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性主义与中国人

理性主义与中国人

中国人到底有没有理性？答案是肯定的。那么中国人有没有理性主义呢？这似乎就不那么容易回答了。关于历史的、现实的、传统的与现代的，我们似乎不好给出一个确定性的结论。

儒家的文化是中国文化的主心骨。两千多年以来，儒家文化不仅是中国正统主导的官方哲学，更重要的是，它还是我们这个民族处世为人的指导原则，中国人的思维模式、行为尊则、生活习惯无不透露着儒家文化对于中国人的深刻影响。

儒家文化向来倍加推崇中庸的处世哲学，在这套思想观的指导下，中国人素来讲究贵和尚中，认为不偏不倚的平衡之道是衡量自身与外界的最佳标准。于是乎，中国人的性子里总是显得谦虚谨慎，保守趋内，重大事务均要“三思而后行”，权衡利弊之后方才付诸行动。中国人小心翼翼，甚至到了唯唯诺诺的境地了。可是另一方面，东方人却又是极具感性色彩的，我们的行动是那么容易地受到某种情绪的渲染，而做出难以想象的事情来。所以中国有有句话叫做“感情用事”，个人的举动如此，国家的行为也经常是这样。

那么中国人到底有没有理性的思维呢？我看是有的。理学的集大成者朱熹曾经这么说过：“存天理，灭人欲。”我想，这里的“天理”指的就是中国官方所要推倒的理性哲学，“天理”不仅仅是世间万物运行的规律，更是普遍遵循的社会秩序与伦理法则，在“天理”指导下的行为选择，是符合社会道义的，因而能够得到生活在社会中的绝大多数人的认可。而通常情况下，这样的认可却又是自然而然、缺乏思考的，是一种约定俗成下的社会心理层次的默许与认同。所以说，中国人的行为理性，哪怕是经过深思熟虑、反复推敲之后，也不是什么具有辩证批判意识的理性主义，而是一种建立在世俗之上的经验主义，难免伴随着集体思维的盲目趋从，与西方通过独立思考而达到个人意识的觉醒有很大的不同。

中国人，往往将自然欲求与社会伦理相对立，“存天理，灭人欲”便是这种古老认识的最为有力的据证，直到今天，绝大多数中国人，仍然赞同通过约束自己个人的欲望来待到追求真理的境界。儒家文化一方面具有积极入世的人文情怀，另一方面却又不乏克己复礼的禁欲主义，这种深层次的文化冲突造就了中国人对于物质追求的心理负担，我们既可以看到士大夫孤傲清高、安于清贫的文人情绪，也可以看到中国国人骨子里追求富贵、爱慕虚荣的市侩心理。深层次的矛盾似乎是无法调和，因此儒家更加强调社会伦理的规范作用，即充分发挥个人价值必须是建立在社会默认的伦理道德的基础之上。在这样的机制下，中国自古以来的成功人士，实际上是缺乏对于传统价值观的思考的，而他们所仰仗的这么一套社会公理，恰恰扼杀了孕育独立精神的最后一片净土。

中国人的理性，本质上与人性是对峙的，建立在不尊重人性的基础上的。中国人所谈到的要保持理性，往往更多的是引入关于人格的思考，充其量不过是明哲保身的处世哲学，最终还是没能冲出“存天理，灭人欲”的封建伦理体系，本质上有别于西方启蒙思想的理性主义。而近代西方的理性主义思潮，则更多的体现在人民主权、国家构建、法律体系、契约思想方面上，其核心是自由民主思想，也就是保障上天赋予个人合法权利的不受侵犯，这恰恰是承认了人们对于物质及精神的种种欲求。启蒙思想的精髓，便是这样的一种理性主义，后成为资产阶级成为反封建压迫的有利武器。

中国历来的统治者，不愿意承认大众的欲望与权力，所以我们不能拥有像西方那般的理性主义，而是停留在“存天理、灭人欲”的很肤浅的关于理法的认识上。于是我得出结论，没有人文主义的复苏，便不会有一个成熟的富有高度的理性主义思维。而我们现在仍在大力倡导的理性思维，不过是一种传统伦理道德的复辟，因为它本质上是压抑人性，违反人性的。而启蒙运动中的理性主义是思想和制度层面关于捍卫自由权利的科学思考。于是乎，在西方理性主义成了争取民主自由的利剑，在中国则沦落为扼制思考的枷锁。

很多中国人一直搞不懂一个问题，那便是“理性”也可以是疯狂的。中国人理解的理性，

大半都认为是规规矩矩办事，老老实实做人，其表现为脚踏实地的处事作风、谦虚谨慎学习态度、细致入微的工作方法、以及从容不迫的生活智慧。如果你能做到以上几点，在大多中国人看来，那么你就是一个理性的人了吧。再试看西方，启蒙运动中的理性之剑，直指教会王权，向封建枷锁摇旗呐喊，同专制牢笼斗争到底！其势何其激烈，其举何其疯狂！而在乎中国这套理性的指导下，怕是无法酝酿出如此轰轰烈烈的变革世界的革命吧。总结一下，中国的理性是在集体趋从下的个人道德的思考，而近代意义上的理性主义，则是起源于个人独立思考，而后壮大到整个社会思考的一种普世的价值观。

中国人大都喜欢保持理性的人，这和我们传统儒家的中庸哲学有很大关系，可是在中国又真有几个人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理性主义呢？我们不得不进一步去思考中国人引以为傲的中庸哲学指导下的经验理性。关于理性思维，中国人的确应当彻彻底底地、关乎“理性”地去思考一回去，才能搞清很多儒家文化体系不能解答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