扬的气势。
这种含混的意义嵌入小说文本之后,最终导致了呈现的情感的多维化。
在玉家老夫人的眼里,“菊花”象征着某种隐逸和安恬,能使她“做起了无害于事儿
极其合理的祖母的梦” 但是,从儿子和媳妇的身份和命运,“菊花”所有的刚毅的一面,最后的结果的悲剧性又使菊花染上了某种悲悼的色彩,也颇为契合“菊花”作为傲霜的秋花骨子里的那种被举行。
显然作者的情感在这里具有了复杂的徼向性,而这种徼向性是同构于前面沈从文对于“知识”在决定玉家命运的作用的含混性的。
如果没有在知性基础上的“艺术”的观照,母子俩就无法升华那种贫瘠而困苦的卖菜人生,从而无法真正的欣悦眼前的农村世界,与其融为一体。
但当他们重新返回知识的中心的象征“北京”时,“白菜”也转化为“秋菊”,到达了“美丽”的顶峰,最终却造成了这个菜园的毁灭。
当此之时,我么可以感受到沈从文情感的幽微之中暗含着复杂和矛盾,这种复杂矛盾丰满了小说的意境,也深化了小说中“文明”和“自然”的冲突,玉家菜园这一个理想的“菜园”的消灭最终原因便是作者塑造的玉家母子在这一冲突下不可调和的矛盾特质。
这种特之最集中的表现在上文之中:对于象征“文明”的知识的复杂纠葛,“知识”一方面成为“诱惑”,无论在对于自然的审美事观照,对于往昔父辈荣耀的陶醉,抑或是对于认识文明、变革的渴望。
另一方面,“知识”又如玉老夫人所说的是一种灾难,而这种“灾难”最终落实到了一家人的头上。
沈从文拓展了这一矛盾的特质,写到了“白菜”和“菊花”这组隐含的喻象,白菜切乎实用的长于土地,它的美力的生发来源于切实的丰收的喜悦,而“菊花”在惊人的孤傲和璇美之中却丧失了他对土地下人们的馈赠,它的作用在于彰显一种疏离的美感,而它的傲霜和落落寡合最终预示凋落的不幸,作者的感情指向在这两种质物质上是含混的,这正说明,作者对于“知识”以及其所代表的“文明”的感情是复杂的。
这“菜园”的兴衰体现了沈从文对所处的当下境遇的思考。
这里要提及一位并不是很有名的西方马克思主义文艺学家吕西安?戈德曼的论点。
他认为文艺的发生似乎和文本的内在形式有着社会学意义上的“同构”关系。
他以这个问题分析了法国古典戏剧和社会上层阶层关系形式上的相同性,我们借此来分析沈从文的这篇小说,似乎
发现了很多恰切的东西。
我尤其想借以深化的是,沈从文这篇小说发源自沈从文对外在生活的内在经验,而把作者的人格和他所处的社会境遇投射到小说文本,这在沈的作品之中这是一种典型的写法,而文中玉家的两位主人公正是沈从文某种“自况”。
沈从文对于“知识”在“文明”和“自然”之间的尴尬地位,应该有着深切的体认,对于超脱了文明功利的自然之性,他是不遗余力的加以歌颂,书写而近乎神性化,他那句“建造希腊小庙,供奉人性”的话,似乎已经成为了他一生的定格,但是在这篇小说中,沈从文却表现了对于描绘人性的媒介:知识的怀疑和戒俱。
一方面,他赞誉文中对对自然审美式的观照;另一方面,对这种观照超越了土地,由“白菜”上升为“菊花”而成为纯粹审美的时候,他又让所有的人毁灭了,而“菊花”的凋谢,玉家少爷的死去的原因就是对知识的知觉和追逐。
这显然和沈从文独特的阶层境遇和独特的社会环境有关,在30年代的文学环境和思想环境中,沈从文是落寞的,因为那是一个文学和立场有关的时代。
其实文中一些文字已经提到了触发沈的这种思考的原因,文中提到革命,变化和27年的一系列事件,中国的政治、经济和文化时刻都在高扬着理想的实利论,而中国的传统文化中,“为政立言”的干预的阴魂从来没有散去,只是抹上了一层“民主”或是“左翼”的面皮。
而沈从文在内心之中却看得更远,他的目光却看到了这种“先进”、“民主”、“文明”之下的阴暗,这些东西最终不是来自他所熟悉的土地,这一中国大多数民众赖以生息的力量;而且更是与那么贴近土地的他的实际生命体验相违背的,而沈从文却无法离开他所存在的“启蒙时代”,他仍然需要文字去表达,去审美,去思索,去用他那点执拗的湘西人的倔强去绘塑一个“纯美的境界”来对这个文明的世界的病态提出质疑,所以他又离不开这个给予他写作机会的“文明世界”这种内在的悖论使得沈从文感到双重的疏离,乃至对个他写作权利的“知识”都感到了怀疑,沈从文这种质疑是很打动人的,而且是用最诗意的笔调写出来的。
但是,他却重新从另一个角度剖析了所有的元素,而且直接导向了对“文明”和“知识”的质疑,而这种质疑里显然也包含了他所崇奉的“人性”和并不反对而且成为趋势的“革命”,在当时来讲似乎并不是什么很为切时的思想,可是现在看
来,确实是重构了某类知识者的境遇,他们被排斥而且从内心中拒斥了各种浮躁的而且文明的“符号霸权”,以自己独特的经验在书写触及人心根本的东西。
他们这样做内心必然是痛苦的,当他们希望刻写出“自然”时,在文明中获得的“审美意识”最终使本然远离了他们,但是另一层意义上,他们又本能的拒斥“革命”、“文明”、“知识”这类纯灵的“启蒙”产物,这种文化上扎根于本身的经验而有着某种超越向度的知识人,在这个时候往往陷入深深的悲观之中,这篇小说中“菜园”的悲剧,往往是一类知识人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