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晓芒:自我意识的自欺本质演讲文字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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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晓芒:自我意识的自欺本质演讲文字稿.txt生活是过出来的,不是想出来的。放得下的是曾经,放不下的是记忆。无论我在哪里,我离你都只有一转身的距离。

邓晓芒:自我意识的自欺本质

主讲人:邓晓芒

时间:2008年11月8日

张大军:

感谢各位朋友今天来参加由邓晓芒老师为我们作的讲座!邓老师是当代中国学问最深的知名学者之一,今天他能在百忙之中来作这场演讲,我们感到非常荣幸。他演讲的题目是“自我意识的自欺本质”,下面就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邓老师的精彩演讲!

邓晓芒:

谢谢!“自我意识的自欺本质”这篇文章是最近德国文化节在首都师大召开时,我所准备的一篇论文,虽然写得比较仓促,但是我思考这个问题已经有很多年了。这个大家都知道,关于自我的问题,包括自我意识,自我意识的结构,它跟人的自由、人的主体性都有很密切的联系。

关于自我意识的结构,我长期思考的结论是这其实是一个自欺的本质、自欺的结构。听起来好像有点不习惯,特别是我们中国人,一讲到自我、自我意识就觉得那是最真诚的。你面对大千世界,对各种各样的现象做出这样或那样的判断,而这些判断后面总是会有一个自我隐藏在那里。于是我们就认为回到自我的时候这就是我们最清醒、最真诚的时候。但是我长期思考的一个结论是,我发现当你认为自己是最真诚的时候,实际上你的自我还是有一个结构在那里,而这个结构是导向自欺的。这就似乎违背我们的常识。为什么要提这样一个命题呢?我想主要是为了促使我们中国人更进一步地深入到自我,深入到自我意识,思考它是怎么形成的、它的意义、它的功能、它的运作方式。我们不要以为只要回到自我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其实问题才刚刚开始,因为当你进入自我的时候,你仅仅有了一个起点,而前面还有很长的路。所以我探讨这个问题,就是要把自我的本质分解出来。

首先我们来考察“自我”这个概念。“自我”这个词当然是现代汉语里面的一个词,在古代汉语里面没有,我们是在翻译的时候用的“自我”这个词,特别是翻译德文概念的时候。德文中“自我”是DasIch,das是定冠词,Ich就是英文的I,但这个词是一个名词,因为它前面有一个定冠词。我们用“自我”来翻译这样一个德文词,它是作为名词出现在汉语里面,但原来它不是名词,是第一人称代词——我。在德文里面所有人称代词的ich中的i是小写的。德文里面有这样一个语法规则,就是一个词,不管是形容词还是代词都可以名词化,甚

至动词也可以名词化,而名词化的方式就是把第一个字母大写,再加上一个定冠词,或者中性的,或者阴性的,或者阳性的,它就变成了名词。所以自我这个词的根源是来自于人称代词ich。

我们在汉语里面翻译ich这个人称代词为“我”,但是不能翻译成“自我”。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区别,我和自我好像就是一回事儿,但是只有作为名词的DasIch我们才能翻译成自我。为什么?因为人称代词还没有被名词化,一个小写的ich它没有被名词化的时候,我们不能翻译成自我,只能翻译成我。所谓名词化也就是海德格尔所说的对象化或者表象化,你把自我当作一个对象来加以考察和研究,这时这个词我们就必须用自我。当然你也可以用“我”来代替,但是你心中知道这个“我”是作为名词的,通常翻译成自我。在汉语里面的区别其实也很明显,虽然汉语没有德文那样一套语法规则。比如说我们讲今天我要出门,但是我们从来不讲今天自我要出门。当我说“我要反思一下自我”的时候,前面的“我”是人称代词,后面的“自我”是名词,是作为对象的。我们知道前面的我和后面的自我其实是一回事,但是它们的位置是不能颠倒的,你不能说自我要反思一下我。而且它们的词性也是不能混淆的,一个是人称代词,一个是名词,一个是定性反思的我,这是人称代词,一个是被反思的对象的我,这个是名词。所以我们就可以联想到笛卡尔讲的“我思故我在”,“我思故我在”严格的表达应该是“我思故自我在”,前一个我是语法上的主词,后一个我成了客观的主体,或者客体的实体。笛卡尔讲“我思故我在”,是指我在思的时候,作为对象、作为实体的我是存在的,这是笛卡尔的命题。

笛卡尔认为前面的我和后面的自我是没有区别的,因为他用拉丁文写出来的时候,后面的自我是没有的,就是“我思故在”,“在”当时是第一人称的形式,是动词,所以我们把它翻译成我思故我在,在字面上是合乎他原来的命题的,但是从意思上来说,特别是翻译成中文的时候,我们应该理解为我思故自我在,也就是说我思的我和我在的自我这两者是完全不同的。这一点康德已经提出来了,康德在《纯粹理性批判》里的《理性心理学的谬误推理》第一部分里面就批评了笛卡尔,批评他混淆了subject的两层不同的含义。subject的一层含义就是作为主词,是人称代词,另外一层含义就是主体,主体就是一个实体,一个东西,一个对象。主词和主体这两者在汉语里翻译时当然是不同的,但是在德文里面、在英文里面都是同一个词,在英文里面都是subject,我们可以翻译成主词,也可以翻译成主体。所以在西文里面,笛卡尔的“我思故我在”很容易迷惑人,因为同一个词有两种不同的含义,由此来判断因为我思,所以我就存在,大前提是一切思维者都存在。这好像是一个三段论式,但是在这个三段论式里面,subject有两重含义,所以笛卡尔的推理犯了一个谬误推理错误,即概念含糊,中词含糊,或者逻辑上叫做次名词的错误,一个三段论判断怎么会有三个名词?这是因为他偷用进了第四个名词。所以在康德看来,从我思并不能直接断定一个作为思维主体的自我的存在,那是推不出来的。

前面讲的是在德文里面,而在汉语里面,自我是由两个字构成的,当然它是来源于古代汉语里面的“自”和“我”两个字的含义,“我”字的含义不用说了,是第一人称代词。关键就是“自”的含义,我们讲自我,什么是“自”?在古汉语里面,“自”这个字最初是鼻子的意思,古代的文字写这个“自”的时候就是画一个鼻子的形状,它是一个象形字,所以《说文解字》里面讲,“自,鼻也,象鼻形。”而且“鼻”和“自”在古代是同意同声,意思相同,读音也相同。段玉裁在《说文解字注》里面就说“自”和“鼻”是同意同声,引伸出“自”的两层意思,一个是己,就是自己,另一个是自然。自己当然是指我本人,自然即自然而然,自然界都是引申出来的意思。自己和自然这两个概念它们有一个共同之处,就是最初的东西。自然界是一切,是万物之本。万物的归属,万物的始因,最初都是从自然开始。所以段玉裁举了个例子,就是说当时的人“始生子为鼻子”,始生子就是头生子,就是第一个儿子,长子称作“鼻子”。这个意思现代汉语里面也有,如我们讲“鼻祖”,一个学派的鼻祖,就是指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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