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文学别离主题意象之五: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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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文学别离主题意象之五:泪
泪,非独为别离而流,感时忧国等亦可以使古代作家涕泪纵横,但在别离的场合,泪却总是适时地挥洒而出,以致“挥泪而别”几乎成为一种具有普遍意义的常用语。自然,我们不敢说“有别必泪”、“有泪必盈”,但却可以说,绝大多数别离者都难免泪下沾巾。临别挥泪,在他们,恰如临别饮酒、临别折柳一样经常、一样普遍,唯其如此,有理由认为,泪也是别离主题赖以生发的意象之一,虽然它不像“柳”那样非别离主题莫属。
在别离诗词中,泪往往有着神奇的效应。它不仅能损伤离人的眼睛:“纤腰减束素,别泪损横波”(北周·庾信《拟咏怀》);沾湿离人的衣裳:“赠言未终竟,流涕忽沾裳”(唐·杨炯《送临津房少府》);落满离人的酒杯:“万里相看忘逆旅,三声清泪落离觞”(宋·黄庭坚《和答元明黔南赠别》);而且能染红枫叶、霜林:“莫道男儿心似铁,君不见满川红叶,尽是离人眼中血”(金·董解元《诸宫调》);“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元·王实甫《西厢记》)。而挥泪的方式也极为丰富,有时凭轼而流:“凭轼徒下泪,裁书路已赊”(梁·朱记室《送别不及赠何殷二记室》);有时临江而下:“徘徊相顾影,泪下汉江流”(唐·李白《江夏送友人》);有时逢春而洒:“悯悯歧路侧,去去平生亲。一朝事千里,流涕向三春”(梁·何逊《相送联句》);有时独自呜咽:“以我辞乡泪,沾君送别衣”(同上);有时相对而泣:“零落残魂倍黯然,双垂别泪越江边”(唐·柳宗元《别舍弟宗一》);有时欲挥又拭:“藏啼留送别,拭泪强相参”(庾信《赠别》)。
显然,泪的介入,往往不仅使别离的氛围变得更加惨淡,也使别离曲的旋律变得更为哀婉。别离,之所以为“黯然销魂者”,不就是因为它能催人泪下吗?作为内心苦水的结晶,泪的挥洒,说明离人委实已伤心到极点。而古往今来,有多少这样的伤心人啊!南齐沈约《送别友人》云:“君东我亦东,衔悲涕如霰。”“霰”者,雪珠也。因为满怀别离的悲哀,作者伤心的泪水竟像雪珠一样飞溅而出。梁代吴均《发湘江赠亲故别》云:“相送出江浔,泪下沾衣襟”。相送之际,泪下沾衣,
本是人之常情,岂独作者而已?《酬闻人侍郎别》云:“共怀万里心,各作千行泣。”行者与送者尽皆挥泪,而且尽皆挥泪千行,这该是何等凄惨的场面!北周庾信《送周尚书弘正》云:“离期虽已促,别泪转无从。”这实际上是说欲哭无泪,其悲哀比泪飞如雨更深一层。陈代阴鏗《广陵岸送北使》云:“离舟对零雨,别渚忘飞鳧。定知能下泪,非但一杨朱”。杨朱,战国时魏人,后于墨翟,前于孟轲,所倡“不拔一毛以利天下”说被儒家斥为异端。《太平御览》卷一九五引《淮南子》:“杨子见歧路而哭之,为其可以南可以北。”这是“泣岐”一典的由来。而今,作者临岐送别,深感自己亦难免作杨朱之泣。唐代杜甫《公安送韦二少府匡赞》云:“古往今来皆涕泪,断肠分手各风烟。”断肠人一旦分手,各自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风烟弥漫中。既然古往今来莫不为此垂涕,作者又何惜一掬清泪呢?宋代徐铉《送王四十五归东都》云:“海内兵方起,离筵泪易垂”。在兵荒马乱之际与友人饯别,泪水自然更易挥落,陈师道《别黄徐州》云:“衰病又为今日别,数行老泪洒西风”。衰朽之年,又迭衰飒之节,如此情境下的别离,岂能不泪洒西风?而西风吹泪,又将作者的感伤送往远方。陈与义《别孙信道》云:“如君那可别,老泪欲沾衣”。“老泪”,必定分外凄凉,沾衣后留下的斑斑痕迹也当更加不能抹去。曹组《青玉案》云:“一声孤雁,半窗残月,总是离人泪”。每当孤雁哀唳、残月映窗,离人总是别恨潜滋、别泪纷坠,因为断肠人既听不得断肠声,也见不得断肠景。无名氏《玉楼春》云:“柔情胜似岭头云,别泪多于花上雨。”别泪比“花上雨”还多,该是多么滂沛淋漓?谢翱《秋社寄山中故人》云:“燕子来时人送客,不堪离别泪沾衣”。明确地说出泪是因别离而流,不流则已,一流必至沾衣方休。张良臣《别持上人》云:“晴江入舟楫,忍泪别僧时”。临别时强忍泪水,是不想将友人也带入感伤中;但忍得住泪水,却泯不灭离愁。清代周淑履《冬日送别表妹》云:“萧萧风雪逼人寒,欲整行装忍泪看”。同样是“忍泪”,而加一“看”字,则其情态倍加凄楚。董以宁《闺怨》云:“留得当时临别泪,经年不忍浣衣裳”。情郎临行前留在衣裳上的泪痕,这位闺中少妇经年犹不忍浣去,因为它凝结着对方的依依惜别之情,看到它,虽不免被勾起离愁别恨,却也能有感于对方的一往情深而坠入爱河,所谓“苦”在其中,“乐”也在其中。
确实,作为别离文学作家惯用的意象之一,泪在别离诗词中常常能起到渲染氛围、烘托情绪、奠定基调和强化旋律的作用。虽然直接描写“泪”的文字也许并不太多,却总是恰到好处地前后关联,从而使别离主题得以生发。请看四首七绝:江城三月柳絮飞,五年游客送人归。
故将别泪和乡泪,今日阑干湿汝衣。
——唐·戎昱《征人归乡》
荒烟凉雨助人悲,泪染衣襟不自知。
除却春风沙际绿,一如看汝过江时。
——宋·王安石《送和甫至龙安微雨,因寄吴氏女子》
借寇何能共此邦,离怀未易寸心降。
惟将老泪逐梅雨,流入玉溪同一江。
——宋·曹勋《送曹谹父还朝》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
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
——清·袁枚《马嵬》
戎诗以柳絮起兴,点出自己与友人一同客游他乡而友人得归故土。这样,送别时必然是惜别之情与怀乡之思一并油然而生。终于它们化为“别泪和乡泪”,纷坠如雨,一下子便沾湿了友人的衣巾。连用两个“泪”字,既写出其泪水之多,也见出其感触之深、伤心之甚。王诗中“泪染衣襟不自知”一句,在结构上既承续前句“荒烟凉雨助人悲”,点名送别和甫的此刻,景物萧瑟,益增离愁,乃致泪下沾衣犹浑然不觉;又统摄后文“除却春风沙际绿,一如看汝过江时”,暗示当年相别时除季节不同外,一切都与今日毫无二致。这就是说,“泪染衣襟不自知”是今日与当年所共有的情态,当年如此,今日亦复如此。唯其是一种历史的延续,才更富于典型性。曹诗所送别的“曹谹父”曾知台州,颇有政声。因此作者先对他略事称颂,在称颂中流露出恋恋不舍的情意。“借寇”,典出《后汉书·寇恂传》:寇恂曾为颖川太守,有治绩。后光武帝至颖川,百姓遮道向光武帝要求“复借寇君一年。”接着感叹别离使人难以为怀,值此送别之际寸心无法归于平静。铺垫至此,已形成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