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序卦》的伦理价值及其现实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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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西学院学报
２０１３年第６期
了万物以后产生了男人女人，＋实际是指有了万物 以后才产生了人类，而人类从一开始就有男有 女。因此，这里的“男女”是一个泛指概念，而 非特指概念。《序卦》作者的这一论断，不仅指出 了万物与人类产生的先后关系，而且指出了物质 世界是人类赖以产生和赖以生存的基础。更为难 能可贵的是“有万物，然后有男女”的论断，还 包含有人类是天地万物的其中一部分的哲学思 考，因为作者论述人类社会的伦理关系的前提条 件是“有天地，然后生万物”。万物是天地所生， 人类是万物所生，那么人类也自然是天地所生， 是天地万物的一部分。因此，《序卦》作者的这一 论断，不仅与《易传》作者“天人合一”的整体思 考相一致，而且自然巧妙地将天地万物与人类社 会联系在了一起。无可否认，这种联系受到了 《周易》上经开头的乾、坤两卦表示天地，下经开 头的咸、恒两卦表示家庭婚姻关系的启发（事实 上，恒卦的卦爻辞与家庭婚姻无涉，只是《序卦》 作者为了论述需要，将它牵扯到了夫妇关系上）。 但我们仍然不能不说，《序卦》作者“有万物，然 后有男女”的论断不仅蕴含丰富，而且有作者富 含哲学思辨色彩的独特思考。 其次，“有夫妇，然后有父子”的论断，虽 然只是指出了夫妇与父子的先后关系，却反映出 了作者对家庭伦理关系的重视，尤其是对夫妇的 重视。在作者看来，夫妇关系从客观自然规律来 看，不仅先于父子关系而存在，是父子关系的产 生基础，而且是一种独立的存在。它的存在是符 合天地自然“一阴一阳之谓道”的基本规律的， 它的存在也是人伦关系存在的基础，所以不能不 格外重视。不仅如此，在随后对恒卦的论述中， 更进一步地明确指出“夫妇之道不可以不久也， 故受之以《恒》；恒者，久也。”【ｌＪ啪足见作者在人 伦关系方面对夫妇关系的高度重视。这可以说是 《序卦》作者对人伦关系的一种独特审视，也是他 对以家庭为细胞的社会关系理论的一大贡献。因 为在此之前甚至以后好长一段时间，不论在理论 的阐述上，还是在社会政治的实践上，人们更为 重视的是父子关系，以及由父子关系推衍而来的 君臣关系。当然，这固然与当时妇女社会地位低 下有关，但更为重要的是以男权为中心的时代， 长幼尊卑有序是根深蒂固的思想观念，而夫妇关
《序卦》又ｎｑ（序卦传》，是完成于春秋战国时 期的《易传》七种十篇中的其中一篇。《序卦》全文 只有１０９２字，它用简明扼要的语言解说了通行本 《周易》六十四卦的编排次序，并揭示了各卦前后 相承的意义。关于《序卦》的名称，唐・孔颖达 说：“就上下二经，各序其相次之义，故谓之《序 卦》焉。”Ｅ１１８３３这个解说无疑是正确的，因为《序 卦》的确是根据《周易》上下经的排列顺序来加以 解说的，也确实是按照孔颖达所发现的“二二相 耦，非覆即变”［Ｉ］８３３卦象排列规律对各卦前后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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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建功：《易・序卦》的伦理价值及其现实意义
系在客观上是一种平等的关系，不符合等级制度 的需要，因此从理论上有意识地淡化夫妇关系， 也就再正常不过了。从这一角度来看，《序卦》作 者有关夫妇关系的论述就益发显得难能可贵了。 再次，这一整段文字还包含了对国家产生根 源的初步理解，金春峰先生曾评价这一段文字 说：“看来只简单地描述了天地——礼义发生的 先后顺序，实际上从理论上看，却包含着对‘国 家’何以‘发生’的理解。”【５１并引苟子有关国家 的学说来加以解释。《苟子・礼论》说：“札起于 何也？日：人生而有欲，欲而不得，则不能无 求，求而无度量分界，则不能不争。争则乱，乱 则穷。先王恶其乱也，故制礼义以分之，以养人 之欲，给人之求。使欲必不穷乎物，物不必屈于 欲，两者相持而长，是礼之所起也。”【６１即是说， 君臣上下关系以及礼义规范的制定是在有了男 女、夫妇、父子关系以后才逐步产生的。换句话 说，国家的产生是在个人、家庭产生以后逐步出 现的。按照苟子的观点，礼义是为了平息人类因 欲望产生的争斗而兴起的，礼义的实质内容就是 “分界度量”，也就是对君臣、上下等社会等级关 系的规定。正因为如此，金先生认为，《序卦》作 者的“这种礼义随君臣上下而有的观点，是苟子 的观点””】。是否为苟子的观点，我们姑且不论， 因为《序卦》的写作时代至今未有定论，一般认为 作于战国后期或秦汉之际，若为战国后期，则与 《荀子》为同时代的作品，那么究竟是谁的观点就 难以确定了。我们想要说的是，《序卦》作者的这 一段有关人伦关系的论述，既符合客观自然的发 展规律，又具有丰富而深刻的内涵和作者独特的 思考，并且表述是如此简洁和顺畅，确实值得后 人深思和借鉴。 其一，它的先有天地万物后有人类社会并且 认为人类是天地万物的一个组成部分的基本观 点，既充分肯定了天地万物对人类生存的主导作 用，又表明了人对天地万物的依赖关系。从而启 示我们必须遵循自然规律办事，而不是做得相 反。在全球环境污染较为严重的今天，重提“有 天地然后有万物，有万物然后有男女”的先后关 系，具有多么及时而重大的警示作用。 其二，《序卦》作者对夫妇关系的重视，合乎 社会人伦发展的自然规律。它这种基于“一阴一
第２９卷第６期（２０１３）
河西学院学报
Ｖ０１．２９
Ｎｏ。６（２０１３）
《易・序卦》的伦理价值及其现实意义
程 建
功
（河西学院文学院，甘肃张掖７３４０００）
摘要：《序卦》是《易传》的其中一篇，是解说通行本《周易》六十四卦排列顺序的一篇文章。
尽管它的解说有许多地方未免牵强，但它根据天地自然规律推衍出了许多人伦原理，如男女关系、 夫妻关系、父子关系、君臣关系、上下尊卑关系等。同时它还根据卦与卦之间的先后次序，用简 明而又寓舍哲理的语言推衍总结出了一些关于社会人事的基本规律。这些基于儒家伦理道德思想 的哲学阐发对令人依然具有一定的借鉴价值和意义。 关键词：周易；易传；序卦；儒家；伦理道德；现实价值 中图分类号：Ｂ２２１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６７２—０５２０（２０１３）０６—００６５—０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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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探讨了天地自然与社会人伦关系发展 的基本规律 也许有学者会问，前述天地生万物的观点是 纯哲学观点，与社会人伦毫无关系，偏离了论述 主题，但问题在于《序卦》作者阐述人伦关系的基 本依据正来源于天地生万物的哲学思考，故不能 不首先论及。正因为有了上经的“有天地，然后 万物生焉”这样的基本论题，下经才自然提出了 “有天地然后有万物，有万物然后有男女，有男 女然后有夫妇，有夫妇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 有君臣，有君臣然后有上下，有上下然后礼仪有 所措”这样一整套有关社会人伦关系的阐发。这 一整套的理论阐发有几点颇为值得注意：首先， “有万物，然后有男女”的推断，表面看是指有
收稿日期：２０１３—０６—２５
基金项目：甘肃省高等学校研究生导师科研项目“《周易》的源自文库理道德思想及现实价值研究”（项・目编号：０８０９ —０５）阶段性成果。
作者简介：程建功（１９６２一），男，甘肃山丹人，教授，主要从事易学与古代文化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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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建功：《易・序卦）的伦理价值及其现实意义
进行纯逻辑的描述，恐怕就失去它应有的思想价 值和社会意义了。《序卦》关于社会规律和人伦道 德的思想主要表现在两大方面：一是对基于天地 自然规律的人伦原理的总体阐发，二是在总体阐 发基础上的零星解释。下面试分述之：
一、引言
《周易集解》首创此例，宋人程颐的《伊川易传》沿 用其例。贬者则明确指出了它的失误，晋人韩康 伯曾评价说：“凡《序卦》之所明，非《易》之蕴也， 盖因卦之次，托以明义。”【１】８３３清人王夫之则明确 指出：“二篇必非圣人之书，即以文义求之，亦 多牵强失理。”【３１由此可见，在对待《序卦》内容的 问题上，我们必须持审慎的态度，一分为二客观 地分析和看待它。事实上，《序卦》揭示前后各卦 相承意义的依据是卦象排列规律，但其出发点和 思想基础则是符合天地自然规律的社会人伦道德 原理。从另一角度说，作为解经的著作，《序卦》 的写作目的正是想通过揭示卦象排列规律来给社 会人伦道德作一种合规律性的哲学阐释，以期让 人们从中得到借鉴和启示。为践履这一写作目 的，《序卦》作者甚至不惜违说出现了龃龉不通和 牵强附会之处。这的确令人感到惋惜，然而正是 因了作者这种基于社会人伦道德原理的哲学阐 发，使《序卦》具有了独特深邃的思想价值。试 想，如果作者根据卦象规律对六十四卦排列次序
承的意义进行了较为合理而完满的解释。但是
《序卦》将这种合乎卦象排列规律的解说强行与完 全不同的天地自然规律和社会人事规律牵涉到一 起，则未免生搬硬套、牵强附会。正因如此，自 古以来，对《序卦》的内容即褒贬不一。褒者认为 《序卦》乃圣人之作，不可违逆，只可遵从，并且 毕恭毕敬地“以《序卦传》散缀六十四卦之首”【２】， 用以说明各卦前后相承的意义。唐人李鼎祚的
一、基于天地自然规律的人伦阐发
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生凶吉，凶吉生大 业。”…７２３在《系辞传》作者看来，易先有一个混沌 未开的太极，由太极生出了阴阳两仪，阴阳两仪 又生出了春、夏、秋、冬四象，四象又生出了八 卦这样八种自然现象，八种自然现象又产生了凶 吉，对凶吉的判定才导生出盛大的事业。可见， 它的宇宙生成观点是根据阴阳八卦的生成规律呈 几何级数增长的。以上两种观点孰优孰劣，我们 姑且不论，仅就它们的思维方式来看，是用想象 代替了哲学思辨，加之表述含混不清，故得出的 结论自然不甚科学。相比较而言，《序卦》作者仅 ‘就眼前所看到的宇宙自然的景象，用高度凝练概 括的语言对宇宙万物的生成规律进行了较为科学 而准确的总结。一句话，有了天地以后万物才生 长出来。换句话说，没有天地也就没有万物生长 出来，这是一种必然的因果关系。尽管由于作者 的这一观点是建立在阐释乾、坤、屯三卦卦名的 基础之上的，缺少宇宙万物生成规律的过程性描 述，但天地生万物的结论则无疑是正确的，也是 不可更改的客观事实。不仅如此，《序卦》作者还 进一步提出了“盈天地之间者唯万物”这样一个 哲学命题，认为天地固然是万物生成的根源，但 同时充满于天地之间的，也只有万物，两者之间 是相互依存的关系。更进一步说，在作者看来， 充满宇宙的只能是各种物体，没有别的，宇宙是 一个由万物组成的物的世界。这是一种唯物的哲 学观点，与前述老子和《系辞传》作者的唯心观点
是大相径庭的。
《序卦》最为学者们推崇和称道的莫过于上、 下经开头的两段文字，原文分别是：“有天地，然 后万物生焉，盈天地之间者唯万物，故受之以《屯》； 屯者，盈也，屯者，物之始生者也。……”…蹦“有 天地然后有万物，有万物然后有男女，有男女然
后有夫妇，有夫妇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君
臣，有君臣然后有上下，有上下然后有礼义有所 措”。【１］髓９ 这两段文字既是对《周易》上经乾、坤两卦和 下经咸、恒两卦前后相承意义的解说，又是对天 地自然规律和社会人伦规律的总体阐发，更是探 讨卦序排列规则和前后相承意义的总纲。可以这 样说，《序卦》在解说各卦前后相承的关系时，主 要考虑的是卦象排列的逻辑关系（如卦与卦之间 的相因、相反关系）；而在解说各卦前后相承的意 义时，则依循它开头提出的天地万物的自然规律 和社会人伦规律。尽管这样做未免有削足适履之 嫌，但这又是一篇议论性文章所必须的，如果一 篇议论性文章缺乏主旨或总纲，那么，它的论述 无疑就是一盘散沙，很难具有说服力。当然，无 可否认，由于卦与卦之间的关系本身是纯逻辑关 系，而天地自然规律和社会人伦规律是属于哲学 层面的意义探讨，将两者强行揉合在一起有时免 不了龃龉不通。因为它首先使得作者在根据卦序 的逻辑关系贯彻自然规律和社会规律这一主旨时 不甚彻底，事实上，也不可能彻底。但作者依然 凭借对《周易》的深刻理解和自身深厚的学术修 养，提出了几点超越常人的具有哲学意义的独特 的思想观点。 ．第一，提出了“有天地然后万物生焉，盈天 地之间者唯万物”的哲学命题 对于宇宙万物的生成问题，老子曾做出过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４１的基本 探讨，认为宇宙是由抽象的道产生的，然后一而 二，二而三，三而多的产生万物。《系辞传》也曾 做过探讨：“是故易有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