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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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是个不善表露心思的人,同时也是经历过太多苦难的人,三五年出生的人,从抗日战争到解放战争,再到大跃进,粮食关,文化大革命。这一路走来,会有多少风风雨雨。爸爸在两岁时就没了母亲,而在他二十七岁时又没了父亲(我哥当时才一岁不到吧)。他小时候的事他从不跟我们讲起,或许是他日日夜夜太操劳,或许是他也不愿意说起他的童年,或许是因为太多苦难,不堪回首吧。我是在我小时候从院子里的老人们那里才知道这么多的。无论何地,面对何人,面对何事,他都会等闲视之,可以这么说吧,他是个地地道道的看得开的人。性格中充满乐观,坦荡。做事的时候常常哼个小曲,来点顺口溜(多是他临时发挥,自己瞎编的),不紧不慢,不急不燥,悠哉悠哉,乐不知疲,事情却总是做得有条不紊。

哥哥是家中的老大,在我的映象中,他是个非常勤快的人,开春了钩椿芽、放假了捡狗粪(当时我母亲老家在收购当肥料,距离我家有六七公里,积到一定数,我哥会挑到那里去)、晚上抓黄鳝、涨水了抓鱼,不为别的,家里太穷了,他将换来的钱小部分自己存起来,大部分给父母填补家用。

说起钩椿芽,有次我也为此狠狠地被妈妈痛打了一顿。大家知道在四川,小孩子都叫碎猴子,顾名思义,差不多都会爬树的,而且忒爱爬树。生产队的一株椿树,因为太小,不能承起我的重量,我爬上去摘椿芽,树子弯下来断了。这事本来没啥大不了的,平时生产队长砍起树来,一砍就是几十株,何况一棵小苗苗。但这事却出在了老实过头的我们家里,那些精灵们还不抓紧机会做点文章。只有痛打一顿才有不扣工分的可能,所以我妈妈无可奈何地选择了后者。

哥哥虽然很勤快,但随着他的渐渐长大,也常有些不听话的,妈妈经常因为他的事而气得眼泪直流。七八年开春,哥哥初中最后一学期,国家恢复了考试制度。之前都是靠推选的,即班上的同学之间投票,投到票多的就升学,票少的就没得书读,我想不用说大家都明白,穷人老实人的孩子是拿不出东西去拉票的(别说现在才有呵,那时为升学拉票可是相当厉害的),我哥落选几乎是必然的,他之所以能读上初中,是他班主任将另一被选上的换了他的,因为我哥在班上成绩一直是名列前矛,而被换的那位实在是成绩太差,他班主任也是看不过去了,在与校长商议后将其换下来的。就因这事,哥哥被他那同学和同学的哥哥一起打得头破血流,几天不敢出门,而我父母也不敢出任何声音,妈妈只有独自流泪。所以我哥早有放弃读书的念头,他在初中最后一学期对我妈妈说了自己的想法,当时谁都不知道已恢复了考试制度,哥哥也当然不知道的,很显然,又将我妈妈饱饱的气了一顿。他将家里省吃俭用节下来的3块给他交学费的钱(姐姐因此而小学没毕业就回家了,父母的所有希望都在哥哥身上)买了十多个鸭儿,用树枝围在他学校旁的沟里,天天放起鸭来,几天以后,他班主任不期而至到我家来,问我父母我哥为啥不声不响地停学了,在三番五次的逼问下,才知有这么一回事。后来妈妈去找她同学帮忙,替我哥重新购置了一套课本,因为他担搁交费的时间,他学校没给备。这也是他一辈子在学校最后一学期,七八年春。

哥哥初中毕业了,没考上。也不能怨他,考三场四门科,他去迟了,只参加了两场考试,或许就是天意吧,考试那天下大雨,他的学校淋垮了教室,他又跑回家,然后又再返回学校,才知是在别处考试,我不知是不是他有意要逃考,换了考场咋会不知道呢?

七八年,包产到户还没开始,哥哥理所当然要开始干农活了,他当时才十五岁,所以评

工分只有三成,这三成怎么来的呢,也是生产队的人投票来的,前面提到,哥哥干活也象我爸爸,非常勤快,且尽挑重活,这三成评得实在窝气,也是小时候锻炼有余,他十五岁就已是人高马大,或许是那个好心人给他出的主意吧,工分是挣不过人家的,另想别的门路吧。妈妈托人介绍,让他去了建筑队,在当时看来,算是个好门路吧,那是体力活,凭他那块身材是可以胜任的,所以没费多少周折就被录用了。

哥哥在建筑队干了一段时间,明显变瘦了,黑了。他将挣来的钱为自己买了块手表,也给妈妈买了双皮鞋。然后,他辞去了工作,去做起小买卖。当然,起初爸妈都是不知道的。当时同生产队里还个别其他人也在做小买卖。

七八年秋天快来了,家里的几十个东瓜也都上了白灰,爸妈计划用这些东瓜换我的学费和其他家用的。一夜瀑雨过去,我家的东瓜全没了,爸妈将这事报了大队,要求清查。同夜,队里的烟(公社下的指标,每个生产队每年的任务,种植上交)失盗。当时哥哥做的小买卖就是卖烟。几天后,东瓜案情没影,盗烟案情进展,说时我哥干的,妈妈不相信此事,妈太了解哥哥了,爸爸平时本来老实过头,一句话也说不上来,队上决定,要对我哥用刑,捆绑、上吊、抽打等,哥哥在外做买卖常是几天回家一次,他还不知家里已出了这些事,队里的好事者早已布暑好了,就等哥哥回家,人就埋伏在我家周围。

我下午放学回家,爸爸一个人坐在核桃树下,眼泪象雨般坠落,一言不发。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如此伤心,也是我第一次看到爸爸的眼泪。

老天开眼,就在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在我家不远的稻田里,队里的好事者,抓到了盗贼,准备将偷去几天的东瓜运走去卖,当场抓获。小偷一时急迫,顺便招出了偷烟的事,在几番审问下来,才真象大白。然而,爸妈在这过程中一直未让我们知道,就是我看见爸爸哭泣之后也没说出来,一直独自承受,独自伤心,直到真象大白,才肯说出。

哥哥是清白的,我家是无辜的,爸爸又象往常一样,悠哉悠哉。

自那以后,哥哥再也没有做小买卖了,他又想回到他原来的建筑队里,但哪里能呢?老天再也没有对他有丝丝的垂怜,他只能在不同的建筑队之间做临时工,来来去去就这么几十年。

三十年过去了,仿佛就在一瞬间,爸爸老了,不再有挺拔的身姿,走路慢悠悠,常躬着背。然而,他骨子里的那份坚强却依然如常。他总悄悄的担当一切,自己能挺的,他决不会为难儿女。这几十年来,他将自己所有的心血都灌注在儿女身上,尤其是我。

哥哥没书读了,唯一的希望自然地转到了我的身上。在他们的观念里,只有读书才是跳出农门的唯一出路,哥哥的路不是我可以再走的了。我还算比较争气,从小学到高中一路过去都非常顺利,且成绩总是班上之冠。高考以后,爸妈给我找了个师傅,让我学点什么手艺之类的,但最终,录取通知书在村支书那里压了两个多月后的9月底被人发现了,还好,学校依然接收了我,虽然报到晚了一个月。恢复高考以来,村里第一份录取通知书,他们却还这么搞。唉!后边他们要做的自然是收回我的那份包产田了。

我虽然考上了,却没能给家里带来任何转机,唯一就是增加了家里的经济负担。爸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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