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树,绚烂一世,未闻花名

栾树，绚烂一世，未闻花名

你是否也曾撞见过一棵会开花的树，却不知其花名？然后惊讶地赞叹：原来这树也会开花啊，可真够灿烂的！——于我而言，这就是栾树。

少年的记忆中，夏日总是与栾树联系在一起。暑假的时候，坐公交车外出，在弥漫着氟氯昂气味的车厢里，透过幽蓝的窗帘，便看见路边一排排高大的栾树，树冠上铺满了层层米粒般的黄花，一簇簇，一堆堆，如同染上了夏日傍晚的霞光。

栾树远看像是无患子，而一旦开花，就如同披上了黄金甲，好像发生了什么“山无棱、天地和”的大变动似的，这不起眼的行道树，立刻成为了城市街道的主角。等到了暑假尾声，栾树的装扮更盛大了，葱茏华盖上，密密麻麻的蒴果像无数的小铃铛，鹅黄、嫰青与粉红相接，山峦起伏般一片接着一片，又似许多宝石缀在一起，仿佛风摇过，便会有叮叮当当的声音，仿佛阳光下摇晃着醉人的彩霞。

栾树的绽放，撑起了蔚蓝的天空，如同烟花绽放，成了夏日最华彩的一刻。然而，栾树的一世绚烂，往往会被人略过。路人们只记得它的奔放，在记忆中印刻着它在夏日尾声的“突变”，却不会在赏花的名单上记下它的名字。

事实上，栾树最绚烂的“花”，确实不是花，而是它的蒴果。这些蒴果有着一种似曾相识的漂亮形状——三瓣又薄又脆的果皮围拢成三棱形，前端小心翼翼地开着口，像个灯笼，像个铃铛，也有点像是灯笼果的外壳。

当栾树蒴果正红时，往往被误认为是栾树开花了。而栾树真正的花，是聚伞圆锥花序，细细的淡黄色小花，生在树冠顶端，风吹过时，便会簌簌如雨落，惹来路人的躲避。倒是蒴果红了之后，红色连绵不绝，栾树仿佛才从一片绿意中跳脱出来，进入了人们的视线。清朝诗人黄肇敏在《黄山纪游》中，具体形象的描写了黄山栾：“枝头色艳嫩于霞，树不知名愧亦加。攀折谛观疑断释，始知非叶亦非花。”寥寥四句把栾树的美写到了极致。

台湾美学家蒋勋在《此时众生》里写过栾树，在观察了栾树的特殊之后，他写道，普通

植物大多是花儿极尽娇艳诱惑之能事，果实则像怀孕了的妇人般安静满足，仿佛所有的激情骚动都平静了下来，然而像栾树这样的植物则相反，它的花儿是害羞谦逊的，果实却艳红一片，如火炽热，它所有的力量和美貌都在彰显着孕育的喜悦。

刚结的蒴果是浅绿，然后向粉红渐变交映，再之后变成深浅不同的酒红，秋风洗礼后，红色渐渐沉淀为温和内敛的褐色。等到冬天，栾树蒴果就会慢慢变褐、萎缩，

然而，它留下了另一个惊喜处：栾树蒴果里面又黑又亮又圆的种子，是可以穿起来做佛珠的。这一点在沈括的《梦溪笔谈》、李时珍的《本草纲目》、徐珂编撰的《清稗类钞》，以及各种佛经中都有过记载。

当夏去秋来时，捡回衰落的蒴果，捏开脆脆的果皮，里面果然藏有几粒黑亮的种子。一整年的修行，在入冬前换来几粒佛珠，如此寓意深长。这时，怀着虔诚的心，把栾树的蒴果放在茶托上，边喝茶边思考与栾树有关的一切，不仅令人人心生喜悦和敬意。

秋去春来，冬离夏往，栾树始终在默默修行着，等着让过路人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