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书

评书

评书曾是儿时最美好的记忆。现在的人们生活丰富多彩，节奏很快，对评书这种过了时气的文艺形式早已无暇一顾。有心的人们，尚可偶尔在街头巷尾、公园一角或河边的草坪上见到三五位老人沉浸在评书之中。

小的时候，我是个孤僻、反应迟钝的孩子，整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混混沌沌，所以直到现在，儿时的记忆仍是支离破碎，模糊可笑。那时，我几乎没有玩伴和像样的玩具，每天只是背着个破旧的书包在学校和家之间茫然地来去。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迷上了评书。

当时，我生活的小镇，没有正式的电影院和剧场，只有极少数人家拥有黑白电视，有台收音机也是件了不起的事情，不过，据说镇供销社有一台彩电。我家是一个大家庭，更是个穷家，看电视、听收音机都是件很奢侈的事情。要想听到评书，就要在晚饭后，跑到很远的邻居家里，规规矩矩地坐在大人们的身旁，虔诚的盯着昏暗的灯光下那个大个的长方形的木匣子收音机，从里面传出刘兰芳或单田芳抑扬顿挫、铿锵有力的声音。这样的娱乐也是断断续续的，因为大人们有农闲农忙，农忙的时候，就没有收音机可听。尽管这样，在那两三年里我还是尽可能地听了评书杨家将、隋唐演义和岳飞传。

大概是上四年级的时候，我偶然发现每逢镇上集市就有

一位高个子的男人摆摊说书，说的正是隋唐演义。于是我毫不犹豫地加入了听书队伍。

书场设在靠近集市的一个水塘旁边，说书人自称大老李，留着当时很罕见的大背头，衣着普通，手中无任何道具，身后放着一个长条凳，并不坐，只在上面放一面盘子大小的铜锣，一根拇指粗细的短木棒。听众成扇面围着大老李，或席地而坐，或倚树而立。大老李有一句习惯的定场词：穷居闹市无人问，

富在深山有远亲。

人情冷暖多变化，

听我大老李说乾坤-------

定场词说完，大老李并不啰嗦，直接开讲正文。讲到精彩处，大老李手舞足蹈，听众如醉如痴。

忽然听到“嘡啷”一声，大老李随后说道：“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不知什么时候，大老李已摸起那副铜锣，敲了一下。

该要钱了，听书的人都知道大老李的这套把戏，有的人已开始悄悄起身，准备离开。

大老李并不往这边看，而是一边拿着那个倒翻的铜锣在人群中收钱，一边大声说：

“各位老少爷们，有钱的帮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一块两块不算多，一分两分不嫌少。哎-----那位大哥，你别

慌走，弟妹在家看孩子呢，没到集上找你吧。”

几位转身欲走的人顿时不好意思起来，低声呢喃了两句，又转身坐下，有人就从兜里摸出一两个分币，“叮当”扔进大老李伸过来的铜锣里。

小镇非常贫穷，集市往往三五天才成一次，交易一些农资、生活日用品。往常集市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意义，我既无钱买东西，也无趣凑热闹。但自从发现大老李的书场以后，每逢集市就是我的节日。或许只是隔三差五的旷课，或许那时的老师和家长对孩子的学习抱有宽容的理解，我的听书生活整整持续了一年半的时间，并没引起老师和家长的注意，直到听完了整部的《隋唐演义》才算作罢。

儿时的岁月转瞬即逝，依稀还记得那时梦中经常会出现瓦岗寨上群雄聚集、虎牢关前喊杀镇天，有时还会出现一位梳着大背头的中年汉子手持金装锏在那儿舞舞扎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