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严监生到葛朗台_中西文化中吝啬鬼形象之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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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婪和吝啬是一对形影不离的孽生兄弟。我国宋代就有人给贪婪的吝啬鬼作了绝妙的定义:“虱子背上抽筋,鹭鸶腿上割肉,古佛脸上剥金,黑豆皮上刮漆。”非常形象地说明了吝啬鬼们贪得无厌的共性。在西方文学中,莎士比亚喜剧《威尼斯商人》中的夏洛克,莫里哀喜剧《悭吝人》里的阿巴贡,巴尔扎克小说《欧也妮·葛朗台》中的葛朗台,以及果戈理小说《死魂灵》里的泼留希金,就是这一绝妙定义的最好诠释。他们既贪婪成癖,又吝啬成鬼,沦为物的奴隶而失去正常人的本性,以至于对人对己都显示出异于常人的克扣。

生活上爱财如命,吝啬成癖。吝啬鬼们实为富豪却形似乞丐,不考虑现实需求,一味地惜财克扣,过着乞丐般的生活。果戈里笔下的泼留希金家财万贯,农奴上千,吃穿用度却极端寒伧,“颈子上围着一种莫名其妙的东西,是旧袜子?腰带还是绷带?不能断定。但决不是围巾。……一把发黄的牙刷,大约还在法国人攻入莫斯科之前,它的主人曾经刷过牙的”。《悭吝人》里的阿巴贡自己常常饿着肚子上床,以至半夜饿得睡不着觉,便去马棚偷吃荞麦。葛朗台的吝啬也是出了名的:夜晚点两根蜡烛,他必定要吹熄一根;谁碗里的面包渣不吃干净,他就会老大不高兴;尽管他很有钱了,依旧住在阴暗、破烂的老房子中,每天亲自分发家人的食物、蜡烛。

对待家人薄情寡义,不近人情。阿巴贡、葛朗台为了金钱愿意牺牲儿女们的幸福。前者执意让儿子娶有钱的寡妇,女儿嫁给有钱的老头;后者威逼女儿不许谈恋爱。泼留希金做的更绝情,女儿成婚,他只

送一样礼物———诅咒;儿子从部队来信讨钱做衣服也碰了一鼻子灰,除了送他一些诅咒外,从此与儿子不再相关,而且连他的死活也毫不在意。葛朗台还从物质上和精神上折磨自己的妻子,全然不念夫妻情分。在他们的身上,已经完全褪去了人性的光环,我们看到的是一种赤裸裸的金钱贸易关系,一种人与人之间的互相厉害关系。金钱世界下,他们的亲情、友情、爱情已经荡然无存,吝啬守财,成为一生的喜好。正如恩格斯所说:“资产阶级撕下了罩在家庭关系上温情脉脉的面纱,把这种关系变成了纯粹的金钱关系。”

对待他人既吝啬金钱又吝啬情感。阿巴贡吝啬得连“给”字都不愿说,问候人竟说“借你一个早安”,唯恐别人占自己的便宜;泼留希金家财万贯还要偷窃邻居的东西,虐待仆人,家里几十个农奴只穿一双靴子;夏洛克的仆人阿箭被饿得用肋骨可以摸出自己的手指来;凡与葛朗台打过交道的人都难逃被他的利爪剥削的命运。对金钱的狂热痴迷,让这四个吝啬鬼不仅吝啬物质的东西,而且连感想和思想都吝啬。

贪婪和吝啬是相辅相成的,吝啬鬼们聚敛财富时都很贪婪,在使用财富时都很吝啬,但贪吝的特征却各不相同。夏洛克是个资产阶级高利贷者,拿着刀子时刻准备要从安东尼奥胸口上割下一磅肉,反映了他的凶残和阴险。葛朗台是暴发户,一生疯狂地追逐金钱,占有金钱,临死前还想把神父手中的金十字架抓到手里,暴露了他对金钱的狂热和执着。泼留希金是没落的地主代表,实为巨富却形似乞丐,时时刻刻都在聚敛财富,甚至偷盗他人之物,沦为金钱的奴

收稿日期:2009-01-05

作者简介:赵利娟(1972-),女(汉族),河南济源人,济源职业技术学院基础部讲师。研究方向:英美文学。

从严监生到葛朗台

———中西文化中吝啬鬼形象之比较

赵利娟

(济源职业技术学院基础部,河南济源

454650)

摘要:在世界文学长廊中,夏洛克、阿巴贡、葛朗台、泼留希金和严监生都堪称吝啬鬼的典型。四大吝啬

鬼在行为表现、个性特征和精神实质等方面有很多共同之处,但是因为所处的社会和文化环境不同,既有共性,又有鲜明的个性。

关键词:严监生;吝啬鬼;葛朗台;贪欲中图分类号:I04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9640(2009)02-0007-02

第29卷第2期Vol.29No.2开封教育学院学报Journal of Kaifeng Institute of Education

2009年6月20日

Jun.20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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隶。阿巴贡也是吝啬的代名词,整天在处心积虑地聚敛钱财。西方文学的这四个吝啬鬼不仅吝啬,而且自私自利、冷酷无情,善良的人性已经被扭曲了。

中国的文学作品中亦不乏吝啬鬼,从《庄子·外物》篇中的“监河侯”,明代徐复祚的元杂剧《一文钱》里的吝啬鬼“卢至”,清代吴敬梓《儒林外史》中的“严监生”,到钱钟书《围城》中“连一包人丹也不想送人”的李梅亭。尤其是严监生,被视为“吝啬鬼”的典型代表。严监生家里有十多万银子,可是“夫妻四口在家里度日,猪肉也舍不得买一斤”,病到骨瘦如柴,却舍不得银子买人参吃。奄奄一息时,他还固执地“伸着两个指头,总也不肯短气”,只有当小妾挑掉灯盏里点的两茎灯草中的一茎,他才把手垂下,闭目咽气。严监生临终时的举动让他列入了世界文学吝啬鬼的长廊里,很多的文学评论及影视作品都把他视为一个贪婪成性、视钱如命的吝啬鬼而大加鞭挞。同为吝啬鬼,严监生的吝啬实质上也算是勤俭,表现为克己而不克人,不同于夏洛克、阿巴贡、葛朗台以及泼留希金等人对金钱痴迷、疯狂地聚敛。

严监生对金钱不是过于痴迷。妻子王氏死时,两个舅奶奶趁乱打劫,将衣服、金银首饰掠得精光,他没有制止;王氏的丧葬用去了四五千两银子;典铺里送来的利钱交与王氏保管,也不管她在哪里用。对待他人也肯舍财。哥哥严贡生惹了官司,卷卷行李一溜烟跑到省城去了,严监生却给差人吃酒、塞钱,想办法息事宁人;多次送给妻舅钱物,田上收了新米,自家腌的冬菜也不忘相送。与“为了个招待侄儿的千层糕,暴跳如雷地斥责要毁掉家的”阿巴贡相比,严监生为了亲情可以舍弃钱财。

对家人有情有义。妻子王氏病重,严监生每日请四五个医生,用药都是人参、附子;向妻舅说起王氏病情,严监生就掉下泪来;王氏死后,他深情悼念,又哭了一场。可见严监生很重夫妻情。同样是对待妻子,葛朗台连壁炉也不肯点,病重也不请医生,不时对妻子进行精神折磨;以亲情为诱饵,抢夺女儿的定情物金梳妆匣,骗女儿放弃财产继承权。在葛朗台的眼里,亲情是不存在的,金钱才是至高无上的。

由此可见,严监生与西方的四大吝啬鬼还是有本质的区别:在物质上,严监生对自己抠门对他人比较大方,没有因为敛财而害人;夏洛克、泼留希金、阿巴贡、葛朗台靠牺牲他人利益获取不义之财。在亲情上,严监生顾念手足情、夫妻情;夏洛克、泼留希金、阿巴贡、葛朗台对金钱有不可遏制的激情,而漠视亲情。

西方文学中四大吝啬鬼都是资本主义社会的产物。他们处于19世纪中期工业资本主义上升的时代,新兴的工业资产阶级的金钱观冲击了人们原有的道德观,代之而起的是金钱主宰一切,支配着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的观念。资产阶级认为人的存在就是为了金钱而活,赚钱就是自身存在的目的和意义,因此除了从攫取财富中获得幸福外,他们不知道还有别的幸福。时代背景就决定了夏洛克、泼留希金、阿巴贡、葛朗台之流唯利是图的本性,骨子里都冒出对金钱不可遏制的渴望,揭示了他们对金钱的共同兴趣。所以,他们不择手段地聚敛钱财,选择牺牲他人利益作为生财捷径。夏洛克利用契约想“生生地剜下安东尼奥一磅肉”,报复安东尼奥妨碍自己的高利贷;阿巴贡的敛财方式充满了暴富的阴谋和杀人于无形的血腥,利用诡计抬高利息;葛朗台采取投资和高利贷相结合的方式。贪婪让他们扭曲了灵魂,在他们的身上,已经完全褪去了人性的光环,善良的人性已经被扭曲了;在他们身上,我们看到的是一种赤裸裸的金钱贸易关系,一种人与人之间的互相厉害关系。金钱世界下,他们的亲情、友情、爱情已经荡然无存,吝啬守财,成为一生的嗜好。在他们的身上,我们看到了金钱对于人性的侵蚀,对人性的毁灭,这是吝啬鬼的悲哀,也是处在资本主义金钱主义下的人类的悲哀。

严监生生活的封建社会,科举制度盛行。在腐朽的科举制度面前,读书人是否能求得功名成为社会衡量人的重要标准。严监生花钱买个了功名,在两个有功名的妻舅面前显得尤其卑微,唯恐不尊,多次送钱送物拉拢妻舅,舍财维持人际关系。为了平息哥哥惹的麻烦,严监生不敢怠慢官差,吃酒送钱,从侧面也反映了在官吏和权势面前严监生的卑微。卑微的性格决定了他谨小慎微,只会尽力与人为善,没有害人之念,与夏洛克等人的飞扬跋扈形成鲜明对比。同样是吝啬,严监生从来没有想到要去害人,而常常是忍痛从自己身上割肉,因此还保留了人性中的善。同样是吝啬,在自给自足的封建小农经济社会里,严监生只是一个过分苛刻节俭的人,并没有像泼留希金之流对金钱表现出的病态的狂热。

综上所述,西方文学中四个吝啬鬼的行为都出自于对金钱的无限贪欲,而严监生的行为只是一种过分苛刻的亲近节约的体现。不同的社会和文化背景决定了他们的本质不同,他们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参考文献

[1]彭江浩.中西文化视野下的“吝啬鬼”——

—严监生与欧洲吝啬鬼形象之比较[J].平原大学学报,2007,(2):72.

[2]吴敬梓.儒林外史[M].北京:华夏出版社,1998.

[3]果戈理.死魂灵[M].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4.

(责任编辑:朱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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