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范进中举和中医治疗情志病说起

从范进中举和中医治疗情志病说起

施用勤

屡试不第的范进在50多岁时得中举人，喜极而疯，一边拍手，口里高叫“中了，中了”，一跤跌在池塘里，挣扎起来，两手黄泥，一身湿淋淋的，披头散发，鞋也丢了一只，仍不停地拍掌，高喊“中了！中了！”在家人悲伤和邻里的惋惜声中，一个报喜官差出主意，找一个他平素最害怕的人抽他一记耳光，并对他说他不曾中，就能治好他的疯病。于是人们找来范进最怕的老丈人胡屠户，他奓着胆子打了“文曲星”一个嘴巴，还真的让女婿清醒过来。吴敬梓这个故事讲得生动，多数中国人都知道。不过，至于这种治疗喜极而疯的方法是吴敬梓编出来忽悠读者的，还是真有其事，真的有效，它有什么医学依据，恐怕了解的人就不多了。

五行相克巧治情志病

古时的文人都懂些医理，曾有“一个秀才半个医”的说法。《儒林外史》这种治疗喜极而疯的方法却是中医治疗这类疾病的传统有效的方法，它的理论依据就是五行相生相克。而范进得的这种病在中医中称为情志病。

五行相生相克是我们的祖先认识世界和处理实际问题的相当重要的方法，也是中医治病诊病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法门。先用一个简单的示意图、即一个圆圈套一个五角星来直观地展示这种相生相克的关系，圆圈箭头表示相生关系：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五角星的五条线的箭头表示相克关系：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相生关系是生者为母，被生者为子。如水生木，水为母，木为子。根据五脏相生相克关系，中医可以有许多方便手法，如直接补某一脏器有困难时，可以采取补母益子的方法。如果直接补心的效果不好时，可以考虑补肝。某一脏器太过时，可以通过泄子来恢复该脏器的正常状态，也可以增强克它的脏器来达到这个目的。还以心脏为例。如心火过旺时，可以通过泄子（脾，心火生脾土，脾为心之子），也可以通过加强肾水（肾水克心火）来达到目的。这就使中医在治疗内脏器官疾病时，有了更多的选择。

与医疗本文所谈到的情志病有关的脏器和情绪有：木——肝、怒，火——心、喜，土——脾、思，金——肺、忧，水——肾、恐。与中医相关的处于生克关系中的还有时间、空间、五音、五色、五味等等，由于与本文关系不大，不一一列举。中医治疗情志病主要从五志相克入手：恐胜喜，喜胜忧，忧胜怒，怒胜思，思胜恐。以范进喜极而疯为例。喜由心生，“花怒放”表达的是人们对喜与心之间的关系的认识。范进由于喜出望外而疯，乐极生悲。为什么一定要让一个他平素惧怕的人来打他耳光呢？从五行相克可以看到，恐胜喜，也就是肾水克心火。恐和肾之间的关系不难理解，受到极度惊吓的人会小便失禁。只有令他畏惧的人打他嘴巴，并说他中举是假的，才能令他产生恐惧的效果，才能达到“恐胜喜”。让一个他不惧怕的人抽他嘴巴，不但不会产生令他恐惧的效果，还会激怒他，按五行相生的关系，肝木生心火，不但抑制不了因喜悦产生的疯，还会使疯加剧。中医治疗情志病从理论到实践早已形成完整的系统。金元时代名医张从正就是一位擅长用情志相胜（即相克）理论治疗情志病大家。他治疗情志病的故事在当时广为流传。

息城司侯的父亲被强盗所害，噩耗传来，司侯悲痛万分，大哭一场，之后就感到心下疼痛，越来越严重，最后心下形成一个杯子大小的结块，疼痛难忍。请了不少医生，吃了不少药，都没有效果。后来请张从正医治。张从正问清了病因后，装扮成巫师，一手拿着把桃木剑，一手拿着一张符，口里还不停地念着：“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病人看着他滑稽的样子，开怀大笑。几天后，心下结块渐渐散开，不药而愈。患者奇怪，就向张从正请教。后者告诉他自己用的是“喜胜悲”的方法。张从正之所以能以这种方法达到喜胜悲的效果，还在于对患者性格的把握。首先这个司侯并不迷信，否则就会起到相反的效果；另外，张从正是位名医，他突然改变身份，装扮巫师，使患者感到滑稽，才能使患者发笑。一位富家妇女因思虑过度而导致多年睡不好觉。服了许多镇定安神的药都无效。于是请张从正治疗。张从正问明病情，请患者的丈夫协助他一起激怒病人。张从正对病人说，要纹银50两，还要在病人家里吃喝三天，然后再行治疗。此后三天里，她丈夫陪着张从正喝酒吃饭聊天，好像把病人忘在脑后。三天后，张从正拿了50两纹银就走，根本没理病人。病人大怒，把张从正连自己的丈夫臭骂

了一顿。奇怪的是，发泄完了之后，她就睡着了，一连睡了7、8天。从此以后，折磨了她两年之久的失眠症就好了。治病的原理还是五行相克：怒胜思，即肝木克脾土。还有一个张从正治疗忧虑成疾的病例。项关今夫人因丧子而忧伤成疾，变得暴躁无比，不思饮食。张从正想方设法让她大笑，将她的病治愈。民间将此事演绎为张从正这位7旬老名医为了让这位夫人发笑，竟然装糊涂，往脸上抹胭脂，穿女人装，最后还说自己要生孩子。真实情况无从考证，但张从正用让病人喜笑——喜胜忧，即心火克肺金——的方式治愈了她的病，是不会错的。

我们先人的情志病的范围要比当代所谓的精神要宽，除了情绪引起的精神病外，它所诱发的生理疾病也包括在内。上面举的四个病例中，只有两个属于现代精神病。另外两个则是生理疾病。而传统中医把凡是情绪引发的疾病都归为一类，并用同一种相克的方法去治疗，而且简单有效。张从正治疗的几个病人先前都经过医药治疗，因无效才找到张从正。看来，情志病的治疗用五志相胜疗法效果更佳。

现代科学证明中医五行相生相克关系

大概不少读者看会问五行相生相克有科学依据吗？在科学话语称霸当今世界之时，一切都要经过科学的验证才算数，这倒也在情理之中。恰好笔者近来读了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生物物理学博士王唯工著的《气的乐章》一书（人民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作者是现代科学学者，系台湾大学物理系学士，台湾清华大学物理研究所硕士，获得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生物物理研究所博士学位。他发明了脉诊仪，用一块电极触患者的脉，就可使病人身上的12条经络都显示在电脑屏幕上，并得出数据。王唯工的学历，他发明的科学仪器，使用的电脑、电极，大概可以满足让一切都经过现代科学验证的读者的要求。这台仪器的主要作用是用来诊脉，通过这台设备把难以把握觉察的细微脉象数字化，精确化。其依据是人体器官和经络都有共振频率，书中称为谐波。该仪器通过测量谐波的变化来诊病。王博士以心脏频率为基准频率，称它为0谐波，然后根据用这台仪器测出各脏腑经络频率与基准频率之间的关系，依次测定肝是第1谐波，肾是第2谐波，脾是第3谐波，肺是第4谐波……王唯工教授从谐波的角度解释了五脏相生相克的关系。根据线性现象变成非线性现象时，其频率会增加一倍的原理，就可以看到第1谐波（肝）与第2谐波（肾）的相生关系，第2谐波（肾）与第4谐波（肺）的相生关系，脾是第3谐波，与之相生的应是第6谐波（胆）.这与传统的说法心火生脾土看似不相关，但《黄帝内经》说胆是相火，心是君火，所以土火相生的关系还是存在的。王教授在书中没有具体解释木火相生即肝心相生的关系，大概是因为0谐波与其他谐波之间的关系不好推导。但五行中的五种相生已经破解了四种，也就是破解了80％，应该说相生关系基本上得到了现代科学的证明。另外还需要指出的是，王教授发现的相生关系与传统五行相生方向相反，如传统中医认为肾水生肝木，肺金生肾水，但王教授证明的则是肝木生肾水，肾水生肺金。这同样是笔者的理解，如笔者的理解不错的话，这个问题还有待进一步解决。王教授怎么用谐波来破解相克关系呢？因为第1谐波与第2谐波是相生关系，所以相克就要看第1谐波与第3谐波之间的关系。1+3=4，二者之和的能量是固定的，如果第1谐波的能量增大，第3谐波的能量必然减少，即肝木克脾土，反之亦然，这并不违背相克关系，因为传统中医理论还有反侮之说，即土旺反伤木。同理，第1谐波（肝）和第4谐波（肺），第2谐波（肾）与第3谐波（脾）、第2谐波（肾）与第5谐波（胃，在中医中，脾胃皆属土）均存在相克关系。王唯工教授同样没有推导出水克火的关系（这也是笔者根据书中论述所得出的结论，未必准确），相克关系也证出了80％。

东方传统认知方式与西方科学认知方式的根本差异

王唯工教授在做出上面的推断后，由衷地赞叹说：“我们是念了现代物理学后才知道这些规则的。所以可以借用、对应，但是古人是怎么导出来的呢？难道他们是直接观察到的？真是令人惊讶！”在认识论的高度上，东方传统认知方式与西方现代科学文化的根本差别可能就在这里。

东方传统认知方式走的是内求的路子，西方科学用的则是外求法。传统文化通过个人（圣人）的肉身修炼达到大彻大悟的境界后，便无所不知。古人云不出门知天下，指的就是这些修炼成功的人。后来，因通过修炼而达到大彻大悟的人越来越少，文字传播越来越发达、迅捷，便在不出门前加上了秀才二字，意思是说秀才识文断字，通过书信就可以了解天下事了。时至今日，有了电视广播，又可以把秀才二字去掉了，只要不是又聋又瞎的人，通过电视广播，都可以做到不出门知天下。但这已经与这句话的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