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意象

选择意象、组合意象的过程, 就是在写作构思时作者头脑中所形成的生活图景和要表现的主观思想感情融合一致的形象化的思考过程。“一个诗人有没有独特的风格, 在一定程度上即取决于他是否建立了他个人的意象群”。纳兰性德就是这样的一位诗人,他在意象选择上有着鲜明的独特性。这个独特性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表达出纳兰性德深切的思想感情。我们知道早年那段相望不相亲的情感体现以及妻子的早逝引发了他对世间万物终将消逝的悲愁。他内心深处积郁着一层难以言状的隐怨深悲, 他把这种对人生的遗憾、失望、哀伤和悲痛全部深深地融合在词作中, 使词中的物象融入了某种典型性的主观情味, 也使他的词作总是缭绕弥漫着一片凝重的、难以掩抑的、剪不断、理还乱的伤感意绪。于是在意象的选择上，其情感指向是悲凉、落寞、感伤的。如“平原草枯”、“梨花零落”、“芳菲寂寥”、“西风断雁”、“雨剪芭蕉”、“塞烟衰草”等等, 这些意象凄迷低徊, 令人读之荡气回肠。又如如:“冷雨凄风打画桥”、“想天涯只影, 凄风苦雨”、“相思何处说, 空有当时月”、“月似当时, 人似当时否”、“月浅灯深, 梦里云归何处寻”、“落花如梦凄迷”、“西风恶, 夕阳吹角, 一阵槐花落”、“倚着闲窗数落花”这些落花意象是对美的留恋, 是惆怅与无奈, 是对命运的感伤。纳兰词的把意象蕴含的情感发挥得淋漓尽致的是对“梦”、“影”的借用，使得其爱情词感情得到充分展伸的同时。“到如今，独伴梨花影，冷冥冥，尽意凄凉。愿指魂兮识路，教寻梦也回廊。”（《青衫湿遍•悼亡》）“玉箫吹梦，金钗画影，悔不同携”（《眼眉儿》）。“百尺游丝千里梦，无限凄迷。”“曾是向他春梦里，憋见回廊。”（《浪淘沙》）“绿阴帘外梧桐影，玉虎牵金井。”“愁痕满地无人省，露湿琅玕影。”（《虞美人》）意象迷离扑朔，境界恍惚朦胧和飘渺。《虞美人》“为伊判作梦中人,长向画图清夜唤真真”。词人在百无聊赖之际,对着画图深情地呼唤着爱妻的名字,聊以自慰,然而这也是无谓之举了。那就只有借助好梦了。假如好梦确实如约而至,能在梦中见到自己日思梦想的妻子,那该是件多么可喜的事情啊。诗人确实在梦中见到了自己的妻子，如《寻芳草》“客夜怎生过？梦来相伴、倚窗吟和。薄嗔佯笑道，若不是恁凄凉，肯来么?”词人寂寞极甚，好在终于在梦中得到暂时的慰藉，然而这种短暂的美好总是来去匆匆，不能陪伴到天明。纳兰性德善于在词中运用“梦”“影”这两个意象。“影”“梦”这两个意象都具有虚幻性、隐约性和飘忽性等特点，能给词创造一种浪漫朦胧富有美感并且能勾起读者的联想和想象的意境，但从另一方面看，在这看似浪漫的美境中却越发地反衬出词人对美好的向往和现实的不如意的无奈和感伤。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妻死去，自己却束手无策。那种由刻骨铭心的悲痛生发的无奈和无助，变得沮丧、低沉、彷徨、苦闷并且厌弃尘俗世间。为了寻求心态平衡，自我解脱的药剂，便开始借助梦幻。于是，梦就成为纳兰性德心情舒畅的唯一途径，现实不能实现的便到梦中实现。于是在今之凄凉和昨之欢欣中,词人更倾向于昨日；在现实之残酷和梦之甜蜜中，词人更愿意生活在梦中。妻子的早逝同时也让词人内心变得孤独与悲凉，强烈的孤独寂寞感无处不在，深深地积压在纳兰性德的内心，在痛苦难堪、感同身受中，词人找到了与自己一样“形单影只”的“影”意象，借助“影”意象，词人抒发了自己浓厚的孤独悲凉之情。

二是表现在它深深打上了词人人生体验的烙印。回廊在古代诗词中象征着相思、恋情，纳兰性德诗词中，有不少的爱情篇章，特别是在他的恋情词中都写到过回廊。“回廊一寸相思地，落月成孤倚。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虞美人》）回廊这个相思地，让词人回想起一次灯下的约会，因担心被人看见，背过了灯光，无奈还有月光，只好藏身于花阴之下，一晃十年过去，岁月悠悠，但此情此景却日日萦绕，历历在目，难以忘怀。“曾是向他春梦里，憋见回廊”（《浪淘沙》）所恋之人即不可及，又不可忘，就只能去想，去梦了。在花落春瘦之时，容若不由自主地又深深思念，梦到了与相恋之人有过美好恋情的回廊。可见，回廊在纳兰性德的生命中是很重要的，在这里曾经有过他刻骨铭心的爱情，即使那段恋情已逝去了十年之久，但是“回廊”依然成为词人对逝去刻骨铭心恋情追忆的象征和萦怀

终生、咏叹不已的圣地。又如梨花的洁白之色历来被视作是纯净的象征。同时梨者，离也，谐音相关，表达了离愁别绪。纳兰性德似乎有一种很浓厚的梨花情结。梨花这个意象往往出现在他的爱情词当中，特别是他写给妻子的词当中。在他眼中，妻子已经成为了梨花的化身，梨花成了纳兰性德用来思念妻子和怀念妻子的象征物。如：“又是梨花欲谢,，绣被春寒今夜。”( 《昭君怨》)“春情只到梨花薄，片片催零落。”( 《虞美人》)“到而今、独伴梨花影，冷冥冥、尽意凄凉”(《青衫湿遍》)“归来也，趁星前月底，魂在梨花”(《沁园春》) “新月才堪照独愁，却又照梨花落。”《秋千索》“从此伤春伤别，黄昏只对梨花”(《清平乐》)“一别如斯，落尽梨花月又西”(《采桑子》)纳兰借“梨花”淡雅朴实来代表曾经与妻子那段美丽纯洁的爱情，借梨花那洁白的色调表达出爱妻卢氏楚楚动人、美丽寂寞的神韵，而且借梨花飘零凋谢的特征抒发他凄凉与哀怨的思绪。作为词界高手, 纳兰词的意象蕴含的情感是十分丰富的。他也正是用这些意象构成词的基本材料来唱出自己心灵的悲歌。

意象的选择和词所表现的情感是一致的, 正如袁行霈先生所说:“如果作家所感受的情感活动的性质是消极否定的, 其情感作用方向是消极向下的, 那么最终形成的意象, 其力的作用方向也应该是低回向下的。”纳兰词中很少选择具有亮丽色彩的意象, 他所选择的意象往往蕴含着悲凉、落寞、感伤的基调, 笼罩着一层暗淡的色彩, 以传达内心孤独抑郁和愁苦。种种意象在作者笔下大都蒙上了一层忧伤的暗影, 染上了一种凄清的色彩, 透露出悲凉伤感的情绪。美的事物常常被摧残,赋予其悲剧氛围。

正合符王国维在《人间词话》：“意境非独谓景物也，喜怒哀乐，亦人心中之一境界。故能写真景物，真感情者，谓之有意境也。”[7]17

王国维的成就在于他把古典文学中的“意境”这一概念更清晰地表达了出来,他认为:“境非独谓景物也。喜怒哀乐,亦人心中之一境界。故能写真景物、真感情者,谓之有境界。否则谓之无境界。”[1]纳兰词所营造的词境也是独有的凄美、深婉,可谓世无纳兰,即无此种境界。[1]唐圭章.词话丛编[M].北京:中华书局,1986.纳兰词凄婉意境探析赵红卫(潍坊学院,山东潍坊261061)

纳兰词是如何营造其凄婉的意境的呢,我认为主要有以下两点:一是善写回忆画面和引用典故，且词境意蕴隐曲,二是善用细节小景刻写优美意境孤寂之情。自然,这两个方面不是孤立的而是相辅相成的交融在一起。

一、善写回忆画面和引用典故，词境意蕴隐典

纳兰性德的很多爱情篇章尤其是在他悼念早年那段相爱不相亲的恋情和亡妻的篇章中中都善用典故和回忆过去的画面。通过典故的引用和过去生活画面的回忆，纳兰词中营造了凄美深婉的意境。我们知道纳兰性德早年纳兰相爱不相亲的恋情给他留下了刻骨铭心的记忆，即使那段感情已经失去十一年了，但它却时刻牵动着纳兰性德的内心。如《红窗月》：“燕归花谢，早因循、又过清明。是一般风景，两样心情。犹记碧桃影里、誓三生。乌丝阑纸娇红篆，历历春星。道休孤密约，鉴取深盟。语罢一丝香露、湿银屏。”上片写此时情景回忆往日在碧桃花下，发誓三生相厮相守的誓言依然记得，而今风景如旧人却分飞，无不伤离伤逝之哀叹。下片忆旧，追忆当时相亲相恋的往事，那乌丝阑纸上的文字清晰可见，说不能辜负了秘密的誓言，那文字可以为深盟之证。这首词采用今昔对比的手法把词人孤独无告之情表露无遗的同时也使词中的意境更加凄美与哀伤。又如《浣溪沙》：“五字诗中目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