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母校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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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庆,特别是100周年的校庆,是武汉市第十四中学的大喜事,是在校师生员工的大喜事,是历届在校品学兼优、毕业后有成就有贡献的校友们的大喜事。我呢,品劣学不优,远远地靠边站,远远地遥致祝贺吧。但关于母校的回忆还是没齿不忘的。
抗日战争烽火连天时,原在武昌昙华林的省立第一中学几经转移,迁移到了高罗镇。学校离高罗镇还有十里路,是个叫“九间店”的小村庄。当时学校的正规全名是;湖北省立建始初中。估计是最初迁到建始时叫上的名儿,搬到高罗以后沿用了省立建始初中的名字,没有再改了。建始也是湖北的一个县,离高罗镇还有两百多华里。
我是1942年的秋天来到设在高罗的“省立建中”读书的。学校很大,光是学生就有七八百人,是当年湖北最好的几所学校之一。当年的省立学校,为了救助沦陷区的失学青年,对湖北省籍的流亡学生不收取任何费用。我是江苏南京人,不是湖北人,但我要读书,我要吃饭,我要活下去,我只好冒充湖北人混进了学校。
我在高罗读书的3年,是我人生道路上非常重要的3年。不仅因为我在“省立建中”有书读有衣穿有饭吃,更重要的是,同学间的相互照顾,老师学生亲密无间,学校充满了正气,教会了我怎样做人。是人与人之间的同情、信任、义气等等人性和正义感把大家召唤在一起,渡过抗日的艰苦岁月。贫穷令人早早懂事,饥饿使人早熟,患难之中见真情。磨难中我尝到了人间的温暖。可以说,在高罗的岁月是我人生荒漠中一片令我频频回首的绿洲。当时,我是一头行将倒毙的困兽,饥渴难当。在高罗我一直处在饥饿中,可以说没有吃过一顿饱饭。
1945年8月日本鬼子投降。大概是10月份吧,有一天学校给每个同学发了两块小纸片,上面是工工整整的四个隶书汉字;“省立一中”。让同学们按照字体模样分别将它绣在破棉袄领子的两边。这时我们才知道“省立建中”的前身就是大名鼎鼎的湖北省立第一中学。
学校要复原了。我们要告别崇山峻岭、告别高罗回到武汉去了。我们要离开“九间店”去到一个叫“昙华林”的地方。那里是大城市,1937年我曾唱着“龟山蛇山鼓着眼睛,江水汉水发出了吼声”从武汉路过,那里一派繁华景象,那里有电灯,在那里读书,晚间不会夜盲……1946年春天,省立一中复原回到武昌。我自己几乎是徒步走回来的,左打听右打听才找到昙华林。远远地看见偌大的院墙,就令我兴奋不已:这么大的学校呀!待进到院里一看,一片瓦砾,满目疮痍,整个院子里,没有一幢房子是完整的,都被日本鬼子破坏了。没有课桌,当然更没有教室,同学们坐在瓦砾堆里,下边垫两块砖,膝盖上是一块小木板,顶着太阳听老师讲课。
抗日战争的胜利没有给我带来多少兴奋。相反,更多的是失望。很快我就离开昙华林,离开省立一中了。我一肚子委屈,一肚子愤怒。除此之外,昙华林没有给我留下什么印象。也许是年代太久远了吧。往事如烟。半个多世纪了,烟也该散了。
有两件事依稀记得:就是那个春天,有天上午,我刚出昙华林校门,迎面走过来一个日本军官(当时还有好多日本俘虏没有遣返)。他当然早早就立正站在路边,等待我大摇大摆地通过。我一见他心里冒出一团火,上去就是一个嘴巴。扇得他一边后退,一边“哈依”“哈依”个没完。这年我15岁。他没有惹我,乖乖地站在一旁。我的父亲是在抗日战争中死去的。这一记嘴巴,我憋了整整8年。今天回想起来,我仍不后悔。
还有一件事。我们刚从深山老林里来,一身土气。那身老棉袄,领子上虽有“省立一中”四个字,但破破烂烂实在是不太好看。对门的“文华中学”还是“文华书院”的天之骄子们,称呼我们是“麻布口袋”。名字欠雅,尚能容忍。可文华中学的女生,一见我们一中的同学,就掏出个小手绢捂住鼻子,这就有点欺人太甚了。“是嫌我们臭吗?”几百个从山沟里来的穷小子被激怒了。有人一声令下,个个奋勇当先,忽啦啦啦地冲进文华书院,个把小时后又呼啦啦啦地回到一中。只是文华中学的桌椅板凳碎了,窗户玻璃,再也没有一块是完整的,再也没有一块是留在原来的位置上了。天之骄子和天之骄女们不知躲到哪里去了。这件事我也参加了,而且一马当先。那年我同样15岁。今天回想起来,如果我说我后悔,那多半是假话。
我认为,对一个人来说,侮辱是绝对不能容忍的。说这些干吗,陈年烂芝麻!
今天,我对老师们在我身上所耗费的时光,所花费的心血,表示真心诚意地感谢。愿十四中不辱历史,祝十四中不负厚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