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声吹尽的赞歌和挽歌——刘醒龙长篇小说《天行者》中的笛声意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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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12-00-00作者简介:曹付剑(1985 ),女,四川宜宾人,西南大学新诗研究所2011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与中外文化。
2013年1月第32卷第1期绵阳师范学院学报
Journal of Mianyang Normal University Jan.2013Vol.32No.1
笛声吹尽的赞歌和挽歌
———刘醒龙长篇小说《天行者》中的“笛声”意象分析
曹付剑
(西南大学中国新诗研究所,重庆北碚400715)
摘
要:“笛声”是中国文学中的一个传统意象,当代作家刘醒龙在其长篇小说《天行者》中延续着对这一意
象的抒写。在他笔下,“笛声”被赋予多重的情感内涵:或是乡村启蒙的坚守;或是纯粹情感的诉求;或是现实体制
的讽喻。透过刘醒龙笔下的“笛声”意象,既可以窥探出中国乡村民办教师的生存遭际和精神困境,又可以展现作
者对乡村精神启蒙的深刻反思。
关键词:刘醒龙;《天行者
》;“笛声”意象中图分类号:I206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612x (2013)01-0088-03
刘醒龙的长篇小说《天行者》是一部展现中国
民办教师尴尬生存遭际和精神困境的小说,是对中国民办教师的心灵与命运有着独到发现与阐释的重要作品。本文旨在以小说中不断出现的“笛声”意象作为切入点,并深入到刘醒龙的小说世界中去,期望能有所发现。
在中国文学史上,“笛声”意象的出现可谓历史悠久。在历代文人笔下,“笛声”不是单纯的作为一
种物像而呈现,而是被赋予了多重的情感内涵。从意象的情感内涵上讲,大致可归纳为这样几类:一是征人戍卒,游子怀乡的离愁别绪。如王昌龄的“烽火城西百尺楼,黄昏独坐海风秋。更吹羌笛关山月,
无那金闺万里愁”(《从军行七首》),王之涣的“羌
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凉州词》);二是触目生情,感时伤怀。如杜甫的“他日伤心处,征人白骨归”(《秋笛》),李益的“寒山吹笛唤春归,迁客
相看泪沾衣”(《春夜闻笛》);三是追念故友,缅怀旧
情。如刘禹锡的“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杜甫的“如闻
马融笛,若倚仲宣襟”
(《风疾舟中伏枕书怀三十六韵奉呈湖南亲友》);四是山野风情,田园意趣。如
白居易的“黄昏林下路,鼓笛赛神归”(《春村》),韦庄的“数声牛上笛,何处响田归”(《纪村事》)。在整个传统文学中,几乎只要言及“笛声”那就是要怀
离绪,
思旧情或示以田园情趣。当代作家刘醒龙在其长篇小说《天行者》中继承了这一传统,并从自身
的生命体验出发,
赋予其更加丰富而独特的情感内涵。在整部长篇小说《天行者》中,“笛声”反复出现的频率很高。由于“笛声”奏响于不同的时空,因此
它的内涵不是固定不变的。总的来说,它承载着或是乡村启蒙的坚守;或是纯粹情感的诉求;或是现实体制的讽喻等多重象征内涵。
一、乡村启蒙的坚守
在界岭小学“笛声”总是伴奏着国旗的升降,因而它毋庸置疑地成为民办教师们对乡村启蒙执著坚
守的象征。在小说中,
这份执著的坚守是通过界岭小学的民办教师余校长,邓有米,孙四海等人具体呈现出来的。位于大山深处的界岭小学的民办教师们,他们上课是教师,下课是农民,有着一种亦教亦
农的暧昧身份。从表面上看起来,
他们拥有着人生的“双保险”,实际上他们是夹缝中生存的一族,哪
一边都不会为他们“正名”
。正是在这种尴尬的身份之下,他们不但要忍受极端恶劣的生存困境:野狼
成群出没,“鬼魂”阴森恐怖,夏季山洪暴发,冬季大
雪封山;教学资源极度短缺,校舍破败不堪,每月每人仅70元工资,其中一半还要被村长余实凭借手中的权力,屡屡恶意拖欠。而且还要面临各种来自灵
魂深处的精神折磨:或是遭受“村阀”的冷嘲热讽,威胁殴打,甚至没有“公民权”;或是被县委领导长期遗忘、鄙视,认为他们不合格,应该被淘汰;或是被外界人认为界岭盛产“苕”,男人长得像男苕,女人长得像女苕,所以界岭迄今为止还没出过一名大学生。并且还要与自身不断膨胀的欲望抗争,小说是以“转正”为主要叙述线索的,小说中一共写了三次转正。而这三次转正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指标少而人多所导致的明争暗斗。余校长为了转正,放下尊严,到处哀求,希望得到有关领导的同情;孙四海为了转正,废寝忘食,专心复习,差点让自己的女儿李子喂狼;邓有米为了转正,想弄点钱以疏通关节,盗砍红豆杉树被抓到派出所。虽然在面对这块由现实体制所提供的诱饵,他们都情不自禁地暴露出本能的欲望,但在关键时刻,他们的良心又总会战胜欲望,最终把转正的机会让给别人。如此种种,早已压得他们不堪重负,但出于民办教师的职责和使命又让他们义无反顾地去担当。余校长说:“当民办教师的,什么本钱都没有,就是不缺良心和感情。”正是这良心和感情,让他们不同于“一般老师,只可能将学生当学生,民办教师不一样,他们是土生土长的,总是将学生当成亲生骨肉,成绩再差也是自己的骨肉”。因此,他们为了维持教学的正常运转,乡村启蒙不被中断。在生活上给予学生亲人般的关怀:余校长照顾寄宿学生的饮食起居,并自己养猪,种红芋来改善学生伙食,还曾经亲自油印课本;孙四海为维修校舍,两次将自己种的茯苓抵上,同时又带着寄宿学生上山采草药换新书;邓有米给困难学生垫钱买课本。此外,在知识的传播上,他们兢兢业业。余校长等人对村长儿子余壮远的作业进行认真批改并推荐其作文。为了提高教学技能,余校长不惜在省城的实验小学当门卫,反复窥探各种先进的教学经验和方法,甚至对着无人的空教室试讲,以期能更好地教育自己的学生。这还不够,他们还对学生进行精神抚育,界岭小学每天都会在“笛声”的伴奏下,风雨无阻地举行升旗、降旗仪式。这种庄严的仪式与其说是遵守上级规定,不如说是对学生进行精神抚育。所有这些,他们的最终目标只有一个:实现界岭村高考零的突破,改变外界对界岭的看法。
界岭小学民办教师身上这种对乡村启蒙的执著坚守,既穿越了蒙昧乡村,又从自身的散播、辐射到他人身上。只要在界岭小学呆过的人,无不沾染上他们的精神气息,甚至都“中了毒”。于是,在夏雪的短暂生命中,最让她怀念的是“界岭的笛声和界岭的国旗”,并有重建界岭小学的遗愿;当张英才得到转正机会,准备离开界岭小学时,界岭小学正在“笛声”的伴奏下举行着升旗仪式:“余校长让张英才亲手升一回国旗,张英才在笛声中一把一把地拉动绳子……”最终心存感念,愧疚挣扎的他重返界岭。“笛音于界岭小学的孩子们,则是学校以及学校上空飘扬的国旗”[1],而这一精神的感召则是通过他们对界岭的深情来呈现的:中途辍学的叶萌有着挣钱来改造母校的愿望;对老师崇敬有加的叶碧秋,不但在没有老师的情况下成功地代理老师之职,而且还让国旗在余壮远的“笛声”伴奏下准时升起。至此“笛声”不再是作为一种单纯的物像而呈现,而是寄寓着界岭小学的民办教师们对乡村启蒙的执著坚守。
二、纯粹情感的诉求
对“笛声”的细节描写贯穿于整部小说之中,除了寄寓着民办教师们对乡村启蒙的执著坚守外,它还承载着对纯粹情感的诉求。这可以分为两个方面来论述:一个是横向影响,一个是纵向影响。先说横向影响,即乡村教育从事者对其他具有对等地位的人的影响。如孙四海对夏雪、万站长、余校长、李芳、蓝小梅等人的影响。小说中,天生具有诗人气质的孙四海与王小兰相爱。但王小兰是一个有夫之妇,而且丈夫李志武还是一个常年瘫痪在床的残疾人。王小兰想要与这样的一个丈夫离婚,显然是既不合情也不合理的。于是孙四海与王小兰就只能面对这样的尴尬处境:一方面是无爱的婚姻,一方面是无婚姻的真爱。即便如此,他们不但没有放弃对真爱的强烈诉求,而且在他们每次邂逅之余,孙四海都会用“笛声”,目送“渐行渐远的王小兰”,以此来传达他对王小兰的纯情。从表面看来,这似乎是有违传统婚恋道德的,但正是这种超越道义枷锁的爱,才更显“干净与纯粹”。这深深地影响着夏雪、万站长、余校长、李芳、蓝小梅等人。支教生夏雪是最典型的代表。抑或,夏雪天生就是汉乐府民歌《鼓吹曲辞·上邪》中女主人公的化身,她追求着“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这样一种坚贞而纯粹的爱情理想。但在这个物欲横流,价值观多元,浮华表面掩盖真爱的年代里,她无可避免地跌入爱的歧途。于是,为了逃避自己先前非正常的感情生活,她来到界岭小学。虽然她很快又不告而别,但孙四海的“笛音”,让她彻底领悟到爱的真谛。既然如此,她的悲惨结局也就变得无可避免,最终她以自杀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但正是在这个过程中,夏雪成为了“一种美的标本”,“一种美的真实”。[2]对王小兰油盐饭的怀念,是她对质朴亲情的渴望;对爱尔兰诗人叶芝的“为爱情而咏爱情”的情诗《当你老了》的抄写,朗诵,是她对“纯粹爱情”的渴望和诉求。虽然她只有短暂的支教,却为大山深处的界岭小学留下了对美好情感的诉求和诗歌的种子。当夏雪受到影响后,她又把这种影响横向传递给其他人。如叶芝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