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丑闻案例

华尔街缺的是道德？

美国的公司治理结构必悄然转向

华尔街丑闻愈演愈烈。其实，明白人早就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了。就在安然倒台不久，著名经济学家克鲁格曼就曾经写过一篇文章。他讲“9·11”什么也有改变，而安然改变了一切。

克鲁格曼预言，在安然之后，必定有更多的丑联被揭露，人们将对他们信任甚至崇拜的资本主义体系产生怀疑。不幸得很，又被这个乌鸦嘴言中了。

继安达信之后，毕马威和德勤相继因为糟糕的审计纪录而被推上被告席。五大会计师事务所中已有其三，足以说明问题的严重程度——独立、公正的会计中介机构，乃是现代市场秩序正常运转的守护者。在人们都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那个在美国式资本主义制度里上下其手，大赚其钱的索罗斯出来了，他在接受记者采访的时候，指出美国大公司和会计师事务所出现的这些丑闻反映了美国文化轻视道德原则的问题，所以改革的方向应该是改变美国人唯利是图的处世原则。

这真是有钱人的奇谈怪论。如果我们认为人公司是贪婪的，那么它们在过去就已经是贪婪的，并不是说最近它们才忽然变得比过去更贪婪。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如果说会计公司要讲诚信，那也不是因为会计师的道德水平有多高，而是为在这个行业里，诚信本来就应该是利润的来源。

现在的问题在于，人们发现，不诚信的公司比诚信的公司能够得到更多利润。这确实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你本来以为自己得的是感冒，结果到医院一检查才发现是肺炎。

但是得了肺炎之后，你仍然会希望早日康复。所以，我们可以尽情地批评市场的缺陷，但不能轻言市场的失败。尽管华尔街已经是乌烟瘴气，但是我们仍然相信市场有自我修复的机制。最早发现会计造假，公司伪造业绩的并不是靠巨额预算支撑的监管机构，而是市场中的利润相关者；同样，我们也看到，那些出了错误的企业，正在改变自己的做法，因为在客户的压力下，在市场竞争的压力下，拒绝改革就意味着失去市场份额，甚至被市场淘汰。

有罪的不是刀子

但是，这些层出不穷的会计丑闻究竟从何而来？

美国会计制度中的不完善当然难辞其咎。当前美国会计业盛行的做法是会计师事务所为同一家上市公司既提供审计服务，又提供咨询服务，而且咨询费用已经占到会计师事务所总收入的60%。这种无限亲密的关系使得人们很难信任会计师事务所的独立性。

事实上，会计师事务所也确实难以在巨大利益的诱惑之下独善其身。其实，

当毕马威看到施乐公司充满假账的年度报告后，也曾经激励地抗议，并拒绝通过施乐当年的年度报告。但是在施乐对有关财务数据进行了微不足道的修改后，毕马威又轻易地屈服人了。

美国会计丑闻爆发之后，欧洲在一边幸灾乐祸。欧盟委员会抨击美国的公认会计准则（GAAP）存在严重缺陷，相形之下，映衬出欧洲的国际会计准则（IAS）无比优越。

他们的理由是，美国的会计准则与欧洲的会计准则相比，更注重对技术细节的规定。但是，过分强调细节反而会导致对原则的忽视。企业可以技巧性地安排技术上完全合乎规定的交易，同时又避免报告交易的实际经济意义，轻而易举逃避准则的约束。而欧洲所采用的国际会计准则注重于要求企业遵守财务报告的一系列基本原则，而不对如何安排交易作详细的规定，这样反而使财务报告能更多地反映企业经营的实质；而且不同企业的财务报告的可比性也较强。

但是，这其中的差距是否真的如欧盟委员会吹嘘的那样大？至少，我们应该警惕走向另一个极端。毕竟，批评别人有错误，并不能证明自己是正确的。

说到底，我很同情会计师事务所。“刀子切了花朵，但有罪的不是刀子”。从本质上说，会计是一门商业语言，希望用语言毫无歧义地表述客观事实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爆发会计丑闻的真正根源，还在会计行业之外。

也许我们会注意到，爆发丑闻的公司大多是在所谓的新经济领域。随着IT 高科技产业和金融创新的发展，企业的运作方式发生了新的变化。这种变化的速度之快，超过了会计制度的调整速度。

现有的会计制度在新经济的形势下出现了许多漏洞。上市公司可以方便地利用这些漏洞把自己装扮得光彩照人。比如，对于软件公司来说，一份软件销售合同不仅包括软件本身，还包括调试、安装、升级后续服务。软件公司常用的伎俩就是将一份合同在未来数年内的全部销售利润都计算在当年的总利润中，而销售成本则按照年度完成的数额计算。

又比如，由于金融创新的快速发展，企业在经营活动中可选择的金融工具越来越多，如雇员认股权、期货合同、期权合同、利率/汇率对换，资产/债务证券化等金融工具。这使得对企业所面临的风险越来越难以评估，也增加了企业做账中的“猫匿”。企业给经理人员和员工的股票期权本来是为了增加对他们的激励，但是表现在会计报表上，就成了工资成本的减少。

美国政府正在讨论一系列的改革措施，包括禁止会计师事务所同时对一家上市公司承担审计和咨询业务，建立一个独立的外部审计机构等等。但是，对美国经济体制的演变来说，影响更为深远的应该是公司治理结构的悄然转向。

小孩子道出真相之后

早在亚当·斯密的时代，经济学家就注意到了所有权和经营权的分离。亚当·斯密曾说，股份公司这种企业制度不可能发展起来。经理是为别人理财，股东是委托别人为自己理财，这无论如何也不比自己为自己挣钱的私人经营企业更有激励。哈佛商学院的著名教授钱德勒则认为，现代化大企业已经历了长足的发展，职业经理人取代“强盗大亨”管理企业，管理得井然有序，并不比自发的市场经济秩序更差，俨然是指挥倜傥的“看得见的手”。

华尔街丑闻使得人们不得不反思，企业高层经理们究竟是推动美国经济发展的“英雄”，还是应该为这些丑闻负主要责任的“元凶”？

美国大企业经理的收入大部分来自其拥有的股票和股票期权。公司高层通过作假账粉饰公司业绩，抬高股票价格，可以使得自己手中的股票期权在高价位出手，从中牟取巨额收入。安然事件之后，无数普通员工倾其毕生积蓄购买的股票成了废纸，而企业高层们却早已敛足财富，飘然远遁。

普通投资者在这场财富浩劫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从表面上看他们都是无辜的受害者，除了“用脚投票”，抛出自己的股票，他们几乎没有任何能够保障自己权益的有效工具。但值得注意的是，随着养老基金，投资基金的蓬勃发展，越来越多的公民成为股民。他们的群体行为，创造了股市的阴晴涨落。

我们总是谴责所谓操纵股市的幕后黑手，但当股市变成了一场社会运动之后，谁又能忽视群众的力量呢？这种力量可能在最初受到了误导，上当受骗，但是群众运动有自己的逻辑。这股洪流最终将反过来操纵黑手。你不是带我们入局的吗，那就要陪我们继续玩下去！早在道琼斯指数超过6000点之后，格林斯潘就告诫过人们这是“非理性繁荣”。为什么没有人听得进去呢？

从盲目轻信到怀疑一切只有一步之遥。信心的丧失一定会导致危机。如果所有的有问题的公司都像地里的红薯一样一个连着一个被连根拔起，美国股市乃至美国经济的覆灭之日就将降临。

就像童话里小孩子的实话道出了皇帝新衣的真相一样，我们知道了我们理应知道的事实真相。但是，故事并没有结束。现在大家都知道皇帝光着屁股走在大街上，而皇帝的大臣都是些只知道说瞎话的废物。皇帝彻底失掉了在公众中的信誉。早就觊觎皇位的潜在竞争者乘机大肆鼓噪，而不甘心放弃皇位的皇帝自然要全力镇压。一场内战爆发了，成千上万的人口流离失所，整个国家陷于瘫痪。这一切都源于一个孩子的实话。

信心和信仰丧失之后会发生什么，我们可能丝毫也没有心理准备。可是，我实在又不忍心责备那个小孩子。毕竟，虚幻的信心迟早是要崩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