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_society_还是社会性_thesocial_社会学学科的再定位

社会学的发展史就是一部各门各派争夺话语 权的斗争史。在整个斗争 过程中, 最焦点的问题 落脚于元理论层次。自诞 生之日起, 社会学就始 终关注元理论问题, 努力界定自己的研究问题、 研 究对象以及研究方法 , 并以此捍卫自身的学科合 法性。
我们就会看到 , 在不足 200 年的发展史里 , 社会学 的论争场域主要集中在是研究社会还是研究个人 ( 或者行动者的行动) 这个基本问题上。由此出现 的分野, 采用韦伯的 理想型 概括之, 就是所谓的 宏观社会学与微观社会学的分歧。 对社会的 倡导 , 在 涂尔干 那里 达到 了极 致。 在他的一系列作品中, 社会是主角, 而行动者是缺 场的。他探讨了由机械团结向有机团结的大型社 会变迁, 确立了 社会事实 的方法论原则 , 在很大 程度上影响了后世的 社会学的想象力 。 而韦伯则与之争锋相对, 开创了理解社会学。 他认为社会学要认识的是社会行动 , 要从根本上 说明社会行动、 过程和影响 , 挖掘其中的 主观意 义 。对于 社会 这个概念, 韦伯避而远之。在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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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 Ro bert L iefm ann 的信 中, 他表 明了自 己的立 场 如果他成 了一个社会学家 , 那也是为了终 结 社会 这种集体概念的使用。他的社会学是行 动社会学 , 而不是关于社会的社会学。 宏观与微观的对立 , 在社会学历史舞台上不 断上演。后来的结构功能 主义和常人方法学、 现 象学社会学之间 的对立不 过是重 蹈了历 史的覆 辙。显然 , 无论从社会, 还是从行动者的行动对社 会学进行界定, 最后都会出现偏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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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学术界 , 这种倾向性也 广为存在。在 郑杭生教授主编的 社会学概论新修 中, 他指出 , 社会学是关于社会良性运行和协调发展的条件和 机制的综合性具体社会科学。在北京大学王思斌 118
个概念本身越来越明确。社会是什么? 社会是人 类社会生活的抽象合 集, 还是说社会就是近代民 族国家这一具体实体 , 抑或说社会本身含有不同 的层次? 这仍是一个道不清、 言不明的问题。 2. 社会学的 帝国主义情结 与 剩余学科 的 悖论 从社会学创立之初起 , 社会学就面临着比较 尴尬的境地。一方面 , 它似乎是一种 剩余学科 , 研究政治学、 经济学等学科不关注的东西, 成了对 社会生活研究的补漏拾遗。它需要与其他学科作 斗争 , 抢占和瓜分学科地盘 , 如早期涂尔干对心理 学还原主义的反抗。然而 , 面对纷繁复杂的社会 世界, 哪些东西可以算作 社会 , 可以划入到社会 学的研究圈子中 ? 这些东 西是非经济的、 非政治 的、 非文化的吗 ? 对这些剩余的东西 , 社会学能发 掘出新意吗? 将自身视为 剩余学科 , 显示出了 社会学的无奈与卑微的心态。但另一方面, 它又 具有学科帝国主义的情结。这种情结表现在两方 面: 一是所有社会性的存在都可以作为社会学的 研究对象, 因为 社会 是个极具包容性的概念 ; 二 是社会学努力扮演一种总体性社会科学和元科学 的角色[ 10] 。社会学的帝国主义情结肇始于孔德。 他认为, 每一知识领域先后经历几个阶段, 天文学 最先 , 物理学、 化学、 生物学随后, 最后是社会学。 在这个 科学的阶层 中 , 社会学处于最高位置 , 最 为复杂; 社会学就是科学皇冠上的明珠。 不管是妄自菲薄 , 还是盲目自大, 社会学的学 科定位都与它的 社会 观有关。 综上所述 , 从研究对象出发 , 尤其是以社会作 为研究对象, 来对社会学做学科界定存在着诸多 的问题。更糟糕的是, 有 许多学者主张把 社会 打入冷宫。
( 二) 社会学的社会学: 学科史的书写
社会学发展的历史虽然并非 久远, 但其丰富 程度却毫不逊色于一些古老的学科。如何书写社 会学的思想或知识之 发展, 对于学科的建设尤为 重要, 这也是社会学的社会学( so ciolo gy of sociol o gy) 的一项重要任务。而社会学教材则在其中扮 演着重要的作用。 当今一些有影响力的社会学 教材, 都试图将 各门各派整合在一起 , 在编排上往往各辟一栏专 门介绍。但这并没有解决社会学内部微观和宏观 两派之间存 在的张 力。姑 且不 论二 者的 编排先 后, 从一些社会学教材的名称及其导论 , 就能窥见 其对学科界定的倾向性。主流的趋势仍 是将 社 会 预设为社会学的研究对象。 在西方, 这种现象尤见 于自 20 世 纪 20 年代 以来美国学术圈中 将社会学 制度化 后。 M aclver 和 Page 的著作 Societ y: An Int roducto ry Analy sis 认为社会学是研究社会关系 , 以及我们称之为 社会的社会关系网络的学科 [ 1] 。古尔德纳的著作 T he Com ing Crisis of West ern Socio logy 认为社 会学在学术上强调社会的潜能和人类对社会的从 属 。而在 T he Social Science Ency clo pedia 中 , 希尔斯认为社会学知识是来自于对社会整体和各 个部分的研究的 。而 Kornblum 则这样定义社 会学 : 对人类社会以及构成一个社会的许多群体 的人类行为的科学研究的 [ 4] 。 Ian M arsh 更为直 接, 在 Socio logy : making sense o f so ciety 一书中 , 他直接将社会学界定为理 解社会的一门学科 后人类世界, 社会学的任务仍然是 研究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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涵义 , 在某种意义上构成了政治实体。 从这个演化过程可以 看出, 社会 一词的涵 义是在不断缩小, 并且越来越实体化了。此外, 也 越来越作为与 个人 相对立的概念出现 , 抽空了 行动者之间的社会交往联系 ( sociability ) , 而成为 社会系统 、 社会结构 的代名词了。 然而 , 即便其范围缩小了 , 但这并不意味着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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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 牛津英语辞典 的释义中,
可以看到它的演变历程 : 伙伴关系、 共同友好和亲 密的交往等是它 最古老的 含义。 1548 年定 义为 由共同兴趣和目的结合在一起的许多人 ; 1553 年定义为 在与同类进行交往的过程中 , 出于和睦 共处或共同利益和防卫等目的 , 由 一群个体所接 受的生活状况或生活条件 ; 1588 年定义为 具有 一个明确居住地的人的总体 ; 1639 年定义为 生 活在 一 个 大 体 上 有序 的 共 同 体 中 的 人 的 集 合 体
2011 年 5 月 第 23 卷第 3 期
重庆邮电大学学报 ( 社会科学版 ) Journal of Chongqing University of Posts and Telecommunications( Social Science Edition)
May. 201百度文库 Vol. 23 No.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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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
、 社会性的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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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及与艾 。
略特合著的 理解今日世界的新范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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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图海纳看来 , 社会在某种程度上就 是民族 国家的化身。我们不会抽 象地说 社会 , 当我们 言及该概念时 , 通常会具体化地指称 美国社会 、 中国社会 等。而恰恰是在这个意义上, 社会 在今天更加不适用了。面对一个变化加速、 地方 全球化( local globalizat io n) 和全球地方化 ( g lobal localization) 的世界, 民族国家的边界早已被打破, 民族国家自身式微, 更不要说赋身 在其上的社会 的处境了。总之 , 民族国 家 这一 观念作为认同 和想象的共同体的来源已经越来越不重要了。 国 家等于社会 这个模型已经坍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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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边界的模糊性
我们姑且认为社会学是关于社会 ( societ y) 的 学科 , 但接着又会出现一个问题 : 什么是社会? 社 会的边界与社会学的边界又在哪里? 1. 社会 的异化 从概念史的角度来看 , 在社会学诞生之前, 就 已经有了 社会 的概念。 根据鲍曼的考察 , 社 会 一词 , 在社会学中 最早是一个隐 喻, 描述客 体的一 些特征 , 并凸 现 社团 的性质
( 二) 社会控制的弱化
全球化对社会的挑战不仅仅限于民族国家这 个方面, 还表现出另外两方面的后果: 经济的去社 会化与文化社群主义 [ 13] 。社会学中社会的强势, 曾一度被认为是对经济、 文化、 政治等方面的社会 控制。然而, 全球化浪潮的袭来 , 社会已经难以控 制了。社会和政治对经济的控制已经被瓦解 , 而 更严重的断裂发生在系统和行动者之间。系统不 再是社会性的了, 而是成为了全球市场 , 通过法律 团体、 国际金融机构和金融市场而自我管理。市 场主义的盛行 , 使得经济理性泛滥。而另一方面, 经济的全球化伴随着文化的碎片化。地方与全球 的碰撞, 使得文化认同问题凸显。工具理性与文
一、 研究对象: 社会学定位的起点?
对于任何一门学科的界定 , 传统的方法往往 是从其特定的研究对 象出发, 为该学科的发展谱 写出基调。然而 , 这些方法对社会学来说, 显得尤 其不适。
( 一) 宏观与微观的二难
如果我们承认孔德是社会学 之父的话, 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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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 : 2011 02 24 作者简介 : 白小瑜 ( 1981 ) , 女 , 四川广安人 , 北京大学社会学系 2007 级博士研究生 , 主要从事社会理论研究 。
认为我们应该废弃这一概念, 因为 人们对它的看 法难以达成一致 , 而且其用法也不连贯。在这些 学者看来 , 社会 已是明日黄花。
( 一) 民族国家的社会模型式微
面对着这样一 个既可无所不包, 又可 空空如 也的概念 , 图海纳也无奈地声称 , 社会是一个含义 不明的实体。就此问题, 他发表了 不少深有影响 的论文, 如 社会学仍旧是研究社会吗 ? 社会的社会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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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克尔结合启蒙运动 , 考察了 社会 涵义的 演变。17 世纪初 , 社会有两个唯意志论的涵义: 为 一定目的而结合和合作的关系 ; 友谊、 同志、 伴侣 关系。到了 18 世纪, 社会 一词则强调一定的秩 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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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 , 社会 一词逐渐地获得 了地理疆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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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勒认为 , 哪怕是面临着一系列的建构主义或者
史书写中 社会 的强势 ; 以及将社会学理解为研究 社会 所 带来的 学科边 界的模 糊性 。 更值 得注意 的是 , 社 会 本身在许多社会学家那里遭到了挑战 。 这些问题 引发了对 社会学 学科定 位的重 新思考 。 社 会学区 别于其 他学科的根本之处就在于它独特的方法论 之作为社会学的核心概念 。 关键词 : 社会 ; 社会性 ; 学科定位 ; 研究对象 ; 研究方法 中图分类号 : C91 0 文献标 识码 : A 文章编号 : 1673 8268( 2011) 03 0117 05 社会性地 看待问 题 。 比起从 研究对 象出发 , 从研 究方法 来界定 社会 学更具有可取之处 。 这种对社会学的再界定 , 必然要求用 社会性 ( the social) 替代 社会 ( society ) , 并将
DOI: 10. 3969/ j. issn. 1673 8268. 2011. 03. 023
社会( societ y) 还是社会性( t he social) ?
社会学学科的再定位 白小瑜
( 北京大学 社会学系 , 北京 1008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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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 : 用研究对象来进行学科界定 , 是社会学的传统做法 。 这种方法存在诸多问题 : 宏观与 微观的二难 ; 学科
教授主编的 社会学教程 中, 作者 将社会学界定 为: 把社会作为一个整体, 研究社会各个组成部分 及相互关系, 探讨社会发生发展规 律的一门综合 性学科[ 7] 。 这种偏爱似乎 是无可厚非的, 因为即 使是微 观的行动者的行动也是发生在社会这张大网之中 的, 因此 , 社会学立足于 社会 这个概念似乎也就 理所当然。尽管任何一个社会学家都明白 , 行动 者和社会是相互建构的 , 但对于 社会 一词, 他们 似乎有着难以割舍的情结, 而浑然 不觉其中存在 的非反思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