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动物园散步才是正经事

去动物园散步才是正经事

涂雨清

你所不知道的动物园

动物园的工作人员拥有很多奇怪的知识。长隆野生动物世界的兽医院院长张天佑在园区的第一份工作是清扫动物粪便，半年后，他能准确地描述每一种动物吃喝拉撒的状态，“长颈鹿的粪便是一颗一颗的，像黑珍珠，每次到粒才正常”，“斑马的则是叠在一起的‘扁扁的汤圆”，“河马的粪便没有形状，因为它会用自己的尾巴把它们打烂”……观察粪便是一项重要的技能，那里往往隐藏着关于动物健康状况的秘密。

黄统文尝过几百种植物的味道，作为长隆野生动物世界的饲料管理员，他知道断过的竹子是苦的，熊猫不爱吃，自然生长的竹子通常带甜味，但也有例外，淡黄的稍甜，白竹竿上的味道寡淡，甚至可能有点苦。叶子上细密的绒毛会影响适口性，动物不一定爱吃。每一只动物很可能有不同的口味，只吃桉树叶子的考拉也有自己喜好的桉树品种。

北京动物园亚洲象的足部，没有修足造成大象蹄甲过长

上海动物园里每年要消耗动物饲料多吨，由此而产生的，每天光是大象的粪便和尿尿淋湿的干草等就可以装满个升容量的垃圾桶。动物的粪便是植物最好的肥料，它们最终会去往需求量庞大的上海辰山植物园。

很少有人知道，中国个行政区划里拥有至少家动物园，每年都有亿以上的游客到访。这些动物园内至少有个物种，大约万只动物生活在其中。有些动物很孤单，只有某一家动物园拥有且只有一只，比如云雀、黑山龟和黑须僧面猴。最长寿的哺乳动物是宁波动物园的亚洲象，出生于年。

这个国家最大的动物园在新疆，占地平方公里。最小的动物园藏

在湖北恩施凤凰山森林公园里，这个相当于一个标准篮球场大小的“一人动物园”饲养着种野生动物。岁的园长罗应玖独自打理动物园已经年了，每天早晨点，他会推着那辆老式自行车去两公里以外的市场上采购饲料，他要让恩施的娃娃们都能看到野生动物—在交通落后的年代，凤凰山动物园是一代人的童年记忆。但因为缺少经费，那里的动物们生活得并不好，猕猴和黑熊都住在不足平方米的水泥笼舍里，为防伤人，用铁链锁着。

香港动植物公园是现代动物园的代表，它坐落在地价最昂贵的中环，占地.平方公里。香港人很聪明，要在最小的面积里拥有丰富的动物品种，养鸟似乎是最可行的办法，这里一共饲养了大约只鸟类。但工作人员还是经常接到不明人士打来电话，催促他们搬走，把地趁早卖掉，盖商业大厦。

大熊猫是所有动物园里最受欢迎的动物，人们甚至可以随时透过手机屏幕见到他们。在成都大熊猫繁育中心，部摄像机小时对准大熊猫做直播。一次，饲养员经过一只叫做奇一的大熊猫时，被奇一一把抱住大腿，怎么甩也甩不掉—这段视频在网上获得了亿点击量。当地林业局经常接到愤怒的投诉—每一只熊猫都拥有自己的粉丝群，他们密切关注着直播平台，只要发现饲养不当的举动，随时准备投诉。

今年月，美国政府停摆进入第天，美国的熊猫迷不得不面临殘酷的事实：由于缺钱，国家动物园的熊猫直播被迫掐断。一位网友在推特上表示，“这实在令人无法忍受。”好心的中国网友向他们分享了成都大熊猫繁育基地的直播链接。

北京动物园冬季的长颈鹿展区，在北方，热带动物会在冬天被收进内舍

你还能在动物园里见到此前闻所未闻的动物。苏州动物园生活着世界上最孤独的动物—斑鳖，全球仅有只。曾经为从长沙动物园调配一只雌性斑鳖到苏州进行繁育，动物园派出了由多辆汽车组成的车队，以及.万美金的保险。但年来尽管使用了种种手段，斑鳖仍无子嗣。

动物园里的繁育故事充满了传奇色彩。北京动物园的最后一只隐

鹮在年去世，这种极危鸟类拥有黑色的翅膀，羽翼上泛着铜绿色光泽，长着红色的、镰刀般的长喙，曾因为受到古埃及法老的尊崇而被称为“法老之鸟”，通过人工繁育，北京动物园曾经将原本的只隐鹮扩大到只，但它们的繁殖计划却没有得到斑鳖那样的重视，最终一只只年迈而亡。西宁野生动物园生活着国内现存的唯一一只人工繁育的雪豹“傲雪”，它的故事象征着动物园繁育事业令人欣喜的一面。在中国，雪豹的数量比大熊猫更少，年代以来，西宁动物园一直试图人工繁育雪豹，但诞下的十数只幼崽都没能顺利存活，直到年“傲雪”出生。副园长齐新章还为她创作了一部小说。

动物园也承担着救护中心的职能，那些在迁徙途中掉队的候鸟，掉入人类陷阱的猛兽都会被送往这里。在西宁，一场大雨过后，许多被淋湿翅膀的雕鸮和大猫头鹰会在居民区被发现，送往动物园，在动物园里大吃大喝几天，再飞回山林。皖南是全国生物多样性最丰富的地区之一，黄山野生动物园也是皖南野生动物救护中心，每年这里的动物救护要发生次以上，主任胡均享受把动物们从危难中救起又放归的时刻。尽管身兼动物园园长，但他私心里希望动物们有一天能回到山林间自由地生活。

动物园内有许多时髦的救助方式。南京红山森林动物园的丹顶鹤“君君”在一场求爱争斗中胜出了，却因此失去一半上喙，几年来都进食困难。兽医们在年为它找到了良方—用D打印技术装上钛合金假喙。园内一只受伤的棕榈凤头鹦鹉也使用了同样的技术。但钛合金重达克，“君君”很难抬头，工作人员又为他找来了一种新型材料，把重量降低到.克。有了新喙，“君君”甚至可以轻松熟练地为伴侣理毛，增进感情。

亚洲动物基金和中国动物园协会共同举办了两次大象行为管理培训，主要目的之一是解决常常被忽略的大象足部问题。圈养的大象行走机会有限，需要修剪趾甲和脚掌才能保持健康的足部，在国外的动物园内曾有记录，足部问题是引起很多动物园的成年大象不得不被安乐死的主要原因。给大象修脚是一门学问，要对大象进行正强化行

为训练和保护性接触，才能开始为它们修脚，修一只脚往往要花上几天。

这场培训培养了余位合格的“大象修脚师”，他们四散在中国的动物园内。太原动物园的训练师崔媛媛参加了这场培训，她说，第一次为两只成年亚洲象做护理时，按每天处理次，每次分钟左右算，初步护理完两只前脚也需要—天。这还不算至少半个月才能完成的行为训练—让大象自觉地把脚抬起来。

给两只大象修完脚后，崔媛媛注意到，他们还会在地上踩一踩，摁一摁，然后再抬起来，就好像在感受脚的变化。为他们刷脚或者给他们的腿上抹凡士林时，他们也会主动把脚往前伸，“感觉那意思就是这边洗完或者抹完了，另一边也给弄弄”。

动物饲养员里女性的比例并不高。野生动物的饲料往往上百斤，女性很难独自搬运，在西宁野生动物园的招聘里，清晰地写着“能够负重斤，走米”的条件。喂食动物也是一项需要技巧的工作，要想办法给动物“丰容”—饲养员想尽各种办法把食物藏起来，让动物去找，训练它们的活跃度，避免由于人工圈养、游客投食带来的惰性。拾金不昧也是动物园工作人员绩效表现的标准之一，园区里经常可以捡到粗心游客遗忘的相机、钱包和小女孩的玩具，甚至直接把孩子弄丢的也不少。

牢笼

南京红山森林动物园的亚洲灵长区展馆

为了防止动物出逃，大部分动物会在员工下班后被收进内舍。天亮后它们会迫不及待去外运动场舒展身体，尽管这也意味着面对蜂拥而至的游客—它们对此心知肚明。

齐新章最初进入西宁野生动物园工作时怀着复杂的心情。他向往动物园的事业编制，但也和许多长大后的孩子一样，曾将动物园视为动物监狱，它限制了野生动物最需要的自由。那时候齐新章每晚都泡在网上查找资料，试图明白动物园存在的意义。

从表面上看，那的确是一座动物监牢。中国动物园喜欢做集散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