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文学史 第三章:魏晋南北朝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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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良.魏晋南北朝 志怪小说研究.文史 哲出版社.1984
李剑国.唐前志怪小说史.南开大学 出版社,1983;(修订本).天津 教育出版社 ,2005

一、地理博物 如托名东方朔《神异传》、张华《博物志》。 《博物志》卷十: 旧说云:“天河与海通。”近世有人居海渚者,年 年八月有浮槎去来,不失期。人有奇志,立飞阁于 槎上,多赍粮,乘槎而去。十余日中犹观星月日辰, 自后芒芒忽忽,亦不觉昼夜。去十余日,奄至一处, 有城郭状,屋舍甚严。遥望宫中多织妇。见一丈夫 牵牛,渚次饮之。牵牛人乃惊问曰:“何由至此?” 此人具说来意,并问此是何处。答曰:“君还至蜀 郡,访严君平则知之。”竟不上岸,因还如期。后 至蜀问君平,平曰:“某年月日有客星犯牵牛宿。” 计年月,正是此人到天河时也。
此前《汉书· 于定国传》已载此事,注意史传与志怪主旨、重 心区别,前者在狱吏于定国之廉正,后者在孝妇之誓愿。此 后元杂剧《窦娥冤》亦以此为本敷衍成悲剧。
山 东 省 郯 城 县 孝 妇 冢
卷十一《韩凭妻》
宋康王舍人韩凭,娶妻何氏,美。康王夺之。凭怨,王囚之, 论为城旦。妻密遗凭书,缪其辞曰:“其雨淫淫,河大水深, 日出当心。”既而王得其书,以示左右;左右莫解其意。臣 苏贺对曰:“其雨淫淫,言愁且思也;河大水深,不得往来 也;日出当心,心有死志也。”俄而凭乃自杀。 其妻乃阴腐其衣。王与之登台,妻遂自投台;左右揽之,衣 不中手而死,遗书于带曰:“王利其生,妾利其死,愿以尸 骨,赐凭合葬!” 王怒,弗听,使里人埋之,冢相望也,王曰:“尔夫妇相爱 不已,若能使冢合,则吾弗阻也。”宿昔之间,便有大梓木 生于二冢之端,旬日而大盈抱。屈体相就,根交于下,枝错 于上。又有鸳鸯雌雄各一,晨夕不去,交颈哀鸣,音声感人。 宋人哀之,遂号其木曰相思树。相思之名,起于此也。南人 谓此禽即韩凭夫妇之精魂。 今睢阳有韩凭城。其歌谣至今犹存。
卷十一《东海孝妇》
汉时,东海孝妇养姑甚谨。姑曰:“妇养我勤苦。我已老, 何惜余年,久累年少。”遂自缢死。其女告官云:“妇杀我 母。”官收系之,拷掠毒治。孝妇不堪苦楚,自诬服之。时 于公为狱吏,曰:“此妇养姑十余年,以孝闻彻,必不杀 也。”太守不听。于公争不得理,抱其狱词,哭于府而去。 自后郡中枯旱,三年不雨。后太守至,于公曰:“孝妇不当 死,前太守枉杀之,咎当在此。”太守即时身祭孝妇冢,因 表其墓。天立雨,岁大熟。 长老传云:“孝妇名周青。青将死,车载十丈竹竿,以悬五 幡。立誓于众曰:‘青若有罪,愿杀,血当顺下;青若枉死, 血当逆流。’既行刑已,其血青黄,缘幡竹而上标,又缘幡 而下云。”
卷十六《宋定伯》
南阳宋定伯年少时,夜行逢鬼。问之,鬼言:“我是鬼。” 鬼问:“汝复谁?”定伯诳之,言:“我亦鬼。”鬼问: “欲至何所?”答曰:“欲至宛市。”鬼言:“我亦欲至宛 市。”遂行数里。鬼言:“步行太迟,可共递相担,何如?” 定伯曰:“大善。”鬼便先担定伯数里。鬼言:“卿太重, 将非鬼也?”定伯言:“我新鬼,故身重耳。”定伯因复担 鬼,鬼略无重。如是再三。定伯复言:“我新鬼,不知有何 所畏忌?”鬼答言:“惟不喜人唾。”于是共行。道遇水, 定伯令鬼先渡,听之,了然无声音。定伯自渡,漕漼作声。 鬼复言:“何以有声?”定伯曰:“新死,不习渡水故耳, 勿怪吾也。” 行欲至宛市,定伯便担鬼着肩上,急执之。鬼大呼,声咋咋 然,索下,不复听之。径至宛市中下着地,化为一羊,便卖 之。恐其变化,唾之。得钱千五百乃去。 当时石崇有言: “定伯卖鬼,得钱千五。”
……复见一城,方二百余里,名为受变形城。地狱 考治已毕者,当于此城更受变报。泰入其城,见有 土瓦屋数千区,各有坊巷。正中有瓦屋高壮,阑槛 采饰。有数百局吏对校文书,云杀生者当作蜉蝣, 朝生暮死;劫盗者当作猪羊,受人屠割;淫泆者作 鹤鹜麞麋;两舌者作鸱枭鸺鶹;捍债者为驴骡牛马。 泰案行毕,还水官处。……主者曰:“卿无罪过, 故相使为水官都督;不尔,与地狱中人无以异 也。”……语毕,主者开滕箧,检泰年纪,尚有余 算三十年在,乃遣泰还。临别,主者曰:“已见地 狱罪报如是,当告世人,皆令作善。善恶随人,其 犹影响,可不慎乎!”
第三章:魏晋南北朝小说
第一节:志怪小说 第二节:志人小说
第一节:志怪小说
志者,记也。 志怪小说:主要记述神仙 方术、鬼魅妖怪、殊方异 物、佛法灵异,既表现了 东汉以来佛教、道教盛行 的宗教思想,也保存了一 些民间故事和传说。可分 为地理博物、佛法灵异、 鬼神怪异三类。
《庄子· 逍遥游》:“《齐 谐》者,志怪者也。” 晋人祖台之等用为书名。
泰答:“父兄任宦皆二千石。我少在家修学而已,无所事也, 亦不犯恶。”乃遣泰为水官监作使,将二千余人运沙裨岸, 昼夜勤苦。后转泰水官都督知诸狱事,给泰马兵,令案行地 狱。所至诸狱,楚毒各殊。或针贯其舌,流血竟体。或披头 露发,裸形徒跣,相牵而行,有持大杖,从后催促,铁床铜 柱,烧之洞然,驱迫此人,抱卧其上,赴即焦烂, 寻复还 生。或炎炉巨镬,焚煮罪人,身首碎堕,随沸翻转,有鬼持 叉,倚于其侧,有三四百人立于一面,次当入镬,相抱悲泣。 或剑树高广,不知限量,根茎枝叶,皆剑为之,人众相訾, 自登自攀,若有欣意,而身首割截,尺寸离断。泰见祖父母 及二弟在此狱中,相见涕泣。泰出狱门,见有二人赍文书来, 语狱吏言:“有三人,其家为其于塔寺中悬幡烧香,救解其 罪,可出福舍。”俄见三人自狱而出,已有自然衣服完整在 身。
故事选讲 卷十六《宋定伯》 此故事前已见诸《列 异传》,“宋定伯” 作“宗定伯”。 参看同卷《阮瞻》执 无鬼论而见鬼、《黑 衣客》施续与鬼辩、 《钟繇》杀女鬼等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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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六《宋定伯》
南阳宋定伯年少时,夜行逢鬼。问之,鬼言:“我是鬼。” 鬼问:“汝复谁?”定伯诳之,言:“我亦鬼。”鬼问: “欲至何所?”答曰:“欲至宛市。”鬼言:“我亦欲至宛 市。”遂行数里。鬼言:“步行太迟,可共递相担,何如?” 定伯曰:“大善。”鬼便先担定伯数里。鬼言:“卿太重, 将非鬼也?”定伯言:“我新鬼,故身重耳。”定伯因复担 鬼,鬼略无重。如是再三。定伯复言:“我新鬼,不知有何 所畏忌?”鬼答言:“惟不喜人唾。”于是共行。道遇水, 定伯令鬼先渡,听之,了然无声音。定伯自渡,漕漼作声。 鬼复言:“何以有声?”定伯曰:“新死,不习渡水故耳, 勿怪吾也。” 行欲至宛市,定伯便担鬼着肩上,急执之。鬼大呼,声咋咋 然,索下,不复听之。径至宛市中下着地,化为一羊,便卖 之。恐其变化,唾之。得钱千五百乃去。 当时石崇有言: “定伯卖鬼,得钱千五。”
书局,1979
干宝(撰)、 李剑国(辑 校).新辑搜神 记.北京:中华 书局,2007
2、写作缘起: (1)《世说新语· 排调》19: 干宝向刘真长叙其《搜神记》,刘曰:“卿可谓鬼 之董狐。” 刘孝标注引《孔氏志怪》: 宝父有嬖人,宝母至妒,葬宝父时,因推着藏中。 经十年而母丧,开墓,其婢伏棺上,就视犹暖,渐 有气息。舆还家,终日而苏。说宝父常致饮食,与 之接寝,恩情如生。家中吉凶,辄语之,校之悉验。 平复数年后方卒。宝因作《搜神记》,中云“有所 感起”是也。
三、鬼神怪异 如曹丕《列异传》、干宝 《搜神记》、托名陶潜 《搜神后记》、刘义庆 《幽明录》、吴均《续齐 谐记》。 1、干宝(?-336),字 令升,新蔡(今河南新蔡) 人,著有《晋纪》、《搜 神记》等。《晋书》有传。 《搜神记》又名《搜神 录》、《搜神异记》、 《搜神传记》,据《隋 志》、《晋书》本为三十 干宝(撰)、汪 卷,今存二十卷464条,当 绍楹(校注).搜 为明代人辑本。 神记.北京:中华
河南省封丘县留光乡清堆村息氏墓
鲁迅《中国小说史略》第五篇: 中国本信巫,秦汉以来,神仙之说盛行,汉 末又大畅巫风,而鬼道愈炽;会小乘佛教亦 入中土,渐见流传。凡此,皆张皇鬼神,称 道灵异,故自晋讫隋,特多鬼神志怪之书。 其书有出于文人者,有出于教徒者。文人之 作,虽非如释道二家,意在自神其教,然亦 非有意为小说,盖当时以为幽明虽殊途,而 人鬼乃皆实有,故其叙述异事,与记载人间 常事,自视固无诚妄之别矣。
(3)干宝《搜神记》序: 虽考先志于载籍,收遗逸于当时,盖非一耳一目之所亲闻睹 也,又安敢谓无失实者哉。卫朔失国,二传互其所闻,吕望 事周,子长存其两说。若此比类,往往有焉。从此观之,闻 见之难,由来尚矣。夫书赴告之定辞,据国史之方册,犹尚 若此;况仰述千载之前,记殊俗之表,缀片言于残阙,访行 事于故老,将使事不二迹,言无异途,然后为信者,固亦前 史之所病。然而国家不废注记之官,学士不绝诵览之业,岂 不以其所失者小,所存者大乎?今之所集,设有承于前载者, 则非余之罪也。若使采访近世之事,苟有虚错,愿与先贤前 儒,分其讥谤。及其著述,亦足以发明神道之不诬也。群言 百家,不可胜览;耳目所受,不可胜载。今粗取足以演八略 之旨,成其微说而已。幸将来好事之士录其根体,有以游心 寓目而无尤焉。
老舍《如何写小说》: 在说鬼狐的故事里,自古至今都是把鬼狐处 理得象活人;即使专以恐怖为目的,作者所 想要恐吓的也还是人。假若有人写一本书, 专说狐的生长与习惯,而与人无关,那便成 为狐的研究报告,而成不了说狐的故事了。 由此可见,小说是人类对自己的关心,是人 类社会的自觉,是人类生活经验的纪录。
老舍《如何写小说》: 在说鬼狐的故事里,自古至今都是把鬼狐处 理得象活人;即使专以恐怖为目的,作者所 想要恐吓的也还是人。假若有人写一本书, 专说狐的生长与习惯,而与人无关,那便成 为狐的研究报告,而成不了说狐的故事了。 由此可见,小说是人类对自己的关心,是人 类社会的自觉,是人类生活经验的纪录。
(2)唐无名氏《文选集注》江文通(总)拟 郭弘农(璞)《游仙诗》注引雷居士《豫章 记》: 吴猛,豫章建宁人。干庆为豫章建宁令,死 已三日。猛曰:“明府算历未应尽,似是误 耳。今为参之。”乃沐浴衣裳,复死于庆侧。 经一宿,果相与俱生。庆云:“ 见猛天曹中 论诉之。”庆即干宝之兄。宝因之作《搜神 记》。故其序云:“建武中,有所感起,是 用发愤焉。”
其结局当受《孔雀东南 飞》影响。敦煌写卷 《韩朋赋》,情节更为 细致复杂,语言与小说 相比更近民间。 李商隐《青陵台》 青陵台畔日光斜, 万古贞魂倚暮霞。 莫讶韩凭为蛱蝶, 等闲飞上别枝花。 元杂剧《列女青陵台》、 明传奇《韩朋十议记》、 清小说《东周列国志》 (第九十四回)、越剧 《相思树》和评剧《青 陵化蝶》以及梁祝故事 等。
第二节:志人小说
1924年,鲁迅《中国小说的历史的变迁》第二讲 《六朝时之志怪与志人》,第一次提出“志人”的 概念。 鲁迅《中国小说史略》:“记人间事者已甚古,列 御寇、韩非皆有录载,惟其所以录载者,列在用以 喻道,韩在储以论政。若为赏心而作,则实萌芽于 魏而盛大于晋。虽不免追随俗尚,或供揣摩,然要 为远实用而近娱乐矣。” 志人小说按内容可分为笑话、野史、逸闻轶事三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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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佛法灵异 如王琰《冥祥记》、颜之推《冤魂志》。 《冥祥记》: 晋赵泰,字文和,清河贝丘人也。……泰年三十五时,尝卒 心痛,须臾而死。下尸于地,心暖不已,屈伸随人。留尸十 日,平旦,喉中有声如雨,俄而苏活。说初死之时,梦有一 人,来近心下。复有二人,乘黄马。从者二人,夹扶泰腋, 径将东行。不知可几里,至一大城,崔嵬高峻,城色青黑, 状锡。将泰向城门入。经两重门。有瓦屋可数千间;男女大 小亦数千人,行列而立。吏着皂衣,有五六人条疏姓字,云 当以科呈府君。泰名在三十。须臾,将泰与数千人男女一时 俱进。府君西向坐,简视名簿讫,复遣泰南入黑门。有人着 绛衣坐大屋下,以次呼名,问生时所事:“作何孽罪?行何 福善?谛汝等辞,以实言也。此恒遣六部使者,常在人间, 疏记善恶,具有条状。不可得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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