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 家 作者:青海循化韩庆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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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家从祖辈上就扎下了穷根,从爷爷那辈起,一家人没白没黑地忙碌,只能勉强度日,家境始终不见好转。父亲早逝,母亲改嫁,在我孑然无助时,表哥伸出援手,把我揽在了怀里,咬紧牙关硬是让我上完了中专。那一年我十五岁,正逢包产到户,生产队给我单分了一亩水浇地和几棵杂树。表哥送我去畜牧学校那天,邻居曼苏日大爷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你这个娃娃命里有造化,是咱土巷道里出来的公家干部,许是你家祖上积了德哩。”

对于命运的转机,我由衷感激的还是敬爱的表哥阿布都?韩德祥。因此我心里早已删除了“表”字,视他如亲哥。

我哥在柴达木盆地的一个山沟里挖煤,终年猫在几百米深的矿井里,不是在斜井里放炮,就是在平洞里除瓦斯,提着脑袋挣钱。1984年冬天,他押着一车黑黝黝的焦煤和几百斤骆驼肉赶来,速速办了我的婚事。

次年初夏,我哥捎来一封信,大意是要我赶在秋收前分家。我不愿,他却一再催促。信里说单另起灶是迟早的事,不如早分早起家。他说我屋里的东西都归我,把爷爷留下来的那口黑得发光的面柜和一亩责任田及几棵树木划给我。

村里有几处长年锁门的闲房,都是断了嗣的人家留下的遗房,几个旁亲都占着份儿,素常不是当草房就是圈牲畜。我很快物色到一个闲院,里面有厢房、厨房、畜棚和茅厕。看上去厢房有些年份了,房顶的木头被烟气熏得像涂了一层黑漆。用草泥抹就的土墙歪歪斜斜、凹凸不平,依稀可见用手指抹泥的印痕。我找来旧报纸细致地裱糊了墙壁,墙的正中贴了两幅风景画;花格窗上糊了艳丽的花纸;屋梁下端从这头到那头拉了几道铁丝,铁丝上先用报纸打了顶棚,待报纸上的浆糊干透了,再裱一层白纸。如此拾掇一番,屋内立时亮堂一新,有了一股暖烘烘的气息。

爷爷传下来的那口面柜是中间隔开的小柜子,里径小,总共装不下三五百斤东西。这对于我,也是件稀罕家什,花十五块钱漆成米黄色。我把一张小饭桌和装青油的塑料桶立起来,摆在面柜上,试图在空间布局上造成一种丰富感。用几根木条做成一个四方形架子,把稍大的一张炕桌套在上面,形似八仙桌,搁在对门的墙中央,两把靠背椅放在桌两边。桌上摆了两个暖瓶、几口盖碗和两面镜子。靠近炕沿处安放一台圆筒火炉。这些是我起家时的全部家当。

难忘分灶后的第一顿饭。因为没有居家过日子的经验,那顿饭做得有点不成样,不是缺了盐就是少了醋,直到把碗端在手里才想起忘了买筷子,情急之下折断了油菜秆当筷子。别人都说小锅里的饭香,而我的首顿饭却没吃出香喷喷的味道,记忆中多了一些苦涩和酸楚。

金秋时节,我那金灿灿的麦地可以开镰了,丰收的喜悦涌满心间。妻子在农活上是一把好手,手持镰刀的架势、弯腰割麦和打捆的娴熟动作跟中年妇女毫无二致。她虽有身孕,但干起活来总不见累,顶着烈日,挥汗扬镰,到晌午就能割下二分地。地边简单吃过午饭后,她又去收拾散乱的麦地。她用两只手各提起一捆麦秸,把两扎麦捆的穗头向上挨紧,岔开麦捆屁股,朝地上使劲一蹾,就稳稳的立起一排人字形麦捆来。干完这些,她又把洒落在麦茬里的穗头一枚枚拣拾,随手打结成拳头大的穗团,放到背篼里,等歇工时拿回家。

生产队分给我的都是犄角旮旯地,屁股大的地儿分散在几处,送肥料运麦捆都得马驮人扛。妻子到娘家牵了骡子来,我把麦捆驮上骡背,一次次运到打碾场。妻子说咱家麦捆少,

不够摞起一堆麦垛,用脱粒机碾场也不划算,不如用链架收拾便当。于是妻子操起链枷,噼噼啪啪地闹腾了三五天,当人们还在地里忙活时,我家的粮食已经安然入仓了。黄澄澄的麦粒让人产生一种实实在在的成就感,盛在木斗里计量,总共一石八,大概是三百六十斤。

那年冬天,我尚未从成家的磕磕绊绊中走过来,儿子呱呱坠地了。一个生命的来临,意味着另一个生命的延续。分不清是喜悦还是烦忧,我的右肩挑起家务,左肩压着一份父亲的责任。身单力薄的我,未能隆重地迎接儿子的临世,甚至把乡间惯有的喜庆仪式也省去了。

我们村地贫人穷,唯一长脸的是满沟满坡的树儿。树叶挨了霜之后,几天间发黄枯萎,秋风一过,便纷纷落下来,在渠边、地头、路上都铺满厚厚的叶片。这是大自然的馈赠,只要勤快点,就能安顿好一冬的炕料,使烂衣薄裳的老幼从容无忧地送走难熬的寒冬。为了多扫叶子,妻子天不亮就到村外的树林里,静谧的月夜里发出沙沙沙的扫叶声。

第三个年头,我用自家四分承包地就近换了一份宅基地,开春时借来墙板,挨门请了帮忙的人丁,选了吉日就放线动土。打墙的场面真是热烈欢畅,五六十号男子有放线的、领喊号子的、运土抛土的,人声鼎沸。那些站在墙头上光着脚丫、倒背双手、喊着号子、有节奏地使劲踩土的汉子抖擞着、蹦跶着、喊叫着。那节律性的姿势随便采撷一段,就是一支蹁跹的舞蹈;那抑扬整齐的喊声收集起来,就是一首动人的歌谣。一层层墙板上下替换,院墙越筑越高。傍晚时,从两头打墙的人马正好碰在一起,一份湿漉漉的四围合拢的院墙呈现在人们面前,意味着村里又添了一户人家。

圈了庄廓后,最大的心愿就是盖几间房子。我和妻子商量,每月从工资中挤出三十块钱置备木料。犹如树枝上筑巢的鸟儿衔来的枝条,我把一根根木料月月扛回家,码在墙角边。两年后,修建三间堂屋的檩子椽子基本凑齐。准备木料的同时,我借来一把土胚模具和石杵,自己动手夯土胚。整个一个夏季,在后院菜地里摞上了八排齐头高的山墙,少说也有五六千块土胚。

在农村,家境殷实的人家总要张罗着修几间大房。所谓大房就是有廊檐的结构略微繁复的房屋,廊前雕刻几道造型各异的花槽。大部分人家盖的是半土半木的简易平房,所需木料取自杨柳杂木,截曲除弯后将就着用。处于保暖的考虑,房基陷进院子好多,看上去又矮又窄,与其说是房屋,不如称其为“窝”更为贴切。

我为盖房的事早晚盘算,颇费心思。有一天舅舅叫我过去,关切地说:

“盖房是件大事,舅帮不上什么忙。20年前你母亲在咱核桃园边栽下了几棵杨树,没成想都活了,都长成大树了。现今你要修房,正好可以派上用场了。过两天我带你去认一下。”

这真是意外的收获。三棵高拔的钻天白杨成了整个树林的骄傲,要不是急用,真舍不得下手。我叫了几个帮手,把高大的树木一一放倒,按尺寸拦腰锯断。几根大梁、几根檩子和做门窗的料子全都解决了。雨季之前,请来本村一位老木匠放线动工,大约半个月就把房子立了起来。

苫房那天,亲朋邻居都来帮工,一大早就摆开了干活的阵势。老汉们在房顶上铺板,小伙子擩草铡草、担水调泥,腰圆臂粗的年轻人狠狠地往房顶抛掷草泥,手上有点功夫的匠人放线砌墙。赶在一场大雨前,苫好了屋顶,堵实了四墙。我站在还在滴水的房间里,心里有了一种真正的人生从此开局的庄严感。

北方的房屋须要盘一面土炕,火炕几乎是家的半壁生活。想盘个热烘烘的炕也不易。我的一位远房表哥是石匠,他说盘炕用的石头他想办法。他把我领到几里外的河滩,我俩挽起裤管,赤脚趟过湍急的河水,用钢钳划开几大片石板,稍加修理后背到家里,和着泥土,盘了个结实的大炕。

看到我如此起劲地创业,我哥也捎过话来,叫我在自家树滩挑一棵大白杨树,锯成木板,做一扇大门。我的印象中,弯弯绕绕的土巷内,挺立着的是一扇扇老旧笨重的单扇门,我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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