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堕落

三十岁了。

在这个年龄，许多杰出的人已经死去。在那些活着的男人里，29岁的托克维尔写出了《论民主在美国》，而不到20岁的兰波，早早地放下了笔，去遥远的地方做他的木材生意。给母亲的信，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光。

无聊的时候，我多次揣摩过兰波的内心。在诗歌和木材生意之间，人们能找到什么关联呢？写诗让他厌倦吗？还是，仅仅想逃避幻想的世界，让木材与生意人的容颜进入自己的灵魂，从此像别人那样生活？

一个人的内心里有什么，或许上帝才知道吧。何况是一个死人。他只留下了非常少的文字，经过翻译家的损毁，到我的手中时，这些文字已经面目全非。

谁会真正透过文字的迷宫接近一个人？如果你写过小说，如果你热爱诗歌，如果你在刀剑下像一只被驯养的狗那样生活过，你就知道，每一个字都可能是岔道，通往永不相交的远方。

关于兰波，只是猜测罢了。我想，他应该有个女人，在一天的讨价还价之后，有冒着热气的饭菜可吃，有一对柔软的乳房可以抚摩，有两只耳朵可以听他埋怨糟糕的天气与奸诈的生意对手。即便像凡高那样找个妓女，也比一个人温暖。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上，政客、妓女和诗人都需要温暖。

他肯定有一张铺着木板的床，案头有几张白纸和一支破旧的笔，不是用来写诗而是用来记帐。痛苦得无法忍受的时候，他就给妈妈写下一些话，里面全都是关于自己的疾病与孤独，然后第二天出门交给邮差，返身又继续打听木材的行情，赚一点钱，以免在得到妈妈的回信之钱被饿死在他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