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煎饼

连云港人款待客人时，总离不开小鱼煎饼。这是一道富有地方特色和浓郁民间风味的点心。一张张用干面做成的煎饼有荷叶那么大，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既薄且微脆，却又富有韧性。随厚厚一叠煎饼同时送上桌来的必是一大海碗青椒炒小鱼。吃的时候把煎饼摊开，随意夹取青椒小鱼于饼上，卷起来咬一口，嗬，满口清香，五味俱全。

小鱼煎饼一般在酒宴中间上。这时，三杯酒落肚，主客之间已逐步消除见面时的拘谨，话匣子自然打开了。现在，酒宴间讲笑话、说顺口溜盛行，连云港也是这样。在连云港，一边咬小鱼煎饼，一边讲笑话听笑话，简直就是一场联欢。

听连云港朋友讲笑话，我总是在大笑之余想得很多很多。他们讲了些什么呢？

一位姓张的市广播电视局的朋友是讲笑话的高手，他喜欢眯着一双细眼睛，绘声绘色地模仿各地方言。他说：有一次，一个上海人，一个扬州人，一个连云港人，三个人相聚在一起，面对仅有三块红烧肉的一道菜，三人相约，各说两句顺口溜，说得好，才许吃。这位老兄先模仿上海话：“二八一十六，阿拉吃块肉！”接着，他模仿扬州话：“二九一十八，我两块一起夹！”最后是连云港人，一见碗里什么也没有了，笑了笑，说声：“俺命苦，喝点卤。”毫无怨言地双手捧起碗，把剩下的肉卤喝掉了。

这个笑话，调侃了上海人的精，微讽了扬州人的贪。作为扬州人的我，虽然觉得有些不公，却不能不为连云港人的憨厚与纯朴而感动。令我感到惊叹的是，连云港很多领导人喜欢讲笑话，而且一个比一个讲得好。从他们讲的笑话中，你可以想见他们平时工作的精明、敏锐和观察问题时的入木三分。东海县有位领导描述一位干部先是不肯接待一个什么来访团，后来听秘书悄声说：这个团如何如何不错，特别是带队的是一位漂亮能干的小姐，这位干部马上态度变了。他想去，但不想让部下看出心思，便故作为难的样子反问秘书：“这么说，还得去？”秘书看出他的心思，不点破，认真地说：“去，当然去！”这位干部马上顺水推舟，趁势下台，却又装出十分苦恼、无可奈何的样子说：“那就照你说的，去吧！”

我总觉得，连云港人以及他们所讲的笑话的内容，讲笑话的风格，与其它地方有所不同。不同在哪里呢？很长时间总是想不明白，不意在今年七月的一次连云港之行中，忽然想通了，这完全归功于小鱼煎饼。

当我和大家一起一边嘬着小鱼煎饼，一边听着如江河决堤般的滔滔不绝的笑话时，猛然觉得，连云港人讲的笑话中有意无意地塑造着连云港人的形象。他们如小鱼煎饼般的朴实无华，且十分的地道实在。那三个人吃肉的笑话，最吃亏的是连云港人，即使这样，他不怨不艾，而以“俺命苦，喝点卤”一句戏言化解了眼前的尴尬，维持了朋友间的情谊。朴实并不是老实可欺，实在也不是真假不分。那位东海县领导讲的笑话分明于微讽中表示了对生活中存在的虚伪、矫情的社会人生态度的轻蔑和藐视。

这不就是小鱼煎饼的风格吗？它价格低廉，但俭朴实在，既可果腹，亦富有营养。连云港人坦然地把小鱼煎饼与其它名菜一道呈献于客人面前，这举动本身就显示了他们的朴实与真诚。这种朴实真诚几乎随处可见，随时可以感受到。也就是那次七月之行。从连云港返宁途中，我陪苏子龙同志顺道访问他的故乡新沂市。市里当晚热情地接待了我们，当然有小鱼煎饼。席间，一位像农村妇女般的副市长，热情爽朗地对老苏说：“回到家乡了，多吃点小鱼煎饼。”她像老大姐一般关照老苏：“你们能耐大，在外面好好干，为党和人民做好事，为乡亲们争光！家乡的事有我们顶着，尽管放心！”一番话，朴实无华，情真意切，直说得老苏眼眶发潮，竟一时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只见他抓起小鱼煎饼，使劲地咬了一口，边点头，

边有滋有味地嚼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