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室故事

在这个冬天，我看到了一部叫做急诊室故事的电视剧。

看这部剧的最初原因，是因为本身也是在医院工作。但我所在的医院，不管是ICU还是急诊，永远是安静的。自然也会有很多细小缜密的声音。仪器的声音。低低的话语声。脚步声。但是整体的感觉趋于镇定，有条不紊。（我看这部电视剧的原因是因为家人在医院看病时大夫仁者仁心的感动。可能学理科的原因，我很能理解看病治愈是讲概率的，同样的病症，同样的药在不同的人身上效果肯定是不同的，允许出现一定的偏差，可我们的国人看病如同买东西一样，一样的钱至少是一样的商品，甚至更好。医院里的大部分事件都是概率较大的可能性事件，普通人生的普通病，大夫依据他的经验学识开出处方，打针吃药后ok，那他的经验从哪里来，就是从前面多少个病人的处理上得来的。好多年前，我家的孩子被护士多扎了好多针，我难道不心疼？但没有办法，总有人在奉献，为什么不能是我？）

喜欢上张磊饰演的汪晓寒，仅仅从他的一个动作开始。

一个并不复杂的手术，在骆主任自身原因的纠结下突然显得无比困难。本来站在第二助手位置的汪晓寒，简洁凛冽地握住骆主任手中的柳叶刀。骆主任在愣了一下之后，轻轻放手，转身，退后。他上前一步，继续手术。没有多余或者过大的动作，不过在转瞬之间，然而在场工作以及旁观目睹的工作人员，都被这场静默之下的惊涛骇浪，震得哑口无言。手术刀对于医生的意义，不明自喻。身经百战的骆一禾，被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的毛头小子（毛头小子是电视剧中的原话，但我觉得有点儿过了，角色汪晓寒的设置已经是精英海归，再加上演员自身的年龄，有点儿。。。。。。）夺了枪。最可恨的是那个人还无可置疑的正确。在那一刻，这个青年的气势完全压倒全场。

本来还处在漫不经心状态下的我忽然像被一锤子敲醒。这个男人，原来是要这样才好看的。品评一个男人帅不帅，往往与长相无关。看中的，是得有那么一股韵质。

很喜欢汪大夫的登场。汪大夫初一现身，颇有中土世界白袍巫师的味道。没人清楚他的来历，也摸不清他的路数。从他第一次见面就能精准地报出每个人姓名的能力，让人猜想，这个人，莫不是有读取人心的魔力？目中无人的傲慢态度也就罢了，得罪上下员工之后还能用一副你们全欠我的眼神招摇过市。连等闲好事者都感觉的出来，这个人，周身散发着一种危险的气息。

所以，我一直不认为汪大夫这个人物设计得虚妄。我一直觉得他是在医院回廊里，最有可能擦肩而过的那一个。

他可以对缺乏专业医学知识的家属不厌其烦地解释手术过程。也可以冲进调度台，态度冷硬强势地截断别人的话头说，我不要你的解释。他热爱生命，他天真纯粹，他为陌生的病人流泪，他拥抱失去女儿的母亲，他躲避见父亲的遗体，他在雪中奔跑。

他身上一直存在深深的矛盾感。一面他可以给陌生人最宽容的爱，也可以给最亲的人最深刻的恨。在多数人眼中，他显得沉郁孤决，有时又恃才傲物。可是当他笑起来的时候，星光都黯淡了下去。没见过人的不会明了。

有人不爱笑，有人笑得过头，有人皮笑肉不笑。笑是有魔力的。汪大夫一笑，徒然让人怕了起来。汪大夫，您不知道，过分美丽的事物是一种罪过。

记得有人这样形容：他一笑，露出整齐的八颗牙齿。酒窝也愈深了。

他的笑也可以是淡淡的。一边的嘴角微微飞扬起来，有些桀骜不驯的样子。

原本这是个咄咄逼人的角色，而张磊本身有沉静的气质。两者奇妙地交织一起，混合出一种迷离的韵味。

这种韵味，为这个人物平添了一丝邪魅。

苏俪，（以我的理解，只属于工作上的先进，生活中也是一塌糊涂的平常人，是置身于大众中的很平凡的一个，是你是我也可能是他和她，这才是我喜欢她的原因。）她到了一个骑虎难下的年纪，脸上不可避免的现出疲倦的痕迹。遇见汪晓寒之前，苏俪本是个可以把伪装梳

理得很好的人。

她习惯了用强势掩盖力不从心。性格本身其实没有名字听上去那么雷厉风行。不然也不会每每在主任和院长的劝说下心软，一拖再拖地留在急诊。

但是到了汪晓寒那里，她的恪守，她的强韧，脆弱的像海水上吹开的泡沫。白板上写着的格言，汪大夫看到，二话不说地划掉。他总是清醒得近乎残忍。

我从一开始便知道，名叫晓寒的人会有破冰的时候。

雪地狂奔是整部戏的灵犀一笔。这场戏里，一向以冰冷态度示人的男子以野兽般的姿势狂奔。内心的偏执，孤绝，矛盾，汹涌，展露得淋漓尽致。他以自己的方式祭奠。脱去衣衫，赤裸身体都无法减轻心中那份灼烧。那一刻，眼似乎是盲的。无法语言，无法视听，无法呼吸。他那么瘦。奔跑在白茫茫大地上，在钢铁丛林的都市里，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未来得及告别便已成绝别。那个绝别的人，是他父亲。

他最恨的人走了。从此在世上再无亲人。

大雪过后，汪大夫失去了踪迹。雪泥鸿爪一般无痕。

同时，苏俪心中一直沉睡的某些东西被唤醒。没有他的日子里，她心中某处一刻不停的琴弦忽然停滞了。

她意识到，也许是不可控的，便是要去找到他。她做了一个对她本人来说有些疯狂的举动，离开从未放下的工作，离开刚动过手术的关大夫，只为去陌生遥远的乐山寻一个人。

乡村有诗意一般的美。远离大城市的尘嚣，紧张和躁虑都被洗涤尽，内心真正的渴望在星光下一览无余。

所以看到在夜空下，汪大夫突然像个孩子一样低下头，说，我怕你。我心中柔软地一痛。他其实是比谁都害怕孤独。所以习惯了在内心筑起壁垒，拒绝任何看起来美丽的善意。即便身边不乏如徐璐，邱彩霞这样明媚的女子。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之。苏俪像一阵能将春水吹皱的微风，润物细无声地走进他心里。

他想要的温暖，在他父亲还存在时的城市里找不到，去到了世界繁华的尽头纽约，更加不会有。可是在林区这种遥远封闭的村庄，还保留着古老的脉脉温情。

他对苏俪热切的表白，我一点不觉得突兀。早在她一身古彝装扮站在他面前的时候，碧水青山之间，满眼都是心动。

***

最喜欢看的，是汪大夫的手。

高空盘旋的直升机上，一只纤长白皙的手在腮边若有所思地把玩着耳麦。未见主人面容。却是犹抱琵琶式的声势夺人。

一个演员若是有一双好看的手，便可以担任一些特别职业的角色。比如魔术师，钢琴家，或者医生。一双骨节均匀，灵巧稳健的手，很符合一个全科医生的身份。凡有汪大夫手部特写的镜头，眼睛总不经意地被吸引了去。在手术台上，握刀的手游刃有余地展开，透出主人绝对的自信与强势。这双手，就是他所说的，是贡奉着对生命的敬畏吧。

那双手也有着忧伤的时刻。

在前往营救被大雪围困巴士的路上，他问苏俪，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剧情进行到这里，已临近尘埃落定。

苏俪狠狠摇了摇头。泪水早已夺眶而出。他的眼神分明是刺痛的，可是嘴唇颤抖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说。垂下睫毛的时候，眼泪便顺势滚落在手背上。他始终是心疼她，哪怕谎言那样无力，这一次他情愿相信了。

他的手指凝固在虚空中，蜷曲成一个寂寞的姿势。

那双永远处惊不乱，从容不迫的手消失了。苏俪跌落悬崖，那双手是惊惧，慌乱的。无助地想抓住什么，最终还是无奈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