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语语义的发展演变_左林霞

词义演变的情况很复杂, 一般词汇学著作都 将词义演变概括为词义的扩大、词义的缩小和转 移三种情况。前两种情况是指词义在某一个范围 内发生变化, 后一种情况是指演变的结果使得意 义由一个范围转到另一个范围。对于成语来说, 后来的意义与其原义( 成语出处所指的意义) 不同 的现象为数不少, 其演变形式也不只扩大、缩小和 转移那么简单。成语除了上述人们通常论及的词 义扩大和缩小外, 较多的存在着词义类别的转移、 感情色彩的升降等现象。以往人们重视汉语词义 发展的共同规律, 而对 词( 单音词、复合词) 和语 ( 成语) 各自的特点注意不够, 从而使它们各自的 特殊规律被忽略。鉴于此, 我们有必要对成语语 义演变的情况作较全面的分析。
二是成语所指称的事物对象的范围缩小了。 例如, 眉来眼去 , 原来泛指人与人之间的眉目传 情。出自辛弃疾 满江红 赣州席上呈太守陈季陵 侍郎 : 落日苍茫, 风才定, 片帆无力。还记得、眉
收稿日期: 2004- 06- 03 作者简介: 左林霞( 1962- ) , 女, 湖北孝感人, 湖北教育学院中文系副教授
三是意义类别的转移。一般词汇学著作所说 的词义的转移是指词义由甲事物变为乙事物, 词 义中心转移, 而甲乙两事物之间又有一定的联系 ( 如相似或相近等) 。成语的意义转移有很大的不 同。它的转移可分两类, 一类与上述词义转移相 同, 即词义由甲事物变为乙事物, 甲乙两事物之间 又有一定的联系。例如, 飞扬跋扈 , 本指意态举 动超越常轨, 不受约束, 不带褒贬色彩。语出 北 史 齐高祖纪 : 景专制河南十四年矣, 常有飞扬 跋扈 志。 后形 容骄 横放 肆、不守法 度, 含贬 义。 粗枝大叶 , 原比喻简略概括。语出朱熹 朱子语 类 七十八 尚书 一 : 书序 恐不是孔安国做, 汉文粗枝大叶, 今< 书序> 细腻, 只是六朝时文 字。现在比喻不认真、不细致, 马虎大意。另一类 是成语原义指甲事物, 后来变成专指或兼指乙事 物, 而甲乙两事物没有任何联系。即成语后来常 用的意义不是它的语源意义的直接承继, 相反却 与语源意义有相当大的距离, 有的甚至同语源意 义毫不相干。它的语源意义本来指甲类事物, 由 于谐音、同形等原因, 转为指乙类事物, 例如, 逃 之夭夭 , 语出 诗经 周南 桃夭 桃之夭夭, 灼灼 其华。 桃之夭夭 原意是指桃花开得非常鲜艳茂 盛。因 桃 与 逃 谐音, 后易 桃 为 逃 , 整个成 语由褒义变为贬义, 意思是逃跑得非常快。 来龙 去脉 , 旧时迷信风水的人, 把连绵起伏的山水地 形比作 龙 , 龙头之所在叫作 来龙 。地处来龙, 就会吉祥顺利、兴旺发达。把从龙头到龙尾像脉 管一样连贯着的地势叫作 来龙去脉 。明 吾丘 瑞 运甓记 十三 牛眠指穴 中云: 此间前风有块 好地, 靠岭朝山, 种种合格。后来 来龙去脉 中 龙 、 脉 二字的作用淡化, 表意重点在 来 、 去 二字上, 转为 一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新义 与原义没有相承关系。 出生入死 , 本义是从出 生到死去。语出 韩非子 解老 : 人始于生而卒 于死。始之谓出。卒之谓入, 故曰出生入死。现 在指冒着生命危险, 随时都有死的可能。这是成 语语义演变有别于一般词语的地方, 它最能体现 成语语义演变的特点。第一种意义类别转移是由
成语语义演变有下面几种情形, 即词义扩大、 缩小、转移以及感情色彩发生变化。
一是成语所指称的事物对象的范围扩大。例 如, 阳春白雪 , 阳春、白雪是战国时期楚国的高
深歌曲名, 本指高级的音乐。语出战国 楚 宋玉 对楚王问 : 客有歌于郢中者, 其始曰下里巴人, 国中属而和者数千人, 其为阳阿、薤露, 国中属而 和者数百人, 引商刻羽, 杂以流征, 国中属而和者 不过数人而已。后泛指包括音乐在内的一切高级 的艺术。 约定俗成 , 原指事物的名称是人们共 同议定的, 因而为人们所承认和遵守。语出 荀子 正名 : 名无固宜, 约之以命, 约定俗成谓之宜, 异于约则谓之不宜。后来这个成语适用的范围扩 大, 不仅是事物的名称, 凡是事物, 根据共同习惯 或共同认识固定下来而为大家所承认, 都可称为 约定俗成 。 作威作福 , 本来的意思是指只有 国君 才能专 行赏 罚、独 揽权威。语出 尚书 洪 范 : 惟辟作威, 惟辟作福, 惟辟玉食, 臣无有作威 作福玉食。现在普遍用来表示妄自尊大、滥用权 威、横行霸道。 评头品足 , 原指旧社会一些无聊 的人评论妇女的言貌, 现一般地指对人对事说长 道短, 多方挑剔。这两个成语的意义都比原意扩 大了。 短小精悍 , 原指人的身躯短小却精明强 悍。语出 史记 游侠列传 : 解( 郭解) 为人短小 精悍。后来对简短有力的文章或发言也称 短小 精悍 , 使用的范围扩大了。 励精图治 , 原意是 振奋精神, 把国家治理好。 汉书 魏相传 中云: 宣帝始亲万机, 厉精为治, 练群臣, 核名实。后来 人们将 厉精为治 , 改称为 励精图治 , 现扩大为 对各种事业的努力奋斗。
2004 年第 3 期
左林霞: 成语语义的发展演变
79
来眼去, 水光山色。后来缩小到专指坏人之间的 勾勾搭搭, 或指男女之间不正当的勾勾搭搭。 臭 味相投 , 原比喻人的思想、作风相同。现多用于 贬义, 专指坏人彼此投合。 掌上明珠 , 原一般地 指极钟爱的人。晋代傅玄 鹑觚集 短歌行 中云: 昔君视我, 如掌上珠; 何意一朝, 弃我河渠。就是 这个用法。后来 掌上明珠 专用来指受父母疼爱 的女儿。
第 6 卷第 3 期 2004 年 9 月
武汉科技大学学报( 社会科学版) J. of Wuhan Uni. of Sci. & Tech. ( Social Science Edition)
Vol. 6, No. 3 Sep. 2004
wenku.baidu.com
成语语义的发展演变
左林 霞
( 湖北教育学院 中文系, 湖北 武汉 430205 )
四是感情色彩发生变化。许多成语的感情色 彩并非固有的、一成不变的, 随着时代的发展, 社 会生活的变化, 词的理性意义常常在不断地变化, 词义所包含的褒贬色 彩也会随着发 生相应的演 变。成语的感情色彩或褒贬互易, 或增加了新的 感情色彩, 或减少了某种感情色彩。这里所说的 感情色彩的变化有别于上文论及的由于词义转移 而引起的褒贬变化。由于词义转移而引起的褒贬 变化, 原义与新义没有相承关系, 而是由于组成这 样一条成语的词( 语素) 是多义的, 或者是由于组 成这样一条成语的字记录了不同的词, 具新义的 成语和原成语一般可以当作两条成语看待。而属 于感情色彩变化的成语是由于词义的比喻、引申 或人们价值观念的改变而导致的变化, 其新义与 原义之间有密切的关系。
成语是人们长期习用的具有特定含义和定型 结构的固定词组, 是汉语词汇系统中的重要构成 部分, 在意义和结构上都有极大的稳定性。作为 词汇的一部分, 成语虽然比一般词汇稳定性强, 但 也不能处于语言变动之外。随着时代的发展和人 们认识水平的提高, 随着成语使用的实践, 不少成 语古今意义发生了很大的演变。成语的形成与词 的形成不尽相同, 成语的特性与词的特性不尽相 同, 成语的语义演变也与词的语义演变不尽相同。 了解成语语义的发展变化, 有助于准确地使用和 解释成语的语义, 有助于全面而清晰地描写汉语 词汇系统发展的轨迹。
摘要 : 成语语义的发展演变与词不尽相同。它除了人们 通常论及的 扩大和缩 小外, 较 多的存在 着词义类别 的 转移、感情色彩的升降等现象。这一特点又都是由成语的 性质决定的。本文试图对成语语义演变的情况作较 全面的分析。 关键词: 成语; 意义; 发展演变; 类别转移; 感情色彩 中图分类号:H033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9- 3699( 2004) 03- 0078- 04
成语褒贬色彩的演变可分两类: 一是词义的 贬降, 即词语演变出贬斥的、憎恶的坏的意义; 一 是扬升, 即语词演变出赞许的、喜爱的好的意义。
( 1) 词义的贬降。例如, 大吹大擂 原指用劲 地吹喇叭和敲锣打鼓, 表示庆贺。语出元 王实甫 四丞相高会丽春堂 : ( 使命上云) 复你右丞相之 职, 赐你黄金千两, 香酒白瓶, 就在丽春堂大吹大 擂, 做一个喜庆的筵席。后用来比喻对某人某事 大肆吹嘘、宣扬。这样, 大吹大擂 由褒义经过词 义的引申比喻变为一条贬义成语。 明目张胆 , 语出 晋书 王敦传 : 今日之事, 明目张胆, 为六
原义引 申出来的意义, 它是原 义的发展。例如, 狗尾续貂 , 古代皇帝的侍从官员用貂尾作帽子 的饰物。因封官的人太多, 貂尾不够用, 故以狗尾 代替, 狗尾续貂 比喻滥封官爵。 晋书 赵五伦 传 中云: 每朝会, 貂禅盈座, 时人为之谚曰: 貂不 足, 狗尾续。后来借指以坏的接续好的。周必大 诗: 公诗如貂不烦削, 我续狗尾句空著。新义是 在原 义基础上经过比喻而形成的, 今只用新义。 第二种意义类别转移 是出处的成语 受语境的支 配, 后来运用中的约定俗成的成语的义项则多受 成语字面意义的制约。例如, 不可思议 , 原为佛 教用语, 意思是道理神秘奥妙, 不可用心意思忖, 也不能用言语表达。语出北魏 杨 之 洛阳伽蓝 记 城内永宁寺 : 佛事精妙, 不可思议。晋 慧远 维摩诘所说经义记 卷一解释为: 不思据心, 不 议就口, 解脱真德, 妙出情妄, 心言不及, 是故名为 不可思议 。后来运用中脱离了这个语境, 而按 其字面义解释为 对事物的情况、发展变化或言论 无法想象、很难理解 。 闭门造车 , 原指只要按 照同一规格, 闭起门来造的车子, 出门也是合辙适 用的, 它寓有 出门合辙 的意思。语出朱熹 中庸 或问 : 古语所谓闭门造车, 出门合辙, 盖言其法 之同。后来用作成语, 只有 闭门 , 没有 出门 , 自然就带上了 只凭主观 办事, 不管 是否符合实 际 的含义, 其意义有了很大的转移。严复 取亡 决论 : 自以为闭门造车, 出而合辙, 而门外之辙 与其所造之车, 果相合否? 即是此种用法。受语 境影响而发生的词义的转移又可细分为两类: 第 一类是一般叙述意 义上的转移。例如, 不一而 足 , 本写作 不壹而足 , 语出 公羊传 襄公二十 九年 : 札者何? 吴季子之名也。春秋贤者不名, 此何以名? 许夷狄者, 不壹而足也。吴国季札既 是贤者, 又是夷狄人, 按 春秋 笔法, 贤人是不直 书其名而称字, 但对季札来说, 光用一种称呼是不 够的, 因为用名有违称贤者之例, 用字又不符夷狄 之规。后来 不一 而足 指同类的事 物或现象很 多, 反复出现, 不能一一列举。这是一般的词义转 移, 不带感情色彩。又如 不翼而飞 , 原来是比喻 事物传播迅速, 现在指东西突然丢失, 感情色彩也 没有发生变化。第二类是在指称意义上转移的同 时, 它的感情色彩也相应起了变化。例如, 钩心 斗角 , 原形容宫室建筑结构精巧、错落有致。语 出唐 杜牧 阿房宫赋 : 五步一楼, 十步一阁, 廊 腰缦回, 檐牙高啄, 各抱地势, 钩心斗角。 钩心 指 房心勾连 , 斗角 指 飞檐象鸟嘴仰啄 。当 钩心斗角 脱离上述具体语境时, 人们就从字面
80
武汉科技大学学报( 社会科学版)
2004 年第 3 期
上理解它的意义, 钩心 指 以心相钩斗, 即用心 思, 明争暗斗, 斗角 即以角相斗。大约在清代中 叶以后, 这条成语用以比喻各用心机, 施展手腕, 明争暗斗。整个成语由原来指物转为指人, 由原 来的客 观描述变为带 有贬斥的感情 色彩。又如 八面玲珑 , 语出唐 卢伦 赋得彭祖楼送杨宗德 归徐州幕 : 四户八窗明, 玲珑逼上清。 玲珑 指 敞明通亮的样子, 原指四面八方通明光亮。依此 义形成了成语 八面玲珑 。如唐 黄滔 大唐福州 报恩多宝塔碑记 中云: 七层八面玲珑。到了后 来, 八面 由原来的 四面八方窗户很多 转变为 人事上的各个方面 , 玲珑 也由原来的指建筑 物的精巧工致转化为指人的聪明玲珑。因此, 八 面玲珑 就进而引申指为人处世圆滑, 各方面都能 巧妙应付, 已经发展成为一条贬义成语。因为在 指称意义上转移的同时, 它的感情色彩也相应起 了变化, 所以也可以说, 成语语义的变化直接造成 褒贬变化。从前有时也把它们归结为词的褒贬色 彩的变化这一类, 严格地说, 应属于词的指称意义 的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