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冷_与_暖_的独特组合_纳兰性德词心探微_李睿

第２６卷第２期合肥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Ｖｏｌ．２６Ｎｏ．２２０１２年４月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ＨＥＦＥＩ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ＯＦ　ＴＥＣＨＮＯＬＯＧＹ（Ｓｏｃｉａｌ　Ｓｃｉｅｎｃｅｓ）Ａｐｒ．２０１２

“冷”与“暖”的独特组合

———纳兰性德词心探微

李　睿

（安徽大学文学院，安徽合肥　２３００３９）

摘　要：纳兰性德以其《饮水词》著称于世。“冷”与“暖”在纳兰词中频繁出现。冷、暖结合的心性与词心，构成

了其人其词的独具魅力之处。冷、暖结合心性的形成有诸多因素。而词心的深婉曲折，也由冷与暖的独特组

合而成。

关键词：纳兰性德；冷；暖；词心

中图分类号：Ｉ２２２．８ 文献标志码：Ａ 文章编号：１００８－３６３４（２０１２）０２－００９２－０７

Ｕｎｉｑｕｅ　Ｃｏｍｂｉｎａｔｉｏｎ　ｏｆ　Ｃｏｌｄｎｅｓｓ　ａｎｄ　Ｗａｒｍｔｈ

－Ｅｘｐｌｏｒａｔｉｏｎ　ｏｆ　ｔｈｅ　Ｓｕｂｓｔａｎｃｅ　ｏｆ　Ｎａｌａｎ　Ｘｉｎｇｄｅ＇ｓ　Ｃｉ　Ｐｏｅｔｒｙ

ＬＩ　Ｒｕｉ

（Ｓｃｈｏｏｌ　ｏｆ　Ｃｈｉｎｅｓｅ　Ｌａｎｇｕａｇｅ　ａｎｄ　Ｌｉｔｅｒａｔｕｒｅ，Ａｎｈｕｉ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Ｈｅｆｅｉ　２３００３９，Ｃｈｉｎａ）

Ａｂｓｔｒａｃｔ：Ｎａｌａｎ　Ｘｉｎｇｄｅ　ｉｓ　ｆａｍｏｕｓ　ｆｏｒ　ｈｉｓ　Ｙｉｎｓｈｕｉ　Ｃｉ　ａｎｄ　ｔｈｅ　ｃｏｌｄｎｅｓｓ　ａｎｄ　ｗａｒｍｔｈ　ａｐｐｅａｒ　ｃｏｍｍｏｎｌｙ　ｉｎｈｉｓ　Ｃｉ　ｐｏｅｔｒｙ．Ｔｈｅ　ｃｏｍｂｉｎａｔｉｏｎ　ｏｆ　ｃｏｌｄｎｅｓｓ　ａｎｄ　ｗａｒｍｔｈ　ｏｆ　ｈｉｓ　ｐｅｒｓｏｎａｌｉｔｙ　ａｎｄ　ｈｉｓ　Ｃｉ　ｐｏｅｔｒｙ＇ｓ　ｓｕｂｓｔａｎｃｅｍａｋｅｓ　ｕｐ　ｔｈｅ　ｆａｓｃｉｎａｔｉｏｎ　ｏｆ　ｈｉｓ　Ｃｉ　ｐｏｅｔｒｙ．Ｔｈｅ　ｃｏｍｂｉｎａｔｉｏｎ　ｏｆ　ｃｏｌｄｎｅｓｓ　ａｎｄ　ｗａｒｍｔｈ　ｏｆ　ｈｉｓ　ｐｅｒｓｏｎａｌｉｔｙｉｓ　ｃａｕｓｅｄ　ｂｙ　ｍａｎｙ　ｒｅａｓｏｎｓ．Ｔｈｅ　ｐｒｏｆｏｕｎｄｎｅｓｓ　ａｎｄ　ｉｎｔｒｉｃａｔｅｎｅｓｓ　ｏｆ　ｈｉｓ　Ｃｉ　ｐｏｅｔｒｙ＇ｓ　ｓｕｂｓｔａｎｃｅ　ｉｓ　ａ　ｒｅｓｕｌｔｏｆ　ｔｈｅ　ｕｎｉｑｕｅ　ｃｏｍｂｉｎａｔｉｏｎ　ｏｆ　ｃｏｌｄｎｅｓｓ　ａｎｄ　ｗａｒｍｔｈ．

Ｋｅｙ　ｗｏｒｄｓ：Ｎａｌａｎ　Ｘｉｎｇｄｅ；ｃｏｌｄｎｅｓｓ；ｗａｒｍｔｈ；ｓｕｂｓｔａｎｃｅ　ｏｆ　Ｃｉ　ｐｏｅｔｒｙ

清代著名词人纳兰性德的生平行迹颇多奇特的矛盾现象，纳兰的好友梁佩兰在哀悼他的《祭文》中云：“呜呼，四时之气，秋为最悲。公本春人，而多秋思。”［１］嘉庆间词人杨芳灿《纳兰词序》说：“其词则哀怨骚屑，类憔悴失职者之所为。”纳兰的挚友张纯修《饮水诗词集序》云：“此卷得之梁汾手授，其诗之超逸，词之隽婉，世所共知。而其所以为诗词者，依然容若自言：如鱼饮水，冷暖自知而已。”［２］以“冷暖”概括了纳兰词心，纳兰心性与处境的矛盾使得其人其词具有独特魅力。“冷”与“暖”的独特组合不仅是纳兰的心性特点，由此出发，也可以探得《饮水词》词心深婉之处。

一、“冷暖”结合的心性

对纳兰为人为词最精确的诠释见于顾贞观的文字。顾贞观为纳兰所作的《祭文》云：“人见其掇科名，擅文誉，少长华阀，出入禁御，无俟从容政事之堂，翱翔著作之署，固已气振夫寒儒，抑且身膺夫异数

收稿日期：２０１２－０１－１３

作者简介：李睿（１９７６－），女，安徽南陵人，副教授，博士。

矣。而安知吾哥所欲试之才，百不一展；所欲建之业，百不一副；所欲遂之愿，百不一酬；所欲言之情，百

不一吐？实造物之有靳乎斯人，

而并无由毕达之于君父者也。”［４］在一般人眼里，纳兰身处富贵、官居清要；作为纳兰的知己，顾贞观则认为纳兰生平抱负心愿多所未展，

人生充满缺憾。顾贞观所言的遗憾，应当不仅由纳兰的早逝引起，还包括对他灵心善感的气质、冷暖结合的心性的理解。

纳兰以“奇”、“狂”、“落拓”、“疏慵”作为自我评价，体现了他不随流俗、清高自持的个性。如：“吾本

落拓人，无为自拘束。”（《拟古四十首》）“仆亦本狂士，富贵鸿毛轻。”（《野鹤吟赠友》）“德也狂生耳，偶然

间，

缁尘京国，乌衣门第。”（《贺新郎》）“鄙性爱闲，近苦鹿鹿。东华软红尘，只应埋没慧男子锦心绣肠，仆本疏慵，那能堪此！”（《致张见阳札》

）纳兰的狂放个性体现在他的接人待物上。他所交者多“狂士”。严绳孙、秦松龄《祭文》云：“兄于朋

友，非世间情。人或谓狂，兄爱其真。人或谓冷，兄赏其清。”［６］姜宸英《祭文》云：“我常箕踞，对客欠伸。

兄不余傲，知我任真。我时谩骂，无问高爵。兄不余狂，知余疾恶。”［７］可见纳兰对任真清高之人的爱赏。

纳兰奇特狂放的个性，体现为冷暖两面。韩菼与徐乾学说得较为详细。韩菼《通议大夫一等侍卫进

士纳兰君神道碑铭》云：“君虽履盛处丰，抑然不自多，于世无所芬华，若戚戚于富贵，而以贫贱为可安者。

身在高门广厦，常有山泽鱼鸟之思。达官贵人相接如平常，而结分义，输情愫，率单寒羁孤、侘傺困郁、守志不肯悦俗之士，其翕热趋和者，輙谢弗为通。或未一造门而闻声相思，必致之乃已。以故海内风雅知

名之士，

乐得君为归，藉君以起者甚众。”［８］徐乾学《通议大夫一等侍卫进士纳兰君神道碑文》：“客来上谒，非其愿交，屏不肯一睹面，尤不喜接软热人。所相知心，款款吐心腑，倒囷囊，与为酬酢不厌。

”［９］这里都提到了纳兰对“翕热趋和者”与“软热人”－－趋炎附势、

阿谀无骨之人的憎恶，而对不肯偕俗、

意气相投的“寒士”，纳兰则倾心与之交。对“热”者“冷”，对“冷”者“热”，这也正是纳兰奇特狂放个性的表现。

纳兰的狂放个性还体现在他特立独行的词学追求上，亦表现为冷暖两面。纳兰《与梁药亭书》不满《词综》选词太泛，邀请梁药亭（即梁佩兰）来京共操选政，《虞美人》词也是此意。词与信可以相互参看，

作于康熙二十三年（１６８４

）秋，也即纳兰去世前一年。其中显示了填词与选词的高度热忱，可谓纳兰一生词学思想的总结与集中表达。

《与梁药亭书》云：

……近得朱锡鬯《词综》一选，可称善本。闻锡鬯所收词集凡百六十余种，网罗之博，鉴别之精，真不易及。然愚意以为吾人选书，不必务博，专取精诣杰出之彦，尽其所长，使其精神风致，涌现于楮墨之间。……仆意欲有选，如北宋之周清真、苏子瞻、晏叔原、张子野、柳耆卿、秦少游、贺方回，南宋之姜尧章、辛幼安、史邦卿、高宾王、程钜夫、陆务观、吴君特、王圣与、张叔夏诸人，多取其词，汇为一集。余则取其词

之至妙者附之，

不必人人有见也。不知足下乐与我同事否？有暇及此否？处雀喧鸠闹之场而肯为此冷淡生活，亦韵事也，望之望之［

１０］。朱彝尊的《词综》在初刻之后，取得了很大反响，纳兰虽肯定其成就，但并不盲目追随，他提出了自己

的看法与选词标准，即“不必务博，专取精诣杰出之彦，尽其所长”，展现其精神风致。从纳兰开列的选词

名单上，可以看出他并不偏于一家一派，各种风格的词人都得以入选。由此可见纳兰在词学上的独辟蹊

径，

不随人后。再如《虞美人》云：

凭君料理花间课，莫负当初我。眼看鸡犬上天梯，黄九自招秦七共泥犁。瘦狂哪似痴肥好？判任痴肥笑：笑他多病与长贫，不及诸公衮衮向风尘①。

严迪昌先生的评点极为精辟：“瘦狂，喻超迈有性情有骨力，痴肥则冗沓平庸，辞费空枵。＇多病＇

即指所以瘦狂者，＇诸公＇

句则指痴肥。黄秦之辈，皆贫病类型。贫，多指仕途不顺，与通达对言。病，以病于３９第２期 李　睿：“冷”与“暖”的独特组合—纳兰性德词心探微①

本文所引纳兰词均见张草纫《纳兰词笺注》，上海古籍出版社２００３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