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古希腊文学蕴涵的人本意识

第25卷第4期

V ol 125　N o 14长春师范学院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Journal of Changchun N ormal University (Humanities and S ocial Sciences )2006年7月Jul 12006

论古希腊文学蕴涵的人本意识

常文革,张　淳

(长春师范学院外语学院,吉林长春　130032)

[摘　要]希腊神话和史诗代表了古希腊文学的最高成就。这些作品充满了人类个性解放的需求,体

现了古希腊文学的尊严,人的自我意识的觉醒和对命运的抗争,具有浓厚的人本意识,体现了对自由

与民主的不懈追求。古希腊文学对欧美文学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是欧美文学中人本主义精神的源头。

[关键词]人本意识;自由;命运

[中图分类号]I10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178X (2006)04-0131203

[收稿日期]2006-03-12

[作者简介]常文革(1967-),女,吉林长春人,长春师范学院外语学院副教授,从事英语语言教学与研究。

古希腊、罗马文学是欧美文学的源头。古希腊文学富于创造性和丰富性,充满着人本精神和现世精神,散发着天真、乐观、豪迈的青春气息,有浓厚的人本意识。古希腊先哲普罗泰戈拉(约公元前480-前408年)的名言:“人是万物的尺度”,就是古希腊人强烈的自我意识的表露。

一、古希腊文学的发展进路

当欧洲绝大部分地区尚处于野蛮状态时,古希腊已经有了高度发展的文化。约在公元前5世纪前后,以雅典为代表的古希腊文化进入了鼎盛阶段。古希腊人特定的生存环境和生活方式造就了古希腊人自由奔放、富有想象力、充满原始的情欲、崇尚智慧和力量的民族性格,也培养了他们注重个人地位和尊严,追求个人幸福和生命价值的文化价值观念,他们用丰富多彩的文学艺术记录人类童年时代的天真和浪漫。

古希腊文学分为三个时期,公元前12世纪至公元前8世纪是古希腊从氏族公社制向奴隶制社会过渡的时期,史称“英雄时代”或“荷马时代”,文学成就主要是神话和史诗。神话是在氏族社会条件下产生的,是原始初民借助原始的思维方式对大自然和社会形态想象和认识的结果。在神话时代,原始初民有敏锐的感觉力和丰富的想象力,理性的逻辑推断能力比较弱,他们用比较类推的方法认识世界,形象地比拟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把许多不能解释而自己又为之惊奇的力量想象为神的力量,于是就产生了开天辟地的神话、人类起源的神话以及反映人与自然和某些社会历史现象的神话。开始神话以口头文学的形式流传,经过几百年的艺术加工,然后在《荷马史诗》、赫西俄德的《神谱》以及古希腊的诗歌、戏剧、历史、哲学等著作中记录下来,后人又将它们整理成现在的古希腊神话故事。希腊神话故事包括神的故事和英雄传说。

神的故事包括开天辟地、神的产生、神的谱系、人类的起源和神的日常活动的故事。希腊神话关于神的故事,以宙斯为界分为旧神谱系和新神谱系两大系统。旧神谱系反映的是母权氏族时期的状况,家庭关系以女性为主,母子通婚或在两性关系和家庭形式上有明显的杂交和血缘家庭的痕迹;新神谱系反映的主要是父权社会的状况,神像人一样以宙斯为中心组成了一个高度组织化的社会,家庭也由一夫多妻和杂婚过渡到一夫一妻。神话故事中,神与人同形同性一样有爱、有恨、有嫉妒心也有虚荣心,只是比人有更大的力量。神的身上投射了原始初民的情感和欲望,神出鬼没的形象是古希腊人用象征隐喻的方式塑造出来的人,有丰富的灵性和内涵。在神话中,神的意志就是人的意志,神的情欲就是人的情欲,神就是人自己;神和英雄们为所欲为、恣肆放纵的行为模式,隐喻了古希腊人对自身原始欲望充分实现的潜在冲动,体现了个体本位的文化价值观念。

英雄传说起源于古希腊人对祖先的崇拜,是远古时代人类与自然的斗争的颂歌,它以不同的英雄为中心组成了不同的故事系统。著名的有赫拉克勒斯建立十二大功的故事、伊阿宋盗取金羊毛的故事、俄狄浦斯的故事、特洛伊战争的故事等。英雄们都是人与神结合生出的后代,他们体力过人,英勇刚强,具有半人半神的特点;他们是集体智慧与力量的化身,是对历史和现实中受人崇敬的氏族英雄的神化,表现了古希腊人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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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力量和智慧的赞美和肯定,有强烈的人本意识。

荷马史诗代表了古希腊文学的最高成就。荷马史诗中英雄们对荣誉的崇尚,表现了古希腊人对个体生命价值的执着追求和对现世人生意义的充分肯定。阿喀琉斯宁愿走向战场,为建立功勋而英年早逝,却不愿在享受安乐中寿比南山。荣誉对他来说高于生命,为此,当阿伽门家夺走他的女俘,使他的荣誉受到侵犯时,他一怒之下退出战场,置民族与集体之危亡于不顾。这一形象身上集中体现了以个人主义为本质特征的希腊文化精神。在这种文化的深层,激荡着人的原始欲望自由外泻的强烈渴望,蕴藉着人的生命力要求充分实现的心理驱动力。正是生活在这种文化背景下的古希腊人,被马克思称之为“正常的儿童”,其重要原因,就在于他的个性与个体追求的狂放不羁与无拘无束。

稍晚些时候的古希腊悲剧中,英雄们总是因“命运”之重负而深感行动的艰难,但又从不放弃行动的权利,敢于反抗“命运”的捉弄。俄狄浦斯是一个敢于正视现实,敢于承担责任,不愿逃避惩罚的理想英雄。作者以主人翁顽强的意志和英雄行为鼓舞人们去面对厄运,肯定了人的自由意志和反抗命运的正义性,但也通过他的毁灭宣扬了神力的不可抗拒,人的意志在命运面前的无能为力的思想,从而写出自我意识觉醒后的人在面对强大的自然和社会力量时内心的矛盾与困惑。该剧中的“命运”的内涵要比《被缚的普罗米修斯》一剧中的“命运”更丰富,它不仅指与人相对立的自然的神秘力量,而且主要指社会和人自身的神秘力量。因为随着人类的诞生和觉醒,人类以自己的积极参与,组成了社会的机体,强化了社会的力量,逐渐从自然的人过渡到了社会的人。此时,人既感到了除自然异己力量之外的社会异己力量的束缚。这种社会异己力量同自然界的异己力量一样是不可理喻的、无法解释的“宿命”。因而,在俄狄浦斯身上,虽然多了一份行动的理性力量,同时也多了一重由“命运”之不可测而生的精神痛苦与忧虑。俄狄浦斯的强烈的行动意识,表明了此时人的主体性上升到一个自我意识高度。但是,他的结局又让我们看到人类高扬自我,寻找自由的艰辛与痛苦。他越是要摆脱命运的罗网,就越是投向罗网;他越是真诚地为民除害,就越是步步逼近自我的毁灭。反抗命运的过程正是走向命运圈套的过程,行动的结果是自我惩罚。这种悖谬现象隐喻了人与异己力量对立的必然性以及人无法克服异己力量的悲剧性命运。这种困兽犹斗的抗争,体现出了个体生命的无限追求与“命运”的不断惩罚之间的矛盾构成的悲剧意识。悲剧时期的古希腊人的自我意识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文学对人性的挖掘也就进入了新的阶段。

古希腊文学中体现的世俗人本意识是原欲型的,虽然其中也不乏理性精神,但这种精神主要体现为对人的肯定,而不是与原欲相对意义上的理性意识和道德规范。

二、古希腊文学中的人本意识表现形式

自由,是希腊精神的标志。古希腊社会,战争频繁,政权迭换,乱与变是当时的特点。希腊大哲赫拉克利特概括为:“万物皆流,无物常驻”。一种社会的离心力培养了人的独立感。希腊宗教是多神教,是表现自由意志的幻想形式,而不是扼杀自由的精神枷锁。希腊文学的人本意识表现为文学是自由与命运的文学。

纵观希腊文学,要民主、争自由的一条红线贯穿始终。诗人荷马在远古的史诗中已唱出了自由之歌,英雄狄俄墨提斯力战群神。人类自由的精神第一次震慑了人类命运的执掌者———天神。英雄阿喀琉斯之怒,压倒了统帅阿伽门农的专制暴戾,人类民主的要求显示出战胜专制的必然。这条红线在希腊戏剧中尤为显著。从《普罗米修斯》开始,古希腊悲剧便走着一条为自由而献身的悲壮之路。普罗米修斯在人类由必然王国迈向自由王国的伟大历程上迈出了悲剧性的然而又是希望的一步,成了哲学史上高尚的圣者和殉道者。从《普罗米修斯》到《俄狄浦斯》,希腊悲剧进入痛苦沉思和行动探索的阶段,尽管俄狄浦斯最终没摆脱杀父娶母的命运,但在主观上他没有俯首听命,而是千方百计积极行动,争取摆脱这种命运以求得自由。从《俄狄浦斯》到《美狄亚》,希腊悲剧进入一个自由行动的阶段,美狄亚不再是命运的奴隶而成了它的主人。此外,希腊悲剧作家还利用特有的抒情手段———歌队,来直抒胸臆,表达强烈的自由渴望,借独特的对白,雄辩地鞭挞专制统治而颂扬民主政治。希腊文学的自由民主因素表现了深刻的人道主义精神,是后世欧洲进步文学的灵魂。

我们说希腊人是自由的,从而创造了自由的文学,这仅仅是从横向获得的印象,只是就社会实践的一个方面对希腊文学认识的结果。如果就此而终,那就是片面的。社会实践是精神与物质两大元素的辩证运动,是知、行、果三大环节统一的过程。精神的自由只是走向物质自由的第一步,还不等于物质自由,真正的自由是物质实践的自由,是主客观统一的自由,是知、行、果统一的自由。而希腊人的自由大体上乃是主观精神的自由,希腊人的原始存在状态又决定了这种精神的非理性和非规律性。当时的自然科学刚刚兴起,社会科学尚处于起步阶段,所以希腊人不可能对自然和社会的必然有真正的“知’,因而也不可能有切实的“行”,进而不可能有预期的“果”。知、行、果在希腊人那里是不统一的,精神与物质是分裂的,就好像神话世界之于世俗世界。坦达罗斯的神话形象地反映了这种状况。坦达罗斯在地狱的一个湖中央。湖水深至他的下颌,他俯身就水,水即退之;他身后果枝垂头,欲取而食之,果枝却被大风扬起;更有甚者是头上悬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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