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东流去中的人物

论《黄河东流去》中的民族魂

安泰

摘要: 抗日战争时期国民党反动派扒开黄河，淹没四十四个县造成空前浩劫，在这个大灾难、大迁徙的过程中，《黄河东流去》主要写了七户农民的命运，写了他们每一个家庭的悲欢离合，在他们身上发出来的品质和纯朴的感情。我们这个社会的细胞——最基层的广大劳动人民，他们身上的道德、品质、伦理、爱情、智慧和创造力，这是五千年文化的结晶，这是我们古老祖国的生命活力，这是我们民族赖以生存和发展的精神支柱。

关键词: 人物形象;劣根性;民族生命力

引言:《黄河东流去》是第二届矛盾文学奖的获奖作品，它是作家李准在电影

剧本《大河奔流》的基础上创作的长篇小说。从电影到小说，李准并不是机械地

改编，而是从人物到情节都做了大量的改动，使得作品更加生动丰满。特别是其

中对于中原民俗文化的展现、对文化寻根价值取向的选择，都深刻地反映出了中

华民族的精神风貌，是一部具有中国气派和中国作风的优秀作品。

一、小说中对民族精神的表现

李凖在《黄河东流去》中对中原地域自然及日常生活状态的描写,抓住了中

原文化的一个重要特征,即以农耕生产为主导,是农业文明的典范。对于中原农民

而言,自然环境使耕种成为他们生产的基本方式,土地成为他们生活的凭借与依

赖。他们在土地上维系着太多的希望和意义。海长松在离开故乡之时,在自己倾

家荡产买下的七亩地里埋下了自己的农具,他“填埋下不光是他的镰刀和黄铜烟

袋锅, 也是填埋着他的心血和希望。”即使逃荒在外,他也谨防自己的孩子学流荡

后无法回去种地。年复一年与土地打交道的日子给中原农民带来的是一种带着泥

土芬芳的质朴与厚重,超稳定的生活状态也给他们带来了思想上的某种狭隘与偏

执。海春义这个赤杨岗公认的最老实最可靠的漂亮青年就有着严重的重农轻商的

观念,他看不惯妻子凤英做生意时脸上甜蜜的笑容,甚至认为那是卖笑、下贱,从

而最终导致了他与凤英的离异。这便是中原黄土地赋予中原农民的性格。

李凖在其中把握了中原文化的精髓,即以儒家文化为中心,以儒学精神为底

蕴。海长松家泔水、树叶、野菜煮出一锅汤时,秀兰和玉兰依次给父亲、两个弟

弟和妹妹各盛一碗,轮到她们时,就互相推让, 各分半碗。这是一种礼,也是一种

孝。赤杨岗的各户难民在非正常的生活情境下依然能够做到仁、义、诚、信,他

们身上所体现的互助精神,牺牲精神是儒家精神的体现,但理学①中的一些负面

同样不可避免地给中原人带来深刻的影响。廉耻观使海老清认为女儿在书场说书

是奇耻大辱,思想上的顾虑造成了他和女儿爱爱之间感情上的隔膜与裂痕,至死都未能弥补。

《黄河东流去》中, 李麦、凤英、陈柱子等人物身上集中体现的是中原人民的变通与智慧。他们具有中原农民刻苦勤劳的拼搏精神,持有坚强的生活态度。但他们的思想没有固于传统,而是在坎坷的经历中产生了自发的现代意识,他们敢于突破一些狭隘的道德观念,如面子观、贞操观的束缚,能于在背井离乡的情况下求得生存,较为精明。而海长松、海老清、海春义等则是中原地道的农民,偏执于传统,厚重、质朴、诚恳、善良,所有的酸甜苦辣都与乡村、与土地息息相通。但中原长期稳定封闭的生活和传统观念根深蒂固的影响使他们产生了潜在的惰性,思想趋于保守、固执。在离开赖以生存的环境后,意识观念中存在的封闭让他们显得拙笨与无奈。长松女儿的自卖自身,海老清与女儿的感情隔膜,春义与妻子的离异,无不让人感伤无言。徐秋斋和蓝五是作品中较为特殊的两个人物形象。作家李淮十认为找到了徐秋斋这个形象,“就找到了他本人,找到了他父亲和他祖父精灵的寄托者,找到了他评价生活的角度和眼光,找到了他沉郁苍凉感慨万千的思想情绪表达的一个主体” ,可见他对这一形象寄予的厚望。徐秋斋可以说是传统文化与民间文化的集成者,集学理智慧与世俗人生智慧于一身。他身上具有劳动人民的可贵品质,但接受过传统文化的他有着不同于一般农民的认知方式和处事方式,他能用杀鸡溅血、创造杨树显圣的神话来镇住地主海南亭的胡作非为,能用蟋蟀降子的巧妙计算为王跑挣回被骗走的驴子钱,能用自己的语言传递民族优良道德情操的火把。传统文化也同样使他具有了知识分子讲礼节、爱面子、甚至迂腐的特质。蓝五则是中原民间艺人的典型,善良、聪明、有眼力。在大伙儿离开家园开始逃荒之夜,他吹起了唢呐,因为“他知道乡亲们的苦闷和忧郁,他知道他们的绝望和痛苦” ,唢呐声②“像一支火把,喷吐着光明和信心的火焰; 它证明这个孤岛并不是一个死寂的世界”。但悲苦的身世使他胆小、怯懦,凄美的爱情经历使他沉默内向,只用唢呐宣泄自己的苦恼与悲愤,最终脆弱多情的他为忠于爱情而离去。

在黄泛区难民的信念中, 做一个人, 一个清清白白的人是最重要的。这是一种深厚的不可动摇的信念。流落异地的难民处于社会的最底层, 但他们(贫贱不能移)③ , 成年人自己谨守做人的原则, 对下代人也作同样的要求。流落洛阳生活无着的杨杏看到孩子拿着东西回来, 就说:“可千万不敢去偷人家, 咱们家是庄稼人, 人老几辈都是正正经经的人。饿死也不能去偷人家东西。”海老清看不惯女儿爱爱和关相云的关系,临走时对女儿说:“不是自己用血汗换来的东西, 一根断筷子都不能要。你爹姓海, 你也姓海, 姓海的老坟地里不长弯腰树。人要活得干净, 活得清白, 活得正直, 活得有志气!”

对自己的孩子如此, 对别人的孩子也是如此。徐秋斋发现梁晴在工厂接受了追求者的物品, 就教育她说:“咱们都是清清白白的庄稼人, 虽然出来逃难, 这小便宜可千万占不得!”梁晴不是自己的孩子, 批评她时徐秋斋有些犹豫, 但最后还是决定宁愿得罪她也要说, 他觉得“连这点经验也不传给后人, 不管她嫁给谁, 只管跟着喝喜酒, 那就不算个人了!”四圈在赤杨岗是没有地位的, 但他同样具有乡村中普遍遵奉的道德准则。他对长松的孩子小建的关心显示了这种准则的强大力量。四圈看到小建在妓院门前东张西望就自然地加以阻止, 不让他来这种肮脏的地方。他自己虽然并不干净, 但却觉得“应该让下一辈孩子干干净净地做人。农村的故乡, 农村的土地, 在四圈心中还是一块‘圣地’,他不允许这块‘圣地’被玷污。”四圈觉得下一辈人“应该是正正派派的庄稼人,真正勤劳能干的农民。”这些和“人”相关的信念都和“农民”相关, 这里的“人”等于秉持传统道德的农民。

在西安城墙下的席棚里, 徐秋斋强调人的尊贵和道德, 强调人不同于畜生。他在给梁晴讲了自己感人的婚姻故事以后说:“什么是良心? 良心就是一个人的德行, 一个人的胆气, 一个人的脖筋和脊梁骨, 人有良心就活得仗义, 活得痛快, 什么都不怕, 他没有亏心!”作者接着评价说, 徐秋斋把中国人的道德火把交到了一个十八岁的女孩的手中。

《黄河东流去》中描写了几对男女的爱情, 无不显示了他们对爱情的执著和忠贞。作者在“代后记”中说“爱情是最能表现一个人的个性和品德的镜子” , 这些女性, “她们在死亡线上挣扎, 她们把生命和爱情同时高高擎在手中, 作为她们做一个真正的人的旗帜。”梁晴和海天亮并没有婚约, 但彼此相爱, 梁晴在流亡中拒绝诱惑, 等了海天亮八年, 两人的爱情弥漫着令人陶醉的纯真和美好。蓝五和雪梅的爱情缠绵、浓烈、悲凉, 虽九死而尤未悔。为了那份真情, 两人双双献出了生命。李麦说:“一个人有情有义才算个人!”书中的男男女女都用他们的情证明了他们是人。在家庭生活中, 海老清对女儿雁雁的慈爱让人感到温馨而又凄凉, 感人至深, 他的一句“你有福就是爹的福”道尽了人间的深情。秀兰和玉兰的自卖其身以免除全家饿死, 其义无返顾的牺牲精神, 残酷中显示了人性的伟大。

逃难的农民还表现出了源远流长的正义感和侠义品质, 同情和帮助弱者, 抗拒和打击暴虐。在严重的危难中, 李麦在支持和帮助着身边所有的人。孤身一人的申奶奶对逃难失去了勇气, 李麦说:“走不动,我们背着你;要不动饭, 我们给你要!”句句掷地有声。爱爱对困境中的长松一家的救助也十分大方和仗义。四圈拯救小响的时候同样显示了义气和决断,他把自己仅有的四十块钱交出去, 连犹豫一下都没有。徐秋斋以他的见多识广、智慧和勇气多次帮助乡亲, 甚至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