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先生形象现代解读与当代阐释比较

二、当代阐释
迫的人生，也就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受苦大众，他们根
进入当代，脱离了当时的阶级和社会背景，我们
本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完全处于随波逐流的状态，被 对潘先生的认识也逐渐由批判转向同情，从学者们的
剥削，被压榨，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二是残暴的统治 研究中可见一斑。在教学讨论中，发现学生的观点也主
者，他们掌握着国家机器，掌握着巨大的社会资源，对 要趋向于同情。为什么同样的潘先生在不同的时代评
从阶级和社会角度，我们认为人性角度是根本，应从潘 才是现实的幸福，当他找不到孩子，“忽然觉得长衫后
先生的小市民意识切入。他的小市民意识导致他身为 幅上的小手没有了，不知什么时候放了的；……家破人
知识分子却无法担当文化阶层的社会意识和责任；小 亡之感立时袭进他的心，禁不住渗出两滴眼泪来，望出
市民意识导致他处于灰色人生状态。二是错误性质： 去电灯人形都有点模糊了”。一位让人感动的好父
他的一切努力都是为尽量保护现实的拥有。
个体生命价值的追求无可厚非；生命在，一切才有可
只有当一个人的切身利益完全被侵犯，失去基本 能。再有，人们批判潘先生怕丢饭碗，冒着生命危险坚
生存权利和地位时，才会激发最顽强的革命斗志，不惜 持到学校开学的做法，无论出于什么目的，能冒着生命
生命代价去反抗强权。当时我们很多的劳苦大众已经 危险去做已经很可贵了，本身也是对职业的负责，是对
会地位，也算得上一位成功人士。有比较稳定而丰厚 现，才能更好地为国家和社会做出更大贡献。如此时代
的收入，绝对没有衣食之忧。有和美的小家庭，可以尽 背景再看潘先生，会认为潘先生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
享天伦之乐。潘先生虽然因军阀混战导致流离失所而 力，在无法看清社会发展方向、没有能力与黑暗势力斗
心怀不满，但不会产生推翻现有制度的强烈愿望。所以 争的形势下，首先选择保全自己和家人的生命，这种对
一、现代解读
潘先生是叶圣陶先生作品中的经典人物，是小市民知识分子灰色人生的典型代表，在现代文学史上一直饱受 批判。《潘先生在难中》诞生之初，对潘先生评价影响最深的是茅盾先生，他把潘先生定性为小市民知识分子灰色 人生的典型代表，“要是有人问到第一个‘十年’中反映着小市民知识分子灰色生活的，是哪一位作家呢？我的回答 是叶绍钧。”①这一评价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之后相当时期的评价几乎都一致倒向于此。认为潘先生自私，虚伪， 卑琐，苟且偷生，没有责任感，缺乏正义感，毫无社会意识，等等。《中国现代文学人物画廊》中，对潘先生的评价完 全是批判的态度。下面摘取部分文字：
潘先生是小市民知识分子灰色人生的代表人物。……这个利己主义者,他的心理意念、言语行动,都围绕着狭 隘的私利在旋转。……潘先生的性格里, 还流溢着一股小市民的酸臭味……潘先生的形象在挤车的一字长蛇阵、 “打电报”、黑皮包做先锋等等一系列窘态、丑态的描绘中,得到细致传神的展现,并深含幽默风趣的情味。……他是 黑暗腐朽的中国畸形社会的产儿,是城镇市民知识分子中还没有觉醒的部分。②
广大人民无情地压榨和掠夺。如果我们把第一种称为 价的差别会如此之大呢？我们从时代文化的角度分析
黑色人生，第二种就可以相对称为白色人生，那么处在 其原因。
二者之间的第三种人生我们就可以称为灰色人生。他
（一）当代更加重视人文主义，以人为本；重视个
们有一定的社会地位，但不能主导社会的潮流。有相对 体价值。我们的传统文化一直强调集体意识、国家意
的时代，人们最喜欢孙悟空，赞赏孙行者大无畏的英雄 开时代，对人物的评价更离不开时代，往往带有那个时
主义精神；批判二师兄好吃懒做，一有困难，就想着如 代深深的烙印，不同的时代，对人物的理解和评价往往
何分行李，好回到他日思夜想的高老庄。但现在要是 不同，甚至相反。其次，塑造成功的人物形象都具有非
问一问我们的学生们，问一问我们当代的年轻人，更喜 常复杂的性格特点，能在不同时代引起人们争论和共
作，他没有革命的需要和内在动力。
凡现实的幸福。
从上面的分析看，茅盾先生对潘先生本质的把握
潘先生在逃难的过程中，作者用笔最多的就是潘
比较准确，潘先生也的确应该被批判，但过去的批判过 先生想方设法顾全家庭，照顾妻子和孩子，一切都是为
于严厉，问题有二：一是批判角度：过去批判过于看重 了家人的生命财产安全。有家人的安全，有家的牵挂，
欢谁，或者更愿意嫁给谁，答案更多的会是二师兄。因 鸣，带有时代烙印的评判往往表现出时代的局限性和
为和平年代，人们不再崇尚英雄，更倾向平凡现实甚至 评价的片面性。
世俗的幸福生活。虽然二师兄胸无大志，但是他爱家，
在国家民族危难之际，时代呼唤英雄主义，呼唤
爱高娘子，一切都为家考虑，嫁给这样的人才能体会到 爱国情怀，对潘先生一类人的批判也就成为思想的主
以让他们毫无顾虑、毫无保留地对抗和推翻现有的社 安全等个体价值所作的努力。
会制度，他们不愿放弃已经拥有的一切，所以往往采取
当代是一个和平年代，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社
妥协的态度。
会价值多元化，人文主义、以人为本的思想对当代中国
潘先生就是如此，他作为中学校长，有一定的社 影响极深。人们重视个体价值的实现。只有个体价值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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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 作 欣 赏
潘先生形象现代解读与当代阐释比较
—— —读叶圣陶《潘先生在难中》
⊙李 健［河北师范大学附属民族学院， 石家庄 050091］ ⊙林 青［河北女子职业技术学院， 石家庄 050091］
摘 要：潘先生是叶圣陶先生作品中的经典人物，也是现代文学人物画廊中的典型形象，一直以来评价颇多，广受关 注。近来在教学和研究中对这一形象思考较多，也越发感觉这一形象的巨大魅力。但在研究中发现，现代文学批评以 批判为主，而当代文学批评却给予更多的理解和同情。原因何在？本文将从不同时代和文化背景的角度，比较分析不 同的评价以及产生的原因。 关键词：潘先生 灰色人生 以人为本
人们为什么会有如此一致的评价呢？我们从茅盾先生评价中区分出三个关键词：小市民、知识分子、灰色人 生。我们来逐一进行分析。
（一）小市民。据《现代汉语词典》释义：指格调不高、喜欢斤斤计较的人。据网络释义：现在一般指心态灰暗、情 趣鄙俗、心胸狭窄的城市平民。这个社会阶层所拥有的道德原则与思想意识，通常表现为政治上动摇变节，思想上 自私自利，作风上明哲保身。害怕现实中的任何变动，竭力维持宁静安逸的无聊生活，只顾眼前利益和自家的日 子，鼠目寸光，斤斤计较。这些特点在潘先生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潘先生没有明确的政治追求，随意摇摆，自私自 利，一切的出发点都是他的小家庭、妻子和儿女，一切作风都是为了明哲保身，在战事吃紧时坚持返校准备开学事 宜，更多的不是为了什么教育事业，只是为了保住自己的饭碗。战事逼近，胆战心惊地躲进教堂也只是为了保命。 借保护学校之名向红十字会索要徽章，也只是为保护自家的财产，而对佣人的生命安危毫无关照。表露出自私、庸 俗、灰暗的心态。战事结束之后，为军阀歌功颂德也只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名誉和地位。这些都是狭隘私利之心的表 现。现实中的任何变动都能在潘先生心里形成轩然大波，为之惊慌失措，自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正如茅盾先生 所说“临虚惊而失色，暂苟安而又喜”。
被压迫和剥削到根本无法生存，甚至卖儿卖女，他们才 国家和社会的贡献，是个人价值的体现。
是革命最直接的参与者和支持者。潘先生虽然在逃难，
（二）当代人们淡化英雄，消解崇高。进入和平年
却没有这种生存的困境，他的财产还可以得到保全，家 代，人们对英雄主义的追求已退居其次，开始消解崇
人还有地方去逃难，打仗结束他还能继续他稳定的工 高，回归平庸。开始更多关注个体生命的质量，追求平
（二）知识分子。潘先生身为学校校长，人们自然会把他放入知识分子的行列。自古以来知识分子由于自身和外 在两种因素的影响，形成了只许崇高、不许平庸的价值要求。从自身来看，以文人士大夫为代表的古代知识分子一直 以来怀抱“大济苍生”“、建功立业”的宏伟理想，忧国忧民，为国家的前途和命运鞠躬尽瘁，奋斗不已，即使不得志，也 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人格而屈膝变节，保持着“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高尚品质。而这崇高的自我期许深 深影响着一代又一代的知识分子，也逐渐成为人们评价知识分子道德高尚与否的重要标准，也就是所谓的外在的影 响。所以一旦知识分子做出与崇高的道德和社会要求相背离的事情，不仅自己会受到道德和良心的谴责，众人的批 判也在所难免。也就是说，我们的知识分子不仅自己对自身提出了重要的任务与要求，勇敢地肩负起沉重的社会历 史责任。广大的百姓也对他们寄予深切的希望，而且这种希望在国难当头、民族灾难深重的时代尤为突出。
稳定的收入，但不足以影响国家的经济命脉。对社会有 识、民族意识，而忽略对个体意识的重视，面对个体意
一定的认可度，但又不是国家机器的掌握者。虽然他们 识的觉醒甚至会直接采取扼杀的手段。强调个体杀身
在实际的社会生活中也算是既得利益者，但难免会有 成仁、舍生取义地为国家和民族牺牲，舍小家为大家的
被欺压的境遇，内心也会有相当的不满，但这些还不足 高尚道德。忽视个体为追求家庭幸福和家庭成员生命
全和幸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已经毫无折扣尽到了 是关心财产，对王妈连一句问候安慰的话都没有，这些
丈夫和父亲的责任，理应受到人们的理解和认可。
表现实在让我们对潘先生爱不起来。
我们还可以从对其他文学作品形象的评价对比
三、小结
中来看。比如《西游记》，在革命战争年代，在崇尚英雄
综上所述，我们认为：首先，人物的性格特点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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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作Fra bibliotek欣巡抚吵一架或打一架吗？作为父亲的潘先生这一做法 不大好”。畏首畏尾、奴颜婢膝的丑态表露无遗。再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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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可挑剔。他的表现缺少英雄气概，但他为了家庭的健 们一家逃难而把王妈单独留在家里照看，回来后也只
的胜利自我麻醉。被打了就用“儿子打老子”来自我安 到时代的局限性，不过分苛责前人的评价；又要尽量超
慰。这种批判也是建立在时代背景下的，对鼓励广大人 越当今时代，做客观公正的评价。
民摆脱束缚，投身革命，积极推进我国民主革命进程起
到了非常积极的作用。而如今，和平与发展取代革命和 胜利成为时代主题，人们在谋求发展的过程中，面临着 巨大的压力。很多人无法应对，情绪消极低沉，焦虑恐 惧，甚至出现精神崩溃和跳楼自杀的现象。阿 Q 精神 在释放压力、减缓挫折方面就能起到一定的积极作用，
① 茅盾：《茅盾选集》第五卷，四川文艺出版社 1985 年版， 第 245 页。
爱的温暖，体会到真切现实的幸福生活。而嫁给孙行 流，也因此忽略了对潘先生应有的同情和理解；当代淡
者，恐怕更多时间要独守空房子了。
化英雄，消解崇高，追求现实的幸福，对潘先生的理解
再如鲁迅笔下的阿 Q，过去人们一致批判阿 Q 的 和同情更多，可这也多少掩盖了潘先生自私狭隘的小
精神胜利法，批判其自欺欺人、自我解嘲、只会用虚假 市民思想，造成了评价的缺位与偏失。所以既要认识
潘先生的错误性质不是大是大非的原则性问题。他并 亲。 还有潘先生带着孩子遇到带着红包头的印度巡
没有卖国求荣，去当汉奸，没有背叛自己的祖国，在批 抚的情节也受到批判，批判懦弱与奴性。我们仔细阅读
判之余对这一阶层应该给予应有的同情。潘先生也有 作品，那只是潘先生防止孩子受到惊吓的一种安抚方
他的无奈，试想当时军阀混战的混乱局面，天下能有几 式，试问我们哪位家长没有这样的经历，难道要跟印度
潘先生作为知识分子，人们自然希望他在民族存亡的危急关头能够挺身而出，呼吁并带领广大的百姓积极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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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
说
入救亡图存运动中去，而我们的潘先生却根本没有表 人能清晰辨别社会发展的方向，能甄别真正带领我们
论
现出一个知识分子应有的历史责任感，而把全部精力 民族走出困境、获得新生的政治力量。在他们的意识
丛
用在维护自己的饭碗和小家的利益上，在那国难当头 中恐怕也只有张军阀、李军阀、杜军阀的比较，这些人
的危急时刻，必然会遭到批判。
都是一丘之貉，又怎能比较出优劣呢？可惜的是这两
（三） 灰色人生。我们先来谈一谈什么是灰色人 方面都被时代话语背景所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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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我们可以试着把当时的人生分为三种，一是被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