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口经营人装卸过错损害赔偿

港口经营人装卸过错损害赔偿
提要
港口装卸作为海上运输的一个必要环节，在装卸过程中发生货物损毁，也应当适用承运人的规则，享有限额赔偿的权利，但不同的法院对此却有不同的认识，也作出了不同的判决，这就要求港口经营人必须加强装卸作业环节的风险管理，妥善处置装卸作业纠纷。

简要案情
2001年9月，某国际贸易公司向意大利生产商订购以若干设备。

10月，该贸易公司转卖1台给福建某公司，价格为230万美元，贸易术语为CIF中国港口（2004年4月1日确认），并约定买方责任包括“将机器和部件卸载至安装地点。

吊装过程中任何损害完全为买方责任，除非证明该损坏是在海运过程中产生的”。

2002年3月23日，中远集装箱运输有限公司“皇后天空”轮承运了由意大利生产商托运的该批设备（提单号COSU92423790），目的港为新加坡。

3月27日托运人通知承运人，将提单中的目的港变更为国内某港。

该提单背面条款载明该提单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法律，运输区间为场到场，并约定“分立契约人”也享有提单所载适用于承运人在涉及合同或侵权事件中的每一免除事项、抗辩及责任限制。

2002年4月16日，该批货物经由“穗救3号”轮从香港转运至国内港口。

码头公司将该批货物中CBHU920242/6号集装箱从船上卸下后，在移至集装箱堆场由龙门吊起吊堆叠时，该集装箱一边突然脱落，另一边箱柱与箱体低梁折断，砸到另外一个40英尺集装箱的箱
体，货损为66万美元。

本案中，根据提单条款，“分立契约人”指包括（除承运人以外的）船舶所有人及经营人，装卸工人，码头、仓库、集装箱储运站经营人及拼箱经营人，公路及铁路运输经营人，及承运人雇佣的用以进行运输的任何独立订约人，以及其小分立契约人。

另，港口经营人与承运人签有《外贸船舶装卸协议》，约定“集装箱交接时应认真作好残、损记录，由双方共同签认，交前由交方负责，接后由接方负责，如属不可抗力造成的灭失损坏，港口经营人不负责”。

焦点问题和关联理论
本案有两个问题，一是对处于承运人掌管期间的货物，港口经营人是否有对第三方（如托运人、收货人）赔偿义务；二是港口经营人是否享有限额赔偿的保护。

对于承运人运输责任期间的货物损失，有些学者认为，作为“海上货物运输造成货物损失”之诉，承运人应当承担货物损失的赔偿责任，其享有《海商法》第五十六条规定的限额赔偿的保护。

港口经营人虽然在卸货作业过程中造成了货物损失，但其不是海上货物运输合同的当事人，无须承担运输合同的赔偿责任，即无须向第三人承担赔偿责任。

承运人的赔偿后的损失，可根据港口经营人在装卸作业中的过错向港口经营人追偿。

如作为侵权责任之诉，则港口经营人可作为被告被要求承担责任，但此诉与“海上货物运输造成货物损失”之诉不能作为共同诉讼，请求人应另行起诉。

对于港口经营人是否享有限额赔偿的保护，有些学者认为，承运
人与港口经营人的《外贸船舶装卸协议》具有雇佣合同的性质，港口经营人实质上可认定为承运人在承运货物过程中的受雇人，根据《海商法》第五十八条第二款、第五十九条第二款的规定，港口经营人对在港口作业过程中造成的货物损失，有权援引该法第四章关于承运人的抗辩理由和限制赔偿责任的规定；港口经营人签订《外贸船舶装卸协议》的独立合同人身份，并不影响码头公司享受限制赔偿责任的权利，《海商法》并没有排除独立合同人享受限制赔偿责任的规定；而且《海商法》第六十四条还规定“就货物的灭失或者损坏分别向承运人、实际承运人以及他们的受雇人、代理人提出赔偿请求的，赔偿总额不超过本法第五十六条规定的限额”，即港口经营人即使承担全部赔偿责任，其赔偿额也不超过海商法规定的限额。

但也有的学者认为，港口经营人不是有权享有赔偿责任限制权利的四种民事主体之一，即承运人、实际承运人或者他们的受雇人、代理人，具体理由包括：（1）提单是由承运人签发，除非是由港口经营人签发的提单，否则港口经营人不是涉案运输合同下的承运人；（2）港口经营人受承运委托所从事的港口作业，具体包括货物的卸船、搬移、堆存、保管和交接等，该港口作业发生在承运人运输完毕后至向收货人交货前这一期间，其空间范围限于港口陆上区域，该港口作业的内涵与运输完全不同，因而港口经营人从事港口作业不能视为实际从事货物运输，不是《海商法》第四十二条第（二）项定义的实际承运人；（3）若没有相关协议表明港口经营人是承运人（或实际承运人）的代理人，或相关资料表明港口经营人从事装卸、堆存等作业是以承
运人的名义实施的，则港口经营人不是承运人（或实际承运人）的代理人；（4）因为雇佣一般仅指劳动关系方面的雇佣关系，具有一定的人身性，因而《外贸货物装卸协议》并不能使港口经营人成为承运人（或实际承运人）的受雇人。

而且，提单中的“分立契约人”的条款属于《合同法》规定的格式条款，依据《合同法》第四十条的规定该条款无效，对各方无法律上的约束力。

案件进展和述评
1、2003年3月，收货人将承运人和港口经营人作为共同被告，以海上货物运输造成货物损失为由诉至海事法院，要求赔偿120万美元。

6月，法事法院判决，承运人限额赔偿6.5万美元，驳回了对港口经营人的诉讼请求。

收货人不服上诉至省高级人民法院，2003年9月，省高级人民法院以上诉人（收货人）未交纳上诉案件受理费为由，裁定按自动撤回上诉处理。

2、2003年10月，承运人以港口装卸协议纠纷为由对港口经营人在海事法院提起追偿诉讼，2003年12月，法事法院判决，港口经营人赔偿承运人54万人民币（约6.5万美元）。

3、2004年4月，收货人以港口作业侵权造成货物损失为由，将港口经营人诉至海事法院，要求港口经营人赔偿承运人赔偿后的不足部分60万美元等。

2004年12月，海事法院判决，港口经营人属承运人的受雇人，而承运人已按海商法的规定对收货人作出了赔偿，且承运人也已向港口经营人追偿，收货人要求港口经营人另行赔偿超出
限额的部分没有法律依据，予以驳回。

收货人不服上诉至省高级人民法院， 2005年 9月，省高级人民法院作出判决，认为港口经营人无权享有海事赔偿责任限制权利，且“分立契约人”的条款属于无效的格式条款，港口经营人应当承担收货人未获赔偿部分的损失的赔偿责任，判决撤销一审判决，港口经营人赔偿收货人货物损失60万美元及利息等。

当前，国际和国内海上货物运输法律体系中，港口经营人在装卸过程享有限额赔偿的权利并不明确，且这种状态可能还要持续一段时间。

尽管理论界和司法机关也大多认可港口经营人在装卸过程享有限额赔偿的保护，但审判是不完善的程序正义，司法实践中的例外判决也不鲜见，这对于执行微利政策的港口经营人来说是一个重大的经营风险。

因此，港口经营人必须加强港口作业中的风险防范，提高港口作业质量，加强与承运人的合作，运用保险工具分担风险（特别是贵重货物作业），适时向主管部门陈述意见。

关联法条
《海商法》
第四十六条承运人对集装箱装运的货物的责任期间，是指从装货港接收货物时起至卸货港交付货物时止，货物处于承运人掌管之下的全部期间。

承运人对非集装箱装运的货物的责任期间，是指从货物装上船时起至卸下船时止，货物处于承运人掌管之下的全部期间。

在承运人的责任期间，货物发生灭失或者损坏，除本节另有规定外，承运人应当负赔偿责任。

第五十六条承运人对货物的灭失或者损坏的赔偿限额，按照货物件数或者其他货运单位数计算，每件或者每个其他货运单位为667.67计算单位，或者按照货物毛重计算,每公斤为２计算单位，以二者中赔偿限额较高的为准。

但是，托运人在货物装运前已经申报其性质和价值，并在提单中载明的，或者承运人与托运人已经另行约定高于本条规定的赔偿限额的除外。

第五十八条就海上货物运输合同所涉及的货物灭失、损坏或者迟延交付对承运人提起的任何诉讼，不论海事请求人是否合同的一方，也不论是根据合同或者是根据侵权行为提起的，均适用本章关于承运人的抗辩理由和限制赔偿责任的规定。

前款诉讼是对承运人的受雇人或者代理人提起的，经承运人的受雇人或者代理人证明，其行为是在受雇或者委托的范围之内的，适用前款规定。

第五十九条经证明，货物的灭失、损坏或者迟延交付是由于承运人的故意或者明知可能造成损失而轻率地作为或者不作为造成的，承运人不得援用本法第五十六条或者第五十七条限制赔偿责任的规定。

经证明，货物的灭失、损坏或者迟延交付是由于承运人的受雇人、代理人的故意或者明知可能造成损失而轻率地作为或者不作为造成的，承运人的受雇人或者代理人不得援用本法第五十六条或者第五十七条限制赔偿责任的规定。

第六十四条就货物的灭失或者损坏分别向承运人、实际承运人
以及他们的受雇人、代理人提出赔偿请求的，赔偿总额不超过本法第五十六条规定的限额。

《合同法》
第三十九条采用格式条款订立合同的，提供格式条款的一方应当遵循公平原则确定当事人之间的权利和义务，并采取合理的方式提请对方注意免除或者限制其责任的条款，按照对方的要求，对该条款予以说明。

格式条款是当事人为了重复使用而预先拟定，并在订立合同时未与对方协商的条款。

第四十条格式条款具有本法第五十二条和第五十三条规定情形的，或者提供格式条款一方免除其责任、加重对方责任、排除对方主要权利的，该条款无效。

(作者：黄应军，广州港务集团公司法律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