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希腊重装步兵、马其顿方阵及古罗马军团
- 1、下载文档前请自行甄别文档内容的完整性,平台不提供额外的编辑、内容补充、找答案等附加服务。
- 2、"仅部分预览"的文档,不可在线预览部分如存在完整性等问题,可反馈申请退款(可完整预览的文档不适用该条件!)。
- 3、如文档侵犯您的权益,请联系客服反馈,我们会尽快为您处理(人工客服工作时间:9:00-18:30)。
西方古典重型步兵是伴随着青铜时代文明发展的历程产生的,最早出现的是古希腊重装步兵。
古希腊重装步兵是古希腊文明时期各城邦军队的主要组成部分,也是最受到重视的部分。从当时留下的很多雕塑,绘画中,都可以一睹希腊重装步兵的风采。希腊人在塑造他们的神邸的时候,不可避免地反映了现实中威武和力量的象征。比如人们熟知的雅典娜,一手持盾一手执矛;还有戴着高冠,手持盾牌的阿瑞斯,都具有典型的重装步兵的特征。
在我们的脑海里,要勾勒出一幅重装步兵的形象是很容易的,他戴着有护面和夸张头饰的高冠,手持三尺直径的巨大圆盾,另一手拿着长矛,胸、腹被厚重的甲胄包裹,腰部以下是散开的金属或皮制战裙,腿上还有明光闪闪的护胫。在《伊利亚特》和《奥德赛》这两部伟大史诗中, “胫甲坚固”这句反复出现的修饰语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他们的防具由青铜和木头制成,当重装步兵排列成行的时候,在他的对手面前出现的就是一堵青铜和木头构成的城墙。与当时昂贵的铁器相比,青铜护甲重量更轻,其厚度足以防止对方的武器对头、胸、腹等重要部位造成致命的打击。重装步兵武器包括一支2到3米长的矛,还有一把短剑(这把短剑在战场上实用的时候很少),这两样武器都是铁制的。同样是荷马史诗经常提到的“价格昂贵的灰铁”往往给人以古希腊武器全由青铜制成,而冶铁技术尚未普及的错误印象。实际上,在荷马史诗描述的故事之后的不到一个世纪,来自北方的多里斯人闯入了希腊半岛,洗劫了墨尼劳斯和海伦的宫殿,毁灭了阿开亚人的文明。这些征服者所依仗的正是铁制的武器。而我们熟知的古希腊文明,则还要在这之后几个世纪。特洛伊的英雄们在古希腊的历史中就已属于传说的时代。
在绘画和雕塑中,艺术家往往脱去士兵们沉重的胸甲,露出他们壮实的肌肉以显示其力量,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当时的实际情况。重装步兵的全套装备甚至重达四十千克,因此必须具备相当精良的体格,才能在战场上行动。而在当时的生产力水平下和社会条件下,要具备精良的体格所必须的充足营养,需要一定的经济条件才能满足,这就牵涉到了重装步兵的产生和组成。
希腊重装步兵的产生是与希腊城邦时代的政治和经济形式分不开的,这是一种特有的产物。希腊重装步兵的产生基础是大量的自耕农,也就是具有土地和一定经济实力的平民阶层。希腊的公民在最初的所指也就是这种有地的平民,而不包括无地者和都市游民,当然更不包括奴隶。对于这些自耕农来说,对土地的护卫是其根本的
目标,在争斗中,他们用他们经济所能允许的最好装备来武装和防卫自己。但是必须看到的是一个单独的重装步兵实际上非常脆弱,他背负沉重的装备在田野或者山地缓慢移动,一个轻装的对手很容易对他进行袭击,玩各种打了就跑的把戏,或者把他绊倒之后再收拾掉。在这种情况下,装备上的优势完全无从体现。因此,重武装的一方更依赖于群体合作,只要聚集成群,装备就给了他们最好的防卫,并能得到同伴的支援,唯一需要防止的就是阵型的瓦解和分裂。在此基础上形成方阵的战术也就容易得到理解了。
典型的希腊重装步兵方阵一般纵深为八列,如果人数多,阵型就会拉得相当宽,有时候绵延几英里。作战的时候,每排的重装步兵肩并肩排成密集的阵线,右手持矛,左手持盾。每名士兵左手的盾牌,不但保护自己的左侧,还要为同伴的右侧身体负责。盾牌在古希腊重装步兵中,被赋予了一种感情纽带的作用,这对于培养团队精神无疑是有利的。对于这堵青铜和木头组成的墙壁,散兵,投石手或者原始的骑兵是难以攻破的,他们的武器很难击倒方阵中的战士,而方阵前三排士兵挥出的长矛却可以在他们防护菰劣的身体上造成致命的伤口。公元前49*年,波斯人在马拉松平原就是遇到了这样的活动墙壁,波斯仓促拼凑的轻步兵和骑兵在雅典重步兵的盾牌和长矛上撞得头破血流,阵亡比率竟达到了骇人的64**:192!在希腊重装步兵的方阵战术中,团结和纪律是第一位的,战术被降低到了几乎可以消除的地步。至于战略,根本没有考虑。事实上,马拉松战役中波斯人的战略无疑高出雅典人一筹,并且达到了预期的目的,雅典人的成功有其运气成分——当时波斯人正在登船,处于欲罢不能的混乱状态中。
前面已经说过,为了获得高于对手的防护,重装步兵的装备重量是惊人的。因此重装步兵的机动能力很差,他们没有速度,不能很快地进攻。虽然借助军中仆役的帮助,能够在较远的战场上作战,但没有建立专门的后勤体系支撑。由于方阵本身的庞大和严密,军官的作用不是策划战术、诡计,而是如同原始的部落战争中一样带头冲锋厮杀,以自己的勇敢鼓励部队向前。在古希腊的城邦中,在波斯入侵前很少有为了掠夺土地而进行的长期战争。而局部的边界战争,基本上从双方列阵开始,半天之内结束。山地和丘陵是交战双方都不愿意选择的,因为破碎的地形会使方阵脱节,变形,最后被割裂成无数团,使得方阵最根本的完整性遭到破坏。因此双方会在一处事先选定的平原展开交战。散兵,弓箭手,骑兵完全无足重轻,如果他们意外
劫掠了方阵后的辎重或者对方阵中的战士施加了远距离打击,则用一种道德的眼光加以蔑视。这种情形,与中国古代的车战有类似之处。
前文中已经指出,古希腊重装步兵的装甲能够有效抗击当时的武器,因此当两支重装步兵方阵对撞的时候,战争就变成了一种蛮力碰撞,嘶吼喧嚣,气喘吁吁的低效杀戮。受致命伤的部位往往是颈、臂、腹股沟、大腿这些裸露的部分。另一个致死率非常高的原因是挤压和踩踏,如果有人因为受伤或者被推撞,甚至新兵因为恐慌而跌倒的话,立刻就会有敌人或者伙伴的无数只脚从他身上或者头上踩过去,严重骨折或是死亡难以避免。所以方阵兵的要求是永远抓住盾牌,除了盾牌是团体的保障起着凝聚力的象征作用外,在倒地的时候它还可以尽量遮蔽这个不幸的家伙,分担踩到的压力。要在这种金属碰撞的嘈杂环境中有效指挥长条状的步兵群是非常困难的,这就要求方阵战士自觉维持方阵的紧密。如果步兵不具备这种素质的话就会带来灾难——在马其顿和雅典的战争中,雅典重装步兵就自我崩溃了。
两队希腊重装步兵的厮杀可以用甲鱼的打斗作比喻,即虽然双方气势汹汹,但都难以给对方带来重大损害。当胜负分明、尘土散尽的时候,双方的伤亡率大概在1* %左右,失败一方可能会增加到15%。为了防止对手追击,失败方往往尽可能保持正面向敌的方阵形式退却。即使方阵溃散,进攻方也难以进一步扩张其战果,因为他们往往不具备比逃走者更快的速度。失败一方的主力未受损害,短时间内即可卷土重来。这种战争,既无法大量杀戮对方有生力量,也不能占领敌方土地,动摇对方国本,哪怕是大量掳掠对方财产都无法做到,反而要消耗大量物资,纯属愚昧战争。古希腊各城邦对此却乐而不疲,甚至形成默契,生怕其他兵种的参与会破坏重装步兵方阵的传统,真是不可思议的现象!
现在我们已经看出古希腊重装步兵的缺点,那就是重装步兵组成的方阵的进攻能力,特别是机动能力非常糟糕。如果一个聪明的敌人选择避免交战的办法的时候,古希腊重装步兵的价值几乎就为零。如果这个敌人存心绕开重装步兵,而分散开去劫掠城市,焚烧田园,打击后勤,就像是后来在意大利转战的汉尼拔那样,重装步兵可以说是一筹莫展。如果敌手的机动性足够强,他还可以故意引诱方阵全副披挂作长距离步行,走到精疲力尽。在对阵中,古希腊重装步兵方阵纵深不够,防御虽有力但进攻无后劲,同时方阵必须控制前进的速度,防止在快速的进攻中队形发散。如果出现不幸状况,对手将战场预设在崎岖地带时,方
阵就更容易被肢解,最后变成无数孤单可怜、任人宰割的青铜罐头。对于远距离投来的飞箭或石块,方阵兵只能干挨打。如果一支弓箭或投石部队,有良好的组织,能够始终保持弹性,不陷入与重装步兵的肉搏战,即使是古希腊时代原始的投掷或弹射武器,也能给方阵带来沉重的打击。骑兵可以迂回方阵侧翼和背后,原始骑兵的缺点是没有马镫,不能像后来一样人马合一,无法进行剧烈的机动。如果企图靠马匹的冲力强行冲撞方阵正面的话,很容易人仰马翻,变成被长矛林高高挑起的旗帜。但是一旦迂回成功,他们就可以对重装步兵的背后大施淫威。要让长条形的方阵始终保持面向一个或几个快速的进攻者而不出现阵型分裂是不可能的,即使在战场要求方阵中的所有重装步兵来次同时左转重组也是奢侈的要求。在与蛮族骑兵的交手中,希腊引以为豪的重装步兵就吃过这种苦头。
改变这一切的时机来自于波斯的入侵。波斯人的机动,迂回,诡计,兵种配合以及杀戮、劫掠都给希腊人上了一堂全新的战争观念课。同时波斯人在交战中也发现希腊方阵的弱点,并巧妙利用自己联合兵种机动性强的优势与其对抗。波斯皇帝薛西斯侵略希腊的行动失败后,其大将马多尼乌斯带领留在希腊的部分部队,仍与希腊人反复较量了一年多。公元前479年8月,斯巴达国王普萨尼亚斯率领的希腊联军与波斯军在普拉提亚展开交战。这一战中,双方优劣都充分暴露。战役开始时,波斯人首先用骑兵轻率地冲击希腊方阵,遭到了沉重的损失。尔后,马多尼乌斯改变战术,利用骑兵的机动性袭扰希腊军后方,在正面交战中则保持弹性,不与希腊方阵正面交手,而是利用弓箭和投石手反复进行远程杀伤。普萨尼亚斯无法给波斯人造成打击,自身又不断遭到削弱,在后勤被波斯骑兵切断的情况下只好连夜撤退。第二天早上,马多尼乌斯发现希腊人已退走,立刻率军追赶。而此时的希腊军正陷入了重装步兵方阵的固有缺点之中。为了防止波斯人追击的时候受到损失,普萨尼亚斯将部队列成正面向敌的大方阵,然后依次撤离。但在夜暗和不良地形的双重作用下,撤退发生了混乱,阵型被扯开了。但马多尼乌斯仍不愿让他的轻装部队去与聚集成团的希腊人硬拼,而是指挥远程部队保持距离杀伤撤退中的希腊人。就在希腊人损失惨重,眼看支撑不住的时候,命运女神转而向希腊人微笑了。马多尼乌斯为了聚集力量给希腊人最后一击,将主力步兵在弓箭手和骑兵背后列阵。普萨尼亚斯立刻抓住这一生死攸关的机会,将重装步兵重新集结为方阵向波斯军发起冲锋。波斯军队向
后退却机动的空间被自己的军队堵死,被迫与希腊人正面交锋。虽然波斯人作战勇敢,然而在短兵相接的战斗中仍不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重装步兵的对手。但波斯人数量占优势,双方一时僵持不下。就在此时,波斯统帅马多尼乌斯本人战死,胜负的天平迅速向希腊人一方滑落。由多民族构成的波斯军队本来就缺乏凝聚力,主帅死后立刻土崩瓦解。这次战役后,希腊人终于将波斯人赶出了自己的土地。
虽然希腊取得了希波战争最后的胜利,但由于战争形式的多样化与战争重心的改变,带给他们决定性胜利的不是深受自豪、自备武器的农民重装兵,而是政府出资建立的海军。而在海战中立下大功的水兵和桨手,正是无地贫民和城市游民组成的。同时为了应付波丝路军的威胁,大量无地贫民,游民组成了散兵,轻步兵,投石手,弓手。在广阔战线上和波斯军队较量的战功使他们理所当然挑战重装步兵一统天下的传统。而随着军事地位的提高,贫民们的政治地位也相应提高,公民范围相应扩大。对波斯的胜利激发了希腊人的扩张欲望,而被土地束缚的自耕农组成的重装步兵的局限也就越来越明显。当伯罗奔尼撒战争打完的时候,古希腊重装步兵也就到了退场的时候。公元前388年,底比斯和雅典的重装步兵方阵惨败于马其顿军队手下,奏响了古希腊重装步兵的挽歌。
在对希腊重步兵方阵的介绍中我们已经看出,希腊的重步兵方阵实质上是一种原始战争的产物。虽然在适宜的地点,它能够粉碎来自中亚和欧洲的“乌合之众”的蜂拥而上。但是它的缺陷也非常明显,对于一个野心勃勃的统帅来说,这种笨重蹒跚的军队可就太不足了。
马其顿实际上是希腊边缘的一个小城邦,它的经济和文化始终无法让它进入古希腊文化的中心圈子。在典型的古希腊文明看来,这个小小的城邦无足挂齿,无非是希腊化与蛮族的混合体而已。但是希腊人远远低估了这个小城邦的野心和它的学习能力。就在自大的希腊人沾沾自喜目空一切的时候,连续两代伟大的人物出现了:雄心勃勃的腓力和他一样志向高远的儿子亚历山大。腓力作为王子的时候在当时最好战的希腊城邦提佛当了三年人质,在此期间他细致观察了希腊的军队。回国后,腓力对他的军事体系进行了大胆而有成效的改革,创建了一支机动性更强且更具攻击力的军队。在他死后,凭借这套军事体系,亚历山大将进行前无古人的旷世远征!
马其顿的军队中,马其顿步兵方阵是最受到后人瞩目的部分。马其顿方阵几乎是一个完全用于攻击目的的方阵。腓力的改革首先表现在武器上,马其顿方阵兵
的长矛长达5米。这种长度可不是单手能够轻易掌握的,因此马其顿方阵兵的盾缩小了,直径只有2尺。在战斗中,马其顿方阵兵的盾牌挂在脖子上,以便用双手操作长矛。盾牌现在只是用于防御自身,而不必像过去一样用来防御同伴。同样,这个士兵也无法得到来自同伴的防护。士兵的注意力集中在面前,以密集的长矛突刺获取更好的防御。典型的古希腊方阵纵深为8列,如果对一个坚强的对手发起进攻,这是远远不够的。因此马其顿方阵大大增厚,甚至深达16列以上,保证前进中的方阵有足够的人数能够前仆后继。为了让方阵能够尽快到达需要的地点,同时保证进攻速度和士兵的灵活性,马其顿方阵兵废除了笨重的青铜凯甲而以皮甲代替。
当方阵开始进攻的时候,前五排士兵的长矛一律放平,长矛的长度足以保证这五排长矛在敌人的武器有效范围外杀伤正前方的敌人。如箭猪一般向前方伸出的密集长矛,在杀伤敌人的同时逼迫对手后退,造成的心理效果甚至大于其实际杀伤效果。走在中间的人也并不是闲得没事,他们要用盾牌挡开飞来的石头和羽箭,还要妥善利用他们的矛柄。马其顿方阵用的长矛尾端同样装配着锋利的金属矛头,当前排战兵无情前进的时候,无数被刺倒的人倒在方阵兵的脚下,五排以后的士兵将用矛尾向下的狠戳消除他们任何重新站起的可能——对马其顿方阵来说,阵内出现的敌人实在太可怕了。当第一排战士基本倒下的时候,新的一排长矛又将放平。如果有敌人绕到了方阵的背后,现在走在最后的人们有工作了,他们将用长矛的尾端排成方阵后的枪林。不管出现了什么情况,方阵中的战士都必须前进以保证进攻和突破的持续,后排的战士用肩膀抵住前排的战士,使他在敌方的攻击下不但不能减速,反而必须加速,一排排战士最终都被自觉不自觉地带入这种向前的惯性的时候,方阵本身就获得了作为整体的动量。到了这个时候,敌人必将在飞速运动的方阵面前粉碎。当这样一支方阵前进的时候,如林的长矛,希腊式的高冠和装饰,形成的效果是很惊人的。在一个反映亚历山大与大流士伊苏斯会战的古希腊镶嵌细工画上,除了倒伏的马匹最引人注意的就是那些林立的长矛了。
方阵本身,在某种意义上是一个人体构成的粉碎机。但如何让对手在粉碎机所需要的时间,出现在粉碎机能够架设的地点,并且自愿跳入这个粉碎机中,就需要其他力量了。因为马其顿方阵虽然通过减重获得了比以前的重步兵好得多的机动性,但要让他们纵横疾驰,迂回合围还是太勉为其难了。这就需要简要说明一下腓力改革后的整个马
其顿军队的状况。
马其顿方阵兵毋庸置疑,是军队的主力。但他的组成成分与传统的希腊军队相比更为复杂,马其顿兵的整套装备的价值远低于重装兵,这就为建立更大的军队带来了可能。因此马其顿方阵兵对经济条件的要求远低于希腊重步兵,可以吸引不同阶层的人参加,同样他们对土地的依附和留恋也就小得多了。除了方阵兵以外,马其顿军队还有另一种步兵,即持盾兵。这种步兵的装备比方阵兵更为简易、轻巧,装备较短的矛和更大的盾。可以把它理解成将过去希腊各国存在的散兵、弓手组织化了。将这类杂兵组织化后,他们就从过去城邦战争中无足轻重的骚扰者变成了一支有力的战斗力量,同时有组织的军队代表着地位的提高,由此产生的认同感和团队精神完全能使马其顿轻步兵的战斗力数倍于同等数量的散兵。这种军队基干构架,使大量的贫民,冒险者,商人甚至有劣迹者可以加入军队,维系他们的是对国家的责任和认同,而不是仅仅对个人土地的依赖和保有。这就保证军队能够远离国境进行远征,仅仅是对战利品的渴望和对征服土地的希冀就能够保证这些一无所有的士兵跟着亚历山大从欧洲走到印度。由于马其顿的位置关系,它长期为古希腊文明世界抵挡着北方游牧民族斯基泰人的压力,因此马其顿人对机动作战和骑兵战术都非常熟悉。马其顿军队建立了希腊世界最好的骑兵,一种是作为主力的轻骑兵,另一种则是贵族组成的重骑兵,即伙伴骑兵。对军队的后勤,马其顿也加以了重视。马其顿方阵兵的大部分给养由自己背负,每十个人才能拥有一名军中仆役,军队中的非战斗人员减少,相应减轻后勤压力。在精简军队后勤部门的同时,马其顿要求地方行政更多对军方进行后勤支持,军队所到之地及附近的行政长官被提前要求供应军队粮秣。
马其顿的军队已经是一支合成军队,他的兵种和采用武器的多样化对比希腊城邦的军队都是一次革命。现在腓力和亚历山大不是向一个单一的步兵方阵下命令,而是布置着多个兵种在战场上运动。如果其中一个笨拙的部分如方阵陷入指挥不灵而进入半自发运动的状态,国王仍能通过对军队其他部分进行有效的调控以配合方阵运动,从而保证战局向有利方向发展(应该注意的是,除方阵兵外,其余兵种都不需要如此高的兵力密度,因此他们也就能分成更小单位部署,在作战中的灵活性相应增加)。但另一方面,这些兵力单位的军官,基本上仍然扮演着带头冲阵的勇士角色。
当马其顿军队和敌军展开会战的时候,最先运动的是骑兵部队。轻型步兵则用来填补骑兵离开后和方阵
步兵之间的间隙,运动缓慢的方阵兵落在最后面。对加厚了的马其顿方阵来说,它比希腊方阵更需要一块平旷的地形,以完成加速、冲击的过程,现在它一般并不是直奔敌军主力,而是径直奔向选择好了的合适战场。在方阵兵向预定战场的运动过程中,骑兵部队已经占据了合适的位置。通过对敌军的迂回,骑兵巧妙引诱着敌人改变部署。当时机成熟的时候,轻骑兵将向敌手展开不顾生死的亡命突击。这种突击并非是要直接形成主力会战,而是通过这种行为激发己方士气,并在反复进攻中压倒对手,使他被迫向马其顿人希望的方向运动。在亚历山大与大流士高加米拉会战中,波斯骑兵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在马其顿骑兵之上,但是亚历山大毫不手软地命令轻骑兵轮番冲击。当二十多个马其顿轻骑兵中队覆灭之后,波斯军队终于被马其顿骑兵的气势压垮,不得不向着亚历山大希望的方向移动。当敌手在马其顿骑兵和轻步兵的压力下被迫移动自己的阵列的时候,最终他们将发现自己恰好出现在方阵的面前。当方阵启动的时候,没有一支当时的军队能够抗衡它的突击,此时其他兵种仍将对敌军保持压力,以逼使敌手被迫迎战越来越快的方阵长矛。最激烈的战斗往往在此时展开,重骑兵也将加入战团。等到方阵冲过战场后,统一的敌军变成了无数溃散的单兵,马其顿骑兵将展开战场追击,屠杀试图逃离战场的徒步者,以进一步扩大战果。无论是希腊单一的重步兵,还是波斯训练不足的混合军队,都无法对抗马其顿人的多兵种联合打击。作为军队的中心,方阵仍然具有运转不灵,速度缓慢的缺点(这个缺点比希腊方阵更为严重,且比希腊方阵缺少防护)。但擅长机动作战的亚历山大能够指挥联合兵种特别是骑兵有效保护它的侧翼,掩盖掉了这个缺点。至于攻城战,希腊人的物理知识产生了很多巧妙的工程机械,不在话下。
很容易看出,马其顿军队的真正优势是多兵种的编组和战场配合。方阵兵实质上是在合成的条件下产生的高度特化的攻击性兵种。马其顿方阵最后的衰落几乎可以说是上述观点的注脚,作了绝妙的反证。
当亚历山大死去的时候,他的帝国分裂了。将领们继承了征服的土地,也继承了他的方阵,但是抛弃了他的精髓。亚历山大以后的时代,马其顿方阵兵的长矛更增长到了7米。这么长的矛虽然能在更远的距离上刺击对手,但运用起来也更加不灵活。当方阵面对一个游动的对手的时候,拿着这么长的矛的士兵转向比古希腊重步兵更加困难。如果方阵的侧面遭到攻击,想让士兵统一转向一侧基本上是无法办到的。很显然,这种方
阵需要更强大的骑兵和其他兵种配合作战,但不幸的是如同很多现在的研究者一样,亚历山大的继承人忘记了亚历山大的胜利来自于凌厉的方阵和雷霆万钧的骑兵的组合,他们的骑兵力量都非常可怜。另一方面,方阵的战斗力很大程度取决于团队精神,在亚历山大远征的时候,马其顿士兵靠着国家信念紧密团结。而他死后,远离故国的遥远土地上新组建的方阵可不见得有这种认同。
很快罗马人就会给马其顿人上课了
公元前28*年,意大利南部的赫拉克里亚。①
当皮洛士大王(此人是亚历山大的远房亲戚,能征善战,在当时被认为最有希望继承亚历山大的事业)率领着他的方阵迎向罗马军团的时候,罗马人感觉了空前的震撼。无数头盔上白色的羽毛随着士兵的前进摇曳,两万指向天空的长矛显示了逼人的杀气。皮洛士根据广阔的平原地形布置了一字长蛇阵。方阵深8列,人与人间隔两米,可让骑兵从后通过。接敌的时候,步兵迅速靠拢,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人墙。此时骑兵从侧后迂回压迫敌军,步兵长蛇阵则对敌人形成包围。皮洛士还带了18头战象,这种秘密武器客观上挽救了他的军队。
对面的罗马军是两个军团,大约两万人。主要是步兵,有少量骑兵在两侧配合。虽然当时罗马军团还远未成熟,但以百人队为基本单位的三线制攻击法已经形成。罗马军连年作战,实战经验丰富,因此虽然震撼,并不慌乱。但是罗马军没见过大象,不知道是什么,窃窃私语一阵后,统一了认识,认为是“卢卡尼亚的牛”,于是军心安定,只等着打仗。
战斗开始后,皮洛士先亲自带领骑兵进行两翼进攻,但罗马骑兵得到意大利其他部族骑兵的配合,久攻不下。皮洛士眼见计划不成,便命令步兵方阵进攻。这是罗马和马其顿方阵的第一次较量,双方都尝到了对方的利害。罗马军在冲击之前先投掷每人携带的两支标枪,这种武器虽然射程不远,但是沉重有力,马其顿的密集方阵可以说是对其正中下怀。随着前排方阵兵的倒下,一个个罗马百人队拔出短剑,排成密集队形上前肉搏——刹那间,每名罗马兵面对着十支长矛——罗马队形必须留出挥剑的空间,不如马其顿方阵密集。无数罗马兵在长矛下栽倒,但罗马百人队深度达8列,进攻线上共24列,终于有罗马兵从长矛的空隙中冲到了马其顿兵的面前……
现在马其顿方阵的缺点充分暴露出来了。马其顿方阵要求过于密集的兵力,当他们一起前进的时候,扬起的尘土,脚步的喧嚣,人声的嘈杂使得在方阵中部的士兵既看不到,也听不到。不但指挥官无法对部队进行有效指挥,士兵也根本无法判断
周围的形势。他们只能盲目地推着前排的士兵前进,通过人群的运动趋势、速度、推动伙伴的阻力、前排传来的喊叫以及身旁伙伴传说的各种阵中谣言模糊地认识形势。即使前排或者侧翼的某个地方遭到了最可怕的杀戮,在阵中的士兵只能眼巴巴观望,毫无办法。马其顿方阵太大了,为了获得正面的冲击力,无数人力资源虚耗在庞大的阵型中。当最糟糕的事情出现,也就是敌人冲过了前排的枪林,进入方阵的时候,马其顿方阵兵就变成了待宰的羔羊。7米长的矛对近身的敌人毫无作用,护身的匕首又实在太短起不了作用。逃走更不是一个好主意,逃走意味着方阵和军队的溃散,更重要的是周围全是密集的伙伴,想逃都无路可去。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后几排的长矛,但要让长矛在自己阵中准确戳刺,往往不切实际。就在这种欲战不能,欲逃无路的绝望中,罗马人可以放开手挥舞短剑左劈右砍,大开杀戒(罗马军的短剑是西班牙剑,两面开刃,可刺可砍,是近战中的利器),而马其顿兵除了绝望地握紧长矛之外,完全无计可施……
正如俗话所说,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初次与希腊职业雇佣兵组成的马其顿方阵交手的罗马军也说不上熟练,他们没有利用军团编制单位的灵活性,将百人队连续投入战斗。如果那样的话,很可能第一线的百人队就能完成近战的接敌,而二三线完全是在他们熟悉的近身肉搏中扩张战果了。罗马军第一线的百人队投完标枪后,立刻排成密集阵列,第二三线也在投完标枪后组队,最后五千人都集结完毕后才开始近身冲击。这段组队的时间使后排的马其顿方阵兵填补了前排的空位,最后变成了两个方阵的正面交手。本来罗马军团的百人队编制极其灵活,对付这种大方阵很容易调集兵力在一点上寻得突破。当他们聚集成军团方阵后,这个优势就失去了。军团方阵对付无序的蛮族非常管用,但和训练有素的马其顿雇佣兵方阵交手……居然也是半斤八两!皮洛士大王的马其顿方阵竟占不了一点便宜!
就在这种僵持中,开头提到过的皮洛士的18头“牛”上场了。大象动作实在是比较慢,落到了所有军队的后面。但当它赶到第一线的时候,战局突变。罗马骑兵发现这个东西原来不是牛,当即惊慌失措,四散鼠窜。皮洛士随即带领骑兵完成了对罗马军团的合围。虽然罗马重步兵依靠团队精神保持军团没有崩溃,但大势已去,在留下七千尸体后退出战场。
皮洛士军也有四千人战死。但他和罗马人不同,他是客军,没有补充,并且这些职业雇佣军可不是一两年能训练出来的。接下来又是一仗,又是靠大象取胜,罗马人死了六千
,还死了个执政官,不过主力又跑掉了。马其顿精兵三千五百送命,得力的将官也死了不少,营地和辎重被罗马人烧了,大王自己也挂了彩。居然还有不开眼的将领跑来向皮洛士贺喜,皮洛士长叹一声:“再打几次这样的胜仗,咱们就真的片甲不留了。”所以西方用“皮洛士的胜利”比喻这种得不偿失的胜利。
五年后,在南意大利的贝内温图,一万八千罗马军对阵二万三千马其顿军。此时的罗马军已经熟悉大象了。最后,皮洛士带着八千残兵逃离战场。
那时离亚历山大之死还不到五十年。
① 皮洛士大王和他的军队并非来自马其顿,他是伊庇鲁斯的国王。但根据他的血缘和他的军队的训练和组织方法,为方便起见,这里将他的部队都称为马其顿军队。罗马军团和来自于马其顿国的“真正的马其顿军”的交手将晚至公元前197年发生。
罗马的军团并不能简单看作是古希腊和马其顿方阵的改进产品,事实上,它是同一时期在希腊文明体系外发展出的一种新的军队形式,并在实战中证明了自己的优势。
公元前731 年,母狼哺育出的孩子罗曼路长大后在台伯河的七丘上建立了城市。这是罗马可考证的历史的开始。就如同这个建城始祖的传说所暗示的那样,罗马是一个野心勃勃而又充满了活力的国度。亚平宁半岛提供了比希腊更广阔的发展空间,而新生的国家由于远离文明中心反而避免了各种陈腐观念的束缚,因此罗马注定不会和他的邻居——无论是更开化或者更野蛮相安无事,当然这些邻居们对罗马也不会有什么善良的心肠。这种主客观因素带来的就是连年厮杀与征服,扩大的领土和城市使罗马人的眼界超越了小国寡民的城邦,建立起了地域辽阔的帝国,同时造就了西方古典时期最为有效的战争机器——军团。
从罗马建城伊始,战争就伴随着它。第一仗居然就是庆祝罗马建城的典礼。罗莫路建立了罗马,但追随他的都是一些年轻的农人和牧人,坦言之一群光棍。于是罗马人就以建城典礼的名义,举办了一次运动会,邀请住在附近的另一个民族萨比奈参加。当时古希腊的奥林匹克运动会已经开了六届,这种古代运动会除了竞技走马外,还是各民族狂欢节、交易大会和乱交大会,可以说是当时的一种时髦。但当萨比奈人携妻带女而来,玩得高兴的时候,一声暗号,罗马人一齐动手,女的全部擒获,男的被乱棒打出城去……罗马的第一次战争就这么结束了。后面当然是连续的战争,但结局非常戏剧,萨比奈和罗马合并了,萨比奈的族人成了合法的罗马公民。在这次罗马和萨比奈的战争中,有两件事值得特别注意:一是罗马政治
对异民族的包容精神,以及罗马公民身份的给予,这一点为以后罗马成为统一的多民族大国形成了基础;还有一点就是百人队的建立。正是百人队赋予了军团有效的指挥体系和作战中的灵活性,使军团超越了同期的各类军队组织形式。罗马百人队作为军团的基层单位,一直存在到西罗马灭亡。
虽然百人队的组织形式在很早就确立起来,但要形成成熟的军团形式还需要数百年的时间。良好的组织形式必须与相应的文化、政治、经济、军事传统对应。早期的罗马军队和其他蛮族相似,百人队长带头冲锋,其他人蜂拥而上,谈不上什么战术,战士的勇武决定胜负。其后在与周围文明程度较高的城邦特别是一系列希腊殖民城市的较量中,罗马军学习并采用了希腊式的密集大方阵,在此时期百人队更多是一种日常管理单位而非战术单位。直到公元前39*年,罗马惨败于来自北方的高卢人,在高卢高机动性的步兵、骑兵、战车的联合打击下,密集方阵溃不成军。罗马才对他的军队进行了再一次的改组,将原有的大方阵拆成若干具有独立作战能力的小方阵,从而获得了与高卢人相当的机动能力,这就是鼎鼎大名的罗马军团的产生。
在古罗马,军队是由公民组成的,这一点与古希腊和马其顿类似。但罗马非常巧妙地将军费和一般公民的财力分离。古罗马的民主政治中,投票权和经济能力是关联的,换言之越有钱者越有投票权。这种经济能力就体现在军队的军费维持上,当时罗马将公民分为六个等级,等级最高者,须提供8*个步兵百人队,18个骑兵百人队,包括他们的全套装备,每个百人队有一票,也就是98票。最低等级则提供5个轻装百人队的预备役,不含装备,共五票。同称为古典时期民主典范的雅典,同样是把公民的政治权利和兵役义务以及经济能力联系起来。雅典把公民根据经济条件分为四个等级,最有钱的两个等级自备马匹甲胄当骑兵,第三等级是自备甲胄当重装步兵,第四等级则是无产者,自备棍棒当散兵,然后一人一票享受政治权利。从上面的对比可以看出,罗马的民主政治实际上就是金钱政治,在有投票权的等级中,即使是最穷的第六等级,能够提供五个百人队的军费,也不是一般的自耕农。虽然从道德的观点看来,罗马的民主非常虚伪,但是事实上比希腊更为合理。有钱的人虽然具有更大的权利,但也必须尽更大的义务。从军队的角度说,意味着普通公民加入军队的成本降到最低,更为以后采用雇佣兵制打下了伏笔,在同等条件下军队的规模与战斗力远大于传统的希腊军队。在第二次布匿战争期间,罗马因为人力不足,甚至用奴
隶编成了两个军团,这在古希腊世界里是不可能实现的。而罗马的另一项重大举措,是在公元前396年率先采用了军饷制,现在罗马平民士兵为国征战或者服役不但不须掏空积蓄置办行头,还能够得到一定的报酬。合理的兵役制度使罗马能够向遥远的行省长期派驻大量的军队,再加上组织完备的军团,罗马理所当然成为地中海世界的主人。
与同期的古希腊重装兵相比,罗马军团的装备更加简化和实用。罗马兵采用长方外凸的盾,使用短剑作战。与长矛的简单戳刺相比,使用短剑对个人技艺要求更高,因此罗马军队非常重视平时的训练。在罗马时代,军队大量从事公众设施建设,以锻炼士兵的体力。同时罗马军队较长的服役期,也能保证士兵充分掌握武器的使用。
军团的最基本战术单位为百人队,由6*到7*人组成,有经验的老兵担任百人队长。两个百人队构成一个中队。三十个这样的中队则构成一个军团。除了这些百人队外,军团还拥有主要由贵族组成的少量骑兵、辅助的轻装步兵和负责后勤的军中仆役,在战争中往往还能得到同盟部族骑兵的支援,总兵力大致在七千人左右。在一般的情况下,军团主力成三线配置,每线1*个中队。每个中队的两个百人队又成交错配置,彼此间的空隙能保证一个百人队通过。百人队排成纵深8列的方阵。在军团的前方,是由轻步兵组成的横列,两翼则配置骑兵以防包抄。这种阵型能够保证军团在运动中具备良好的机动性。
当军团与敌人接触时,首先走在最前方的轻步兵向敌阵投掷石块和标枪,进行第一次打击。在发射了投掷武器后,轻步兵随即向两翼散开,在军团的侧后重新集结并担任警戒任务。军团第一线的步兵由青年组成,当轻步兵开始后退时,后排的百人队已快速向前,插入最前排百人队的空隙中,形成紧密的进攻线。当距敌人3*码的时候,他们首先向敌人的队形中投掷随身携带的两支长两米的标枪,然后,全体拔剑在手展开冲击。这种密集标枪造成的杀伤效果并不亚于马其顿方阵的长矛,其后罗马军将在对手的混乱中展开近战。如果敌人非常顽强,第一次冲击无法得手,第一线的各百人队将退回己方的阵线之中。不要忽视这一点,这正是罗马军团高于方阵的地方。罗马军团并不要求第一线的士兵全部战死沙场,在他们疲惫的时候,其他的战士将替代他们的位置,给他们留下喘息恢复的时间。这种对兵力的节约和利用,正是传统方阵所欠缺的,在传统的方阵中,前排的士兵只能死而后已。后退中的第一线各百人队,按秩序通过第二线,第三线阵型中预留的通道,在军团的后方重新编组并补
充武器。当他们通过后,第二线后排的百人队迅速向前,填补第一排百人队之间的空隙,在敌人面前再次形成完整的正面。第二线的部队,以四十岁左右的壮年兵组成,是罗马军团的战斗中坚。他们将再次向敌人实施标枪和短剑的联合打击。一般来说,在敌人击退了第一线的进攻,并开始打乱队形进入追击的时候,突然遇到前进的新锐力量,往往会遭到沉重打击。如果第二线仍然无法制服对手的话,还有第三线的各中队作为最后的打击力量出现。第三线的部队是战斗经验丰富的老年兵,采用希腊式的长矛,当他们投入战斗的时候,基本上能够保证摧毁敌方最后的防线。如果出现更糟糕的情况,第三线仍然无法克敌的时候,已经休整完毕的第一线又将再次出现在敌人的面前。
从上面的介绍可以看出,罗马军团的一个很大特点就是保证了战时的有效指挥和兵力的灵活性。这一点是通过平时的严格训练和健全的指挥体系实现的。罗马军团的百人队长们对如何指挥自己的小队,以及军团在战斗中可能采取的战术非常了解。通过他们的组织,能够保证军团的各个部分按照统一的步调行动,达到一种协调的效果。事实上罗马军团对地形等条件的需求远低于希腊方阵,因为它在运动中随时可以分解为各个中队或者百人队,在需要的时候又能迅速重组。在战斗中,军团同样可以分拆成几部分进行迂回或者包围,并不影响指挥和使用。在有些时候,军团又能够聚成整体的密集队形,形成希腊式的大方阵以对付蛮族的进攻或者形成突破的铁锤。在这种密集队形中,第一排的罗马兵将方盾排成一排盾墙,当敌人对着无数盾牌乱砍乱砸的时候,罗马的短剑象毒蛇一般从盾牌的间隙中刺出。方阵中央的士兵则将盾牌举过头顶形成屋顶,抵御飞来的箭矢和飞石,同时向前投掷标枪——很多文艺作品中对这种战法都有渲染,很容易给人留下错误的印象,实际上这仅是军团的阵型之一而已。随着罗马的疆域一步步扩展,罗马也将面对更多的敌手,这些敌手很多拥有更好的骑兵和更强的机动能力。在共和国晚期,罗马再次对军团进行了调整,在三条线上各抽调一个中队组成大队,取消了第三线中队所用的长矛,与其它士兵采用统一的装备,同时不再按年龄对士兵进行分组。改革后的军团拥有十个独立的作战单位,而不是过去的三十个。每个大队单独的攻防能力都较强,相当于一个小军团,在战术使用上具备了更大的灵活性。
借助于完善的道路体系,罗马军团得以纵横四方。但军团并不是没有自己的缺陷:首先,同所有依赖于脚的步兵一样,军团的机动性能仍然
不足。在一个没有隐蔽的开阔战场上,军团会被机动性高的敌手拖垮并消灭,特别是这个敌人采用远距离攻击而回避肉搏战的时候。当罗马为了打通向东方的贸易通道而贸然向安息开战的时候,克拉苏和他的四万军队就这样消失在了波斯的平原上。而当军团进入狭小地形如峡谷、森林的时候,由于各中队无法自由运动,军团的灵活性则无从发挥。此时的军团具有被它打败的方阵的一切弱点。更重要的一点是:完善的组织形式或阵型只是获取胜利的必要条件,它绝对不能代替将领的谋略和战场指挥的作用。而在罗马的征战史上,由于军团的巨大成功带来的自信和迷信,往往使罗马人过于依赖军团本身良好的组织以及精良的武器装备,当一个优秀的对手出现的时候,则会造成惨痛的失败。
公元前216年 8月2日,迦太基名将汉尼拔与罗马执政官发罗和鲍鲁斯在坎尼展开会战。这次战斗在罗马军团习惯的平旷地形进行,罗马方面是八个联合军团七万轻重步兵,六千四百骑兵。汉尼拔方面是四万五千步兵,一万一千骑兵,且汉尼拔的部队包括来自西班牙、非洲、高卢各部族的士兵,除了骑兵占优外,无论是训练还是武装上,都无法同罗马军团相比。
对阵时,发罗将骑兵布置在两翼,同时布下了典型的四条步兵进攻线。由于此次罗马参战人数达到了空前的水平,如果按常规列阵,则正面过长。发罗遂将各百人队排列为5乘12 的方阵,缩短正面,加大纵深以加强突破能力。此处发罗犯下了罗马方的一个致命错误,这种新的方阵士兵不熟悉,因此在战场形势突变的时候,各百人队的机动性大大降低。
相对应,汉尼拔将八千久经沙场的西班牙重装兵和两万五千高卢蛮族兵组成混编的中军,在两边各部署六千名非洲重装兵,左翼是七千西班牙、高卢混编骑兵,右翼是四千努米底亚骑兵。整个阵型不是常见的长方形,而是中央凸出的新月形。乍看起来,汉尼拔布下的只是一个传统的希腊型密集方阵,但实际上大有深意。
双方军队甫一接触,汉尼拔的轻装兵就在罗马轻步兵的打击下败下阵来,四散逃向阵后。发罗见此,立刻发动军团重步兵进攻。与预料中一样,汉尼拔的中军无法阻挡罗马军团的前进,开始缓慢后退。高卢蛮族兵赤膊上阵,脸上涂画油彩,搏斗中吼叫连连,甚是剽悍。但这种没有训练过的战士毕竟不是组织娴熟的军团的对手。这时候汉尼拔的高明之处就体现出来了:久经战阵的西班牙重步兵成为中军的中坚,始终保持着阵型的完整和后退的节奏,他们就好像钢筋混凝土中的钢筋一样,把高卢兵稳定在阵型中。因此汉尼拔的中军虽
然在后退,但没有像以前的高卢军队一样溃散。两边的非洲重步兵则保持着完整的队形,抵抗罗马军的进攻,既不后退,也不出击。
双方主阵接触的同时,骑兵也立刻展开行动。汉尼拔的左翼骑兵从正面和侧面猛攻罗马骑兵,罗马的二千四百骑兵当即溃不成军。罗马左翼四千骑兵则在执政官发罗的带领下,向汉尼拔右翼发动进攻。罗马骑兵在几次同蛮族交战的惨痛教训后,干脆认输放弃了骑马交战的能力,他们冲到敌方不远处,翻身下马,组成重步兵方阵。双方一时打成平手。
此时汉尼拔的中军已经被压成了一条直线,接着又被压得向内凹进,全靠着西班牙步兵的坚韧,保持着阵型的完整。而罗马执政官鲍鲁斯已经预感到可能出现被包抄的结果,便率领右翼部分兵力加强中路,希望赶在汉尼拔骑兵合围之前突破汉尼拔中军。
汉尼拔的左翼骑兵在击败罗马右翼后,立刻绕过罗马军阵后攻击罗马左翼骑兵。在前后夹击之下,罗马骑兵土崩瓦解。执政官发罗和少量骑兵拼死冲出重围,狂奔而去,同时也就失去了对全军的控制。汉尼拔骑兵除用少数兵力追杀之外,主力再次转向,攻向罗马军阵后。
就在这个时候,罗马军团离中央突破也只差一步之遥了。汉尼拔的方阵已经被压制成了弓形,罗马军队纷纷向中间涌入以扩大突破效果。但就在此时,一直在两翼屹立不动的非洲兵突然向前突进,而败阵后一直在阵后等待的轻装兵也快速向两翼合流,加强非洲兵的阵线。局势立刻明朗化了,汉尼拔军似乎一直岌岌可危的方阵居然是个口袋!现在非洲兵通过他们凶猛的进攻将罗马军的两翼统统压缩进这个口袋里,而骑兵部队恰到好处地封闭袋口,夺走了罗马军队最后逃生的希望。一切都分秒不差地落在汉尼拔的算计之中。
大屠杀从午后一直持续到黄昏七点,罗马兵虽然拼死抵抗,但此时军团已经失去了机动的空间。随着包围圈被一步步压缩,罗马军连挥动短剑的空隙也没有了。就像所有被包围的方阵一样,内层的罗马士兵被推搡,被挤撞,绝望地听着外层同胞被杀的惨叫,等待着不可避免的命运。当一切结束的时候,五万罗马兵被杀,两万余人被俘,八个联合军团被彻底消灭。据罗马历史家李维记载,许多罗马兵头埋在地下死在战场上,这些可怜的人试图在地上挖洞隐藏自己,最后却在踩踏下在泥土中窒息。执政官鲍鲁斯和两位前执政官以及八十位罗马元老院元老战死,汉尼拔从罗马骑士手上拔下的金戒指居然有三斗之多。
这一仗发生在罗马军选定的战场,汉尼拔以少围多,成就不朽英名。通过巧妙的部署,汉尼拔在战斗中巧
妙地引诱对手不知不觉放弃了优势并按照自己需要的节奏战斗;而罗马军团的指挥官发罗,则出于对人数和军团素质的自信,不明智地把过多军队集结在一起,事实上形成了希腊型的方阵,帮了敌人一个大忙。至今在西方军事界,仍用“坎尼”作为围歼的代名词。这一仗也给了罗马人一记当头棒喝,军团本身并不足以带来胜利。
但坎尼并非是罗马军团的终结,它只是军团征战史上一个不和谐的音符。在更优秀的统帅领导下,罗马的鹰徽将随着军团的脚步在更为遥远的异域飘扬。还要经过若干世纪的漫长岁月,随着日耳曼人、哥特人民族迁徙的过程,随着驰马弯弓的匈奴人的出现,罗马军团才和它保卫的帝国一起在历史中消隐。但军团的组织、训练方法还有它的传奇故事还将在更长的时期在西方流传,并在火器出现之前的很多战争中提醒人们它曾经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