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纳兰性德的悼亡词_项小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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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纳兰性德的悼亡词
项小玲
摘 要 悼亡词是我国词苑的一朵奇葩。有清代第一词人之誉的纳兰性德,一生中创作了许
多动人心弦的悼亡词。本文即围绕着这些悼亡词,分析其所呈现出的独特风格。
关键词 纳兰性德 悼亡
人在封建社会中的命运,从本质上说就是一个悲剧。当人遵循着封建主义的价值观,追求政治功利和道德完善时,总要牺牲作为人弥足珍贵的情感。而当这样与生俱来的,丰富而复杂的情感回到人们心中时,便带来深衷难抑的伤哀。纳兰性德正是如此。他生于满州贵族之家,其父明珠从内务府总管,历部院大臣而至相国,太傅、太子少师,把持朝政大权,皇帝之下,一人而已。在这样权势赫赫的家庭中,他不可避免地要沿着举仕而入宦的道路走。纳兰性德十七岁入国子监就读,二十二岁考中进士,不久授为三等侍卫,并很快地晋升至二等、一等,成为康熙皇帝的御前侍卫。以他的出身,加上皇帝近宠的身份,加官进爵,是指日可待之事,按照封建主义的价值观来看,可谓是貂耳朱轮,春风得意了。但纳兰性德并不幸福。翻开他的《饮水词》,满纸的悲愁之音,尤其是他的悼亡词,更是“一种凄惋处,令人不能卒读。“(顾贞观《纳兰词评》)这或许与他自认为“不是人间富贵花”(《采桑子》)有关,更重要的原因是,作为一个具有丰富感情的正常人,他无法忍受宫廷侍卫工作对自己爱情生活的羁绊。纳兰性德之妻卢氏,是“两广总督,兵部尚书,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兴祖之女”,(徐乾学《纳兰君墓志铭》)18岁时与纳兰成婚。卢氏知书达礼,才貌双全,少年夫妻,感情甚笃。但由于纳兰工作关系,常要入值宫禁或扈驾在外,自然不能经常厮守在一起。更令他难以忍受的是,婚后仅仅三年,妻子便撒手人寰,无限的悲凄化而为词,他把自己对妻子的种种怀念之思,愧疚之意和悲切之情融于其中,使其悼亡词作具有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
感人心者,莫先乎情。尤其是悼亡之词,感情更要真挚。如何表达这种真挚之情呢?沈德潜以为“越琐屑,越见真至。”这虽不全面,但可以说是抓住了悼亡的实质。因为夫妻之情,正是于日常习见的琐事中体现的。我们从他的悼亡词里可以看到昔日夫妻在“花径里,戏捉迷藏,曾惹下萧萧井梧桐叶”(《琵琶仙》)的嬉戏欢乐;感受到守岁时“记巡檐笑罢,共
梅枝,还向烛花影里,催教看、燕蜡鸡丝”(《凤凰台上忆吹箫》)的恩爱之情;琢磨出“丁宁休曝旧罗衣,忆素手为予缝绽”(《鹊桥仙》)的见物思人的爱恋心理;体会到“几回偷湿青衫泪,忽傍犀奁见翠翘”(《鹧鸪天》)的物是人非的痛苦悲伤。一首《浣溪沙》更令人神痴意迷: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闲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上阕渲染的是生者怀人的环境:悲凉的深秋薄暮,西风萧萧,落叶纷纷,残阳一缕,牵引出词人深沉的孤怨,流露出一股凄凉之情。当词人沉浸在愁思之中时,昔日夫妻之间的欢乐生活从脑海中跃出,词人选择了两个当年的“寻常”画面,被酒春睡而莫惊,赌书泼茶以相误,前者表现了他对妻子的怜惜和体贴,后者则化用李清照与赵明诚夫妇的故事,见出夫妻生活的温馨与清雅。可惜妻子已逝,一切皆如尘梦,如今只余自己面对秋风而独自凉冷,这往日的寻常生活之事,与而今的孤独凄53
《南平师专学报》2000年第19卷第1期
Journal of Nanping Teachers College Vol .19 No .1 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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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当时漫不经意,如今是多么令人珍念啊!词人对亡妻的哀悼之情,正是从日常的琐屑之事中体现出来的。
《青衫湿遍》是纳兰性德在妻子去世后半个月时写的。为抒发自己的哀痛之情,他甚至自度新调,其上阕云:
青衫湿遍,凭伊慰我,忍便相忘。半月前头扶病,剪刀声、
犹在银缸。忆生来,小胆怯空房。到而今、独伴梨花影,冷冥
冥,尽意凄凉。愿指魂兮识路,教寻梦也回廊。
与前一首不同的是,词人在这里并未选取他们生前欢聚的情景,而是截取了妻子去世前带病在灯下做女红的情景,形象中剪声灯光,声色交织,隐含了他对妻子的多少情思!身为贵妇人,她根本无需亲做女红,更何况尚在病中!这里剪裁缝补的自然是对丈夫的柔情蜜意。而丈夫则凭着他在失去爱妻时的体验和感受,以超常性的精微感,从妻子生前胆小,不敢独居空房,无时无刻都想依恋在丈夫身旁,而死后却只有梨花之影为伴,道出了他对亡妻的关怀和担心。为此,他再也控制不住悲痛的情感,想为妻子的魂灵指明回家的道路了。词人在此把失爱与死亡的“冷冥冥”的感受写得凄厉阴冷,以反衬生时的炽热,这里有低沉凄哀的倾诉,有体贴入微的关怀,真可谓字字血,声声泪,可以这么说,纳兰正是通过对爱妻种种往事的回忆,表达了对妻子的深切悼念之情。
纳兰性德的好朋友,清初著名词人陈维崧把纳兰词的风格概括为“哀感顽艳”。这主要指的是纳兰词旨的凄恻动人。就纳兰性德的禀赋资质来说,他似乎生来就具有一种纤细锐敏的感受和情绪,他所见的世界,不仅是事物的外表,而且能一直透视到事物的心魂深处,并特别沉溺于心魂深处的某种哀美情愁的氛围之中。他的特具的表现方式也全以感性为主,凭借自己真实的心理活动,通过梦境来表达。《沁园春》是在一场梦后感赋而成的。词的前面有一段小序真实地记录了他的梦境:“丁巳重阳前三日,梦亡妇淡妆素服,执手哽咽,语多不能复记。但临别有云:`衔恨愿为天上月,年年犹得向郎圆'。妇素未工诗,不知何以得此也,觉后感赋长调。”人们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们看到这首词所记的时间,是康熙十六年,也就是卢氏去世的这一年。卢氏卒于五月三十日,此词写于九月初六,两者相距仅三个月,一股失爱的痛悼之情犹刻骨铭心。梦中妻子的形象真切动人,夫妻俩在梦中到底说了多少话已不能记,但生前本不能诗的妻子,在梦中相会时,却吟出两句怀念丈夫的极深情、极有工力的诗,不用说这定是纳兰在梦中替妻子吟出的,也是他日夜思念妻子的结果。在这里梦反映的是一种期望,正如元稹所言“情知梦无益,非梦见何期”。在他的心灵深处,是想通过梦来得到补偿,通过梦打破幽明之隔,向死亡发出抗议:
瞬息浮生,薄命如斯,低徊怎忘?记绣榻闲时,并吹红雨;
雕阑曲处,同倚斜阳。梦好难留,诗残莫续,赢得更深哭一
场。遗容在,只灵飙一转,未许端详。 重寻碧落茫茫。
料短发、朝来定有霜。便人间天上,尘缘未断;春花秋叶,触绪
还伤。欲结绸缪,翻惊摇落,减尽衣昨日香。真无奈,倩声声
邻笛,谱出回肠。
不用说这是他与妻子三年爱情生活在心理深层的积淀和反响。这里有对彼此都是薄命的感叹,正是“茜纱窗下我本无缘,黄土垅中卿何薄命!”有对三年爱情生活甜蜜画面的描绘,闲暇时在闺房的绣榻边共吹落花,依偎在阑干旁,看那落日的余晖,词人细腻地感受到画面上色彩的意义,有意将生前的热烈与死后的凄冷形成对比,因此当他再次转回悼亡时,“梦好难留,诗残莫续”,即使在梦中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