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义韵异同的认知阐释_以_白_和_white_为例

语言是思维的衣裳。由于地域差异，民族间在 物理、生理及心理等方面的差别，以及不同的文化习 俗和语言表达习惯，不同民族用于反映同一客观事 物的语言符号往往蕴涵了不同的意义，这些反映同 一客观事物的语言符号也往往具有不尽相同的语义 韵。本文拟以汉、英语基本颜色词“白”和“white”为 例，比较二者语义韵的异同，并尝试运用认知语言学 的相关理论阐释造成其异同的深层原因。
第 31 卷 第 4 期 2011 年 8 月
广东第二师范学院学报 Journal of Guangdong University of Education
Vol． 31 No． 4 Aug． 2011
语义韵异同的认知阐释
———以“白”和“white”为例
宋伟华
（ 韶关学院，广东 韶关 512005）
诚所谓“词 本 无 义，义 随 人 生 ”，认 知 语 言 学 认
Байду номын сангаас
（ 一） “白”的词义演变
关于汉语中“白”的起源，目前学界尚未形成取 得各家公认的定论，但多数学者认为“白”是“日光 的白色”，借“日”光来表示白色，因为白是所有色彩 中亮度最大的一种，最接近于表现太阳的光亮，如：
（ 1）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 王之涣《登鹳 雀楼》）
关键词： 语义韵； 认知； 主体性
中图分类号： H 08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7-8754（ 2011） 04-0067-07
一、引言
语义韵（ semantic prosody） 是人类语言能力的一 部分，也是近年来兴起的语料库语言学研究的重要课 题之一。“韵”（ prosody） 原本是英国语言学家 Firth 研究音位学时所使用的一个概念，意指一种语言特点 延伸 和 超 越 一 个 语 言 单 位 的 现 象［1］。1991 年， Sinclair 在 其 专 著 Corpus，Concordance，Collocation 中 借用 Firth 关于“韵”的概念创建了语料库语言学研 究中的“语 义 韵 ”这 一 术 语［2］。 语 料 库 语 言 学 的 研 究者们发现，有一些词项总是习惯性地吸引某一类 具有相同或相似语义特点的搭配词，这些具有相同 或相似语义特点的词与关键词项的高频共现使语境 内形成了某种语义氛围，这种语义氛围就是该词项 的语义韵。根据关键词项与搭配词所形成的语义氛 围的不同，Stubbs 将语义韵划分为积极 （ positive） 、
（ 3） 现在大家正在兴高采烈地白拿东西，要是 遇见我，他们一人给我一砖头，我也活不成。（ 老舍 《我这一辈子》）
当否定的预设是“付出代价应该获得相应的效 益”时，“白”所否定的则是效益的获得，也就是“徒 劳地”，如：
（ 4） “你想错了，你绝不能告诉他们。”阿春出来 后，立即转身对他说。“你会白交律师费的。”（ 曹桂 林《北京人在纽约》）
收稿日期： 2011-06-04 作者简介： 宋伟华，女，上海人，广东韶关学院讲师，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硕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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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语义韵异同比较
我们以现代汉语“白”和现代英语“white”为例， 首先探讨不同民族用于表达同一客观事物的语言符 号在实际使用过程中，是否存在语义韵异同的问题。 借助北京大学中国语言学研究中心 CCL 现代汉语 语料库［5］和 BNC 英语国家语料库［6］，我们分别从中 随机抽 取 了 以“白”和“white ”为 关 键 词 的 KWIC （ key word in context） 索引（ concordance） ，以此为基 础，运用统计测量工具 WordSmith 5． 0，采用数据驱 动的方法（ data-driven approach） 对这些语料进行分 析、比较，结果如表 1［7］。
“白”与“别”在读音上相似，在相似联想的作用 下，人们将“白”与“别”连接在一起，通过隐喻认知产 生了“白用同‘别’。把字形写错或把字音读错”［11］134 义。而写错的 字 或 读 错 的 字 与“假 ”或“没 有 根 据 ” 都具有“不正确的”这一相似性，在人类隐喻认知的 作用下，“白”又衍生出如图 4 所示的词义：
从表 1 我们可以看出： “白”与“white”多用于 表达中性涵义； “white”在用于积极涵义和消极涵义 的几率方面几乎没有差异，而“白”用于消极涵义的 情况则明显多于积极涵义； 两者相比，汉语“白”用 于消极语义韵的概率明显高于英语的“white”。这 说明虽然“白”与“white”都是人们用来表达客观世 界中“像霜或雪的颜色”的语言符号，但在实际使用 中二者的语义韵却不尽相同。
“白”由表“素洁、洁净、纯洁”义的始源域，通过 隐喻认知发展而来的词义可归纳如图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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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2 “白”通“帛”衍生而来的词义
“白”的 字 形 与“曰 ”有 相 似 之 处，按 照 古 汉 语 “因形求义”的 方 法，古 人 将“白 ”与“曰 ”连 接 在 一
起，在隐喻认知的作用下，“白”衍生出如图 3 所示 的新义：
白（ 词） 曰 相似联想→
（ 始源域）
隐喻→
话（ 目标域） 隐喻→
（ 始源域）
隐喻→ 隐喻→ 隐喻→
隐喻→
表明； 辩白； 禀报； 陈述（ 目标域） 上告； 弹劾； 揭露； 戳穿（ 目标域） 戏曲中只说不唱的部分（ 目标域） 白话文（ 与文言文相对） （ 目标域）
地方方言（ 目标域）
图 3 “白”通“曰”衍生而来的词义
别 相似联想→
白（ 把字形写 错或把字音读 错） （ 始源域）
隐喻→
假； 没 有 根 据 （ 目标域）
图 4 “白”通“别”衍生而来的词义
另外，“白”与“伯”由于读音相似，也出现了音 近相通的用法，如图 5：
伯 相似联想→ 白（ 长） （ 始源域） 隐喻→ 大（ 目标域） 图 5 “白”通“伯”衍生而来的词义
（ 2）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唐 · 刘 禹 锡 《陋室铭》）
“白”由表“未着色的、素洁的丝织品”的名词在 相似联想 的 作 用 下 逐 渐 演 变 成 表“素 洁、洁 净、纯 洁”义的形容词，并进一步衍生为表“空白； 空无所
有； 没有外加什么东西”。随着形容词“白”进入句 子中的状位，明显加快了其虚化进程，发展到后来分 别演变成了表示预设否定的否定类副词，表示主观 意愿的情态化评注性副词和表示强化否定的评注性 副词［12］307 。表示预设否定的否定类副词“白”具有 双向否定的 功 能，即 当 否 定 的 预 设 是“获 得 效 益 应 该付出相应的代价”时，否定词“白”所否定的是代 价的付出，也就是“无偿地”，如：
早期人类所处的客观世界中，亮度最大的应该 就是太阳的光芒。人类通过视觉器官（ 眼睛） 感知 到日光的明亮，再经过认知器官（ 大脑） 的范畴化和 概念化，产生了表达“明亮”概念的语言符号“白”。
《汉语大 词 典 》对“白 ”的 其 中 一 条 释 义 是“显 明； 显赫”［11］163 。乍看之下“白”与人的名声、地位的 显赫似乎没有多少共同点，但仔细分析可以发现二 者都具有“耀 眼 的 ”这 一 相 似 性。 在 联 想 机 制 的 作 用下，人 们 将“白”从 始 源 域 （ source domain） 映 射 （ mapping） 到 目 标 域 （ target domain） “显 明； 显 赫” 上，丰富了“白 ”的 词 义。 在 相 似 性 的 基 础 上，通 过 隐喻认知，表示“明亮”义的“白”逐渐发展出多个义 项，如图 1 所示：
摘要： 语义韵是人类语言能力的一部分。不同的语言在概念同一客体的语言符号中往往蕴涵 着不同的意义，在语义韵上的表现也往往不尽相同。以现代汉语“白”和现代英语“white”为例，通 过语料库数据，比较二者语义韵异同的表象，并运用认知语言学的相关理论深入探究造成其异同的 根源，发现认知主体的主体性是造成语义韵异同的深层原因。
然而由于使用范围的局限［12］290 ，加上义项、用 法过多，影响了人们的顺利交际，作为情态化评注性 副词的“白”在流行一段时间后逐渐消亡，在现代汉 语中这种 用 法 已 被 淘 汰。作 为 预 设 否 定 副 词 的 “白”随着 表 义 重 点 的 转 移 以 及 可 能 伴 随 的 副 词 的 位移进一 步 虚 化 为 评 注 性 副 词，起 强 化 否 定 的 作 用［12］307 。这种用法发展到后来也消亡了，在现代汉 语中已不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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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伟华： 语义韵异同的认知阐释———以“白”和“white”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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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1 “白”由“明亮”义衍生而来的词义
中国古代染织技术的高度发达在古汉语中留下 了丰富的与染织业相关的字词。表“像霜或雪的颜 色”的“白”与表“未 着 色 的 素 洁 的 丝 织 品 ”的“帛 ” 在色彩上具 有 相 似 性，人 们 假 借“白 ”字 音 表 义，出 现了“白”通“帛”的用法。《汉语大词典》： “白，通 ‘帛’。丝织品的总称。”［11］164 符号“帛”假借“白”字 音表义，于是“白”就有了“未着色的素洁的丝织品” 义，并由此引申出“素洁； 洁净； 纯洁”的义项。未着 色的丝织品与古时汉民族办丧事时所穿的素服（ 由 未着色的粗麻布制成） 都具有“未着色的”特点，在 联想机制的作用下，“白”的语义有了再一次的 引 申： 由“未着色”到“丧服”，并由此借指“丧事”。未 着色的丝织品就是没有外加任何色彩的丝织品，在 相似联想的作用下，“白”由“未着色的、素洁的丝织 品”与“空白； 空无所有； 没有外加什么东西”连接在 一起，衍生出新的义项。中国古代朝廷的官服按照 官员的等级职位采用不同的颜色与图案，与此同时 朝廷对平民的着装又有许多规定和限制，普通老百 姓的日常穿着大都是用简单的织布做成，因此普通 老百姓也常被称为“布衣”、“白丁”。表示“空白； 空 无所有； 没有外加什么东西”的“白”由此引申出“没 有功名、官职”或“没有文化”，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