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连科小说底层写作下的人性恶叙写_陈学智

陈学智 ：阎连科小说底层写作下的人性恶叙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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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食、 色， 性 也！ 对 于 普 通 人 来 说， 满足自己 主张 ： 的口舌之欲 、 生理需求似乎是天生的本能 ， 然而过 对食 、 色的过度追求 ， 也会使人心智迷失 ， 犹不及 ， 诱发人本性中的 恶 ， 社会也会陷入越来越混乱的 朝着天堂走 》 里与张老师相依为命的 境地之中 。《 — —村 狗黄黄在公 路 上 被 汽 车 轧 了 ， 求 医 找 大 夫— 一个乡村医生不是想着救狗 ， 而是先割 长的哥哥 ， 掉了狗的两条后 腿 炖 汤 喝 ， 后又找机会用粪叉捅 进了狗的肚子 ， 几次三番置狗于死地 ， 为的是吃狗 肉、 喝骨汤 ， 在他眼里是根本看不到张老师老娘瘫 痪、 爱 子 夭 亡、 妻子回 城 的痛 苦的， 只是想着满足 自己的口舌之欲 ， 人性的残忍 、 浅薄在这个小人物 身上表现得淋漓 尽 致 ， 黄黄的死也最终促使张老 宁愿去顶杀人犯的罪名 师失去了活下去 的 勇 气 ， 以求人世间的解脱 。《 二程故里 》 里程天青的父亲 程正亭本 来 收 留 喜 梅 父 女 做 自 己 的 佃 户 是 在 行 善， 可看着喜梅一天天长大 ， 他又忘了自己身为父 辈被称作 “ 七叔 ” 的 身 份 而 奸 污 了 喜 梅， 给喜梅留 下了一辈子的心 理 阴 影 ， 直接导致喜梅拒绝和青 梅竹马的天青结合 ， 并最终上吊自杀 ， 这是色欲杀 人的典型案例 。 再 如 《 坚硬如水》 里 高 爱 军、 夏红 梅这对从畸形的 性 爱 环 境 下 走 出 的 青 年 ， 在红色 ， 蜕变成了革命的 “ 怪胎 ” 为达 权力魔杖的熏染下 ， 到与夏红梅偷情的目的 ， 高爱军逼得妻子上吊 、 丈 人发疯 ， 因为担心丑行败露 ， 他用铁锨打死夏的丈 夫程庆东 ； 二人明知道老村长 、 夏红梅的公公程天 二程遗 书 和 程 天 民 自 己 的 著 作 为 命 根 民视程寺 、 子， 却偏要在程寺 里 把 那 些 书 铺 在 床 上 逼 被 绑 着 的程天民看他俩 性 交 ， 并使他葬身于炸毁的寺庙 。欲望如果不 之中 ， 以此显示 自 己 的 “ 革命精 神” 就会造成恶的肆虐， 施 虐 情 结、 暴力 能受 到 节 制 ， 欲念汹涌而来 ， 将善淹没其中 。 二、 人性恶叙写的原因探析 关于人性善恶 问 题 的 讨 论 ， 曾是我国早期哲 学研究的一 个 重 要 命 题 。“ 人 之 初， 性 本 善， 性相 近， 习相远 ” 这一古训反映了中国人对人性的惯常 文化心理和积极 乐 观 态 度 ， 几千年来人们也很少 人性恶 ” 的习惯 。 我国的文学创作长期占 有反省 “ 主导地位的也是 文 学 应 歌 颂 真 善 美 的 创 作 观 ， 然 而人本是善恶同 体 的 存 在 ， 阎连科为什么要这样 不遗余力地展示人性中的 “ 恶之花 ” 呢？他那细致 而惊人的摹写 ， 甚至让读者对人自身都产生了某 种恐 惧 ， 之 所 以 如 此， 绝不是阎连科的心血来潮，
收稿日期 ： ２ ０ １ ２ １ ２ ２ ４ － －
书写的高手 ， 尤其 是 对 乡 村 权 力 挤 压 人 性 的 洞 察 可谓入木三分 。 追逐权力的过程常常显出人性的 《 日光流年 》 里的司马蓝为了当村长可以放 卑劣 ： 弃自己的承诺与 不 爱 的 竹 翠 结 婚 ， 葬送蓝四十一 《 生的幸福 ； 二程故 里 》 里的程天青为了当村长竟 结果误毒死了庆 欲毒死竞争对手程 天 民 家 的 牛 （ ， 贤爷家的 ） 还冒 着 蚊 叮 虫 咬 盯 梢 、 设局陷害程天 《 民 。 而拥有了权力则现出滥用权力的可恶 ： 天宫 里的村长凭着自己承包村办砖窑厂不可一世 ， 图》 在机井房偷情被路六命撞见 ， 就以 １ ０ 块钱为诱饵 骗他给自己放风 ， 之后设套让派出所抓走路六命 ， 接着又从中活动 ， 以让路妻小竹陪自己睡 １ ０ 天为
（ ） 。 基金项目 ： 河南省社科联 ２ 阎连科小说的人文价值研究 ” 项目编号 ： ０ １ ２ 年度调研课题 “ Ｓ Ｋ Ｌ ２ ０ １ ２ １ ０ ０ ３ － － 作者简介 ： 陈学智 ， 男， 河南科技大学学报编辑部讲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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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北电力大学学报 （ 社会科学版 ）
２ ０ １ ３ 年第 １ 期
Ｎ ｏ ． １ Ｆ ｅ ｂ ｒ ｕ ａ ｒ ０ １ ３ ｙ２

阎连科小说底层写作下的人性恶叙写
陈学智
（ ） 河南科技大学 学报编辑部 ， 河南 洛阳 ４ ７ １ ０ ２ ３
阎连科小说始终注目于底层人群或特殊人群 的 生 存 状 况 和 欲 望 ， 对他们身上人性恶的一面进行 摘 要 ： 了多角度叙写 ， 有金钱 、 权力欲望催生出的恶 ， 有穷苦 命 运 逼 仄 出 的 恶 ， 还有食色之欲诱发的人本性之恶。阎 跟他 的 个 人 心 理 气 质 、 生 活 经 历、 对 西 方 文 学 的 借 鉴 与 吸 收 所 形 成 的 创 作 追 求 有 关。 连科之所以注目于此 ， 阎连科的人性恶叙写 ， 实际上是对西方现代文学反启蒙思潮的呼应 。 关键词 ： 阎连科 ；底层写作 ；人性恶 ；反启蒙 （ ） 中图分类号 ： Ｉ ２ ０ ６ ． ７ 文献标识码 ： Ａ 文章编号 ： １ ０ ０ ８ ２ ６ ０ ３ ２ ０ １ ３ ０ １ ０ １ ０ ７ ０ ５ － － －
阎连科以其时间跨度长 、 在中国当代文坛上 ， 数量众多 、 常引争 议 的 创 作 表 现 吸 引 了 越 来 越 多 关注的目光 。 阎连科 ２ 虽然表现形 ０ 多年的创作 ， 式主动求新求奇 ， 但始终注目于生活的原生状态 ， 关注底层人群或特殊人群的生存境况与欲望 。 他 对‘ 人民 ’ 的关注应该是一个作家的创作生 认为 “ ， 命和灵魂 ” 。 他 所 指 的 “ 人 民” 泛指“ 所有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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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示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角度 。 （ 一） 金钱 、 权力欲望催生出的恶 恶的背后往往 是 欲 望 在 作 祟 ， 对于金钱和权 力的热衷往往会 催 生 人 性 的 恶 ， 甚至导致恶的疯 道 德、 人 伦 被 漠 视， 法律遭 狂 。 在欲望的支 配 下 ， 有些人不但不忏悔反 到践踏 。 面对自 己 的 恶 行 ， 而会表现出 一 种 狂 欢 的 冲 动 。 从 某 种 意 义 上 说 ， 金钱和权力堪称是人性丑恶的试金石 。 尼采曾在 《 权力意志 》 这本书中谈到权力的核 “ 心特质 ： 权力就 是 进 入 生 命 的 内 部 ， 深深地驱动
条件让派出所放了路 ， 而路六命夫妇被蒙在鼓里 ， 还感恩戴德地兑现承诺 。 最荒唐也最令人震惊的 村长来与小竹睡觉 ， 路六命还给小 一幕就出现了 ， 竹烧洗澡水 、 铺床 ， 站在门外替村长望风 。 阎连科 《 日光流年》 里 还写到政治权力对 人 的 暴 力 压 榨 ， 司马蓝领着村里 少 年 到 教 火 院 卖 皮 ， 买主是参加 讲好的价钱最后却被以革命 武斗的一群红卫 兵 ， 的名义欺骗 ， 卖皮钱蛮横地被变成了红宝书 ， 真是 欲哭无泪 。 在人性之恶与人世之恶的无限膨胀之 下， 善的存在显得是如此渺小而虚弱 ， 不但教化不 了恶 ， 反而时常遭到恶的毁灭 。 金钱对人性 的 挤 压 也 是 阎 连 科 着 力 表 现 的 。 在金钱的魔影下 ， 亲情 、 爱情 、 身体 、 良心都成了人 黑乌鸦 》 里的兄弟姊妹在亲爹摔 性恶的牺牲品 。《 了一跤昏死过去 后 ， 不愿去医院救治而是开始盘 算怎么分割父亲留下的财产 ， 去他爹 “ 尸体 ” 上、 房 里找钱 ， 与办丧事的人斤斤计较 ， 为了一个玉石烟 嘴停尸不哭 、 算计怎么分到好窑 ， 那个尚未死去的 爹也不是什么好 人 ， 他的瑶沟首富是靠强横与奸 诈得来的 。《 玉娇 玉 娇 》 里 的 大 姐 嫌 贫 爱 富， 找对 象图的是男方钱财 ， 本来给二姐介绍衣裳贩子 ， 结 果自己私藏贩子 给 二 姐 的 见 面 礼 ， 最后与原来的 自 己 嫁 给 了 贩 子。上 演 了 一 出 滑 稽 的 对象分手 ， 人间喜剧 。 还有 《 丁庄梦》 的 血 头 丁 辉 兄 弟， 在他 的眼 里 ， 只 要 能 捞 到 钱， 什么道德良心都可以抛 开 。 他首先在丁 庄 采 血 ， 多采血少付钱赚取价差 （ 等到 “ 热病 ” 即艾滋病 ） 泛滥时 ， 他又跑关 害村民 ， 系拿来发放棺材的权力挣棺材钱 。《 受活 》 庄上百 个聋 、 哑、 盲、 瘸的残疾人被一心要做出一番事业 被万众敬仰 ， 欲“ 永垂不 朽” 的县长柳鹰雀组成绝 断腿赛跑 ， 聋子放炮 ， 独眼纫针 ， 术团到全国展演 ， 瘫媳妇刺绣 ， 盲人听物 ， 得了小儿麻痹症的孩娃将 瓶子套在残脚上 当 鞋 子 走 路 ， 观众拿残疾人血淋 淋、 令人瞠目的表演取乐 ， 这场景残酷地揭示了人 的嗜血本性和植 根 于 人 内 心 深 处 的 暴 力 欲 念 ， 台 下观众欢呼欣赏 的 暴 力 与 血 腥 场 景 ， 转变为台上 为了金钱的 “ 自虐 ” 性 演 出， 而读到受活庄残疾人 绝术团靠出卖残疾挣到的钱财被外面的圆全人以 女孩被圆全人欺凌的 胁迫威逼的手段 掠 夺 殆 尽 、 时候 ， 人的本性之 恶 已 经 进 入 到 其 他 任 何 生 物 都 无法比拟的境地 。 （ 二） 穷苦命运逼仄出的恶 “ 若民 ， 则无恒产 ， 因无恒心 。 苟无恒心 ， 放辟 ” 《 邪侈 ， 无不为已 。 孟子·梁惠王上 》 里胡 作 非 为 画 上 了 等 号 ， 在国民教育还没达到一定层次的社会条件下似乎 言之有据 。 阎连科笔下着力描写的人物没有谁是 腰缠万贯 、 衣食无忧的上层人物 ， 而大都是挣扎在 贫困线上或死亡边缘的小人物 。 为了维持生存或 生命的延续 ， 他们常常会以生的本能为第一目标 ， 不惜撒谎与欺骗 ， 不惜暴露弱肉强食的动物本性 。 人性之恶与生存苦难在他的小说中就像一对孪生 兄弟相生相伴 。 现实的残酷往往诱发或暴露出隐 藏在人内心深处 的 邪 恶 ， 而人性之恶却又使人们 的生存环境 更 为 艰 难 ， 似 乎 构 成 了 一 种 怪 圈。受 活庄的残疾人本来过着丰衣足食 、 自给自足 、 与外 界隔绝的生活 ， 大荒年来临 ， 却受到外界涌来的圆 “ 这些 圆 全 人 抢 粮 食 的 逻 辑 是 ： 天下 全人的掠夺 ， 。《 哪有残人比好人 过 得 好 的 道 理 ” 日 光 流 年》 里 耙耧山区的三姓村人遇上了罕见的旱灾 、 蝗灾 ， 为 节省粮食 ， 村人们 只 好 将 各 家 的 残 娃 全 部 扔 到 山 谷， 听任他们饿死 ， 再用他们的尸体诱引乌鸦来供 全村人捕食 。 先天的生存本能理所当然地被置于 后天的道德文明之 上 ， 人伦亲情“ 自 然” 地消解在 了“ 弱肉强食 ” 的动物性本能之中 。 同样 是 在 大 饥 荒 的 年 代 ， 小说《 家 诗》 里家里 说是提着 １ 穷娶不起媳妇的五叔 ， ０ 斤小麦去五婶 家提亲 ， 实际上只 有 ８ 斤 半 发 霉 且 掺 了 沙 土 的 小 麦， 因 为 五 婶 父 亲 许 诺 了， 谁只要出１ ０斤小麦就 把女儿嫁给谁 。 为了在常年卧病在床的五婶病死 五叔又故伎重演 ， 借东凑 之前给儿子娶上媳妇儿 ， 西弄虚作假骗来了儿媳妇 。 即使是这样窘迫的家 境， 给五婶看病的 大 夫 明 知 道 得 的 是 绝 症 治 不 好 却骗她说吃了他 开 的 药 就 能 治 好 ， 并收下了连病 天宫图 》 写的是 都看不起的五婶珍藏的银耳环 。《 一生受尽种种苦难和屈辱最终自杀去寻找另一个 世界的天宫生活的路六命的故事 。 他做着替人扔 弃婴 、 挖墓 、 抬棺之类没人干的活计 ， 为了和小竹结 婚， 也是采用欺骗的手段 （ 说有二千元彩礼 ， 趁机占 有了小竹的身子造成木已成舟的事实 ） 来实现 。 前 ， 文中路六命自杀的悲剧还有妻子小竹的 “ 恶” 她不 断地以 弟 弟 盖 房 娶 妻 为 由 逼 迫 路 六 命 还 欠 她 的 还拿村长的身体去和辛苦奔波的路六 ２ ０ ０ ０ 元债 ， 命比较 ， 这某种程度上也加速了路的悲剧结局 。 就 这样 ， 贫穷 、 饥饿似乎成了人性恶的最佳庇护伞 ， 我 们似乎也难以对他们这样的做法加以指责 。 （ 三） 食色之欲诱发的人本性之恶 “ ” 孔子说 ： 饮食 男 女 ， 人 之 大 欲 存 焉！ 告子也
［ ３］ ” 生命的全部力量 。 阎连科本身是一位乡村权力
， 怀良善而普通的人 们 ” 是“ 金字塔底座的这部分 庞大的人们 ， 是他们支撑起了金字塔的巍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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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体到他小说中 ， 就是生活在底层社会的小人物 ： 普通农民 、 市井小人物 、 山里人 、 农民军人 、 来自农 村的城市小知识分子 、 受活庄的残疾人 、 三姓村的 丁庄的艾滋病人 ， 等等 ， 借着这些人物 ， 阎 苦命人 、 连科成功地揭示 出 了 农 村 世 界 的 丰 富 、 复杂与深 刻， 营造出了一个令人痛苦、 震 惊、 麻木甚至悲哀 。之所以会让人产生这种感 的“ 阎氏小说魔 盒” 究 其 原 因， 除了已被学界论述较多的苦难叙 觉， 事、 权 力书写之外， 还有一个不能忽视的因素， 那 就是对这些小人物的人性恶叙写 。 一、 多角度的人性恶叙写 文学首先就是 人 学 ， 当然离不开对人性的揭 示与展现 。 阎连科对笔下小人物身上的人性恶的
第１期 ２ ０ １ ３年２月
华北电力大学学报 （ 社会科学版 ）
（ ） Ｊ ｏ ｕ ｒ ｎ ａ ｌ ｏ ｆ Ｎ ｏ ｒ ｔ ｈ Ｃ ｈ ｉ ｎ ａ Ｅ ｌ ｅ ｃ ｔ ｒ ｉ ｃ Ｐ ｏ ｗ ｅ ｒ Ｕ ｎ ｉ ｖ ｅ ｒ ｓ ｉ ｔ Ｓ ｏ ｃ ｉ ａ ｌ Ｓ ｃ ｉ ｅ ｎ ｃ ｅ ｓ 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