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墨子_墨家与秦国政治_臧知非

篇为秦国墨者所作 , 详下) 这样的兵学著 果和谢子不是一个派别 , 唐姑果属于 “从
作 , 只是技术操作程序的记叙而已 , 缺乏 事派”, 起码是以 “从事派”的面目活跃于 起码的军事理论概括 , 其社会影响是有限 秦惠王驾前 。当然 , 秦国墨者并非唐姑果
的 , 显然不在韩非所说的三家之列 。这些 一人 , 而是一个群体 。《吕氏春秋·去私》 前贤时哲也曾经指出有过 “从事派”的存 云 :
反对一切言谈游说之士 , 谓 “辩慧 , 乱之 是墨子弟子的全部 , 而只是一部分 , 是精
赞也 ; 礼乐 , 淫佚之征也 ; 慈仁 , 过之母 也 ; 任誉 , 奸之鼠也 。”② 把游谈辩说之士 列为六虱之一 。惠王对商鞅虽然不满 , 即
于军事技术的那一部分 , 也就是属于 “能 从事”的那一部分 。墨子虽逝 , 其在军事 技术方面的贡献则由其弟子代代相传 。在
各篇显然是 “从事者”所为 。“从事派”没 子的不满 。但这只是第二位的 , 第一位的
有系统的理论和名声显赫的领袖人物 , 只 是称谢子为 “东方之辩士”, 先以 “辩士”
是做一些诸如 “实壤”一类的具体工作 , 之名称谢子 , 后说谢子 “将奋于说以取少 虽然有《备城门》 (《墨子·备城门》以下各 主”, 说明惠王不喜 “辩士”, 正表明唐姑
子回答说 , “子未察吾言之类 , 未明其故者 孙治让《墨子闲诂》沿其说 , 而苏时学在
也 。彼非所谓攻 , 是谓诛也”。墨子所非之 《墨子刊误》中则进一步认为是商鞅一派的
战争是属于 “攻”这一 “类”的 , “攻”是 著作 。一九二八年 , 朱希祖作《墨子备城
非正义的 ; “诛”一 “类”的战争是正义的 门以下二十篇为汉人伪书说》, 提出四点理
② 《孟子·滕文公下》, 诸子集成本 , 中华书局 1986 年 , 下 同。
③ 孙诒让 , 《墨子闲诂·公输》, 新编诸子集成本 , 中华书 局 , 1986 年 , 下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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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秦汉唐
怀疑 。所谓 “谈辩者”就是指与杨朱并称 影 , 即使是 “谈辩”之士也时常西向入秦 。
的名辨学派 ; “说书者”就是指阐发弘wk.baidu.com墨 《吕氏春秋·去宥》云 :
派”, 他们埋头于具体的军事技术的研究与 应用之中 , 在文献中没有留下多少个体活 动的史影 , 故而其在秦的军事作为长期以 来不为研究者所重视 , 直到云梦秦简的面 世 , 我们才可以肯定秦国墨者对秦国军事 上的作为与贡献了 。这就是现有《墨子·备 城门》以下各篇被确认为秦国墨者所作 。
现存《墨子·备城门》以下凡十一篇 , 对其 作 者 及 成 书 时 代 首 先 提 出 讨 论 的 是 《四库全书总目提要》, 认为是墨家门徒因 墨子止楚攻宋 , 公输九攻 , 墨子九拒之事 , 采兵家学说为之而附会于 《墨子》书后 。
容 、文章风格 、思维特点明显分为三个部 藏怒以待之 。谢子至 , 说王 。王弗听 , 谢
分 。从卷一到卷九的三十九篇 (有八篇有 子不说 , 遂辞而行 。”
目无文) 即系统论述墨子哲学思想 、政治
谢子虽然未见用于秦惠王 , 但这已说
思想的 , 《亲士》、《法仪》、《尚同》、《非 明秦之墨者在政治上已有一定影响 , 唐姑
关键词 墨家 从事派 价值观念 秦国政治
《韩非子·显学》谓 “自墨子之死也 , 量 , 最后使公输般 、楚王心悦诚服地放弃 有相里氏之墨 , 有相夫氏之墨 , 有邓陵氏 了攻宋的计划 , 就充分地说明了这一点 ③。
之墨 。故孔 、墨之后 , 儒分为八 , 墨离为 其后学既有继承其理论者 , 也有继承其事
些墨者在秦所从何事 ? 对秦国的社会 、政 以“霸 道 ” 立 世 , 急 耕 战 之 赏 , 排 斥
治有何影响 ? 窃以为 , 这至少体现在两个 《诗》、《书》、言谈之士 , 作为和儒家相对
方面 : 一是从事兵法的应用研究 , 提供军 的墨家学派本来就受到欢迎 , 其军事之学
事技术服务 ; 二是从事官营手工业的生产 自然更加受到重视 。当然 , 以上所说只是
高下之势 , 但若以对当时军国政事的影响 者死 , 伤人者刑 。此所以禁杀伤人也 。夫 而言 , 其 “从事”一派尤其应当予以重视 。 禁杀伤人者 , 天下之大义也 。王虽为之赐 ,
因为 “名辨”之学只限于逻辑和学术的范 而令吏弗诛 , 腹黄享 不可不行墨者之法’。
围之内 , 说书派宣扬的 “非攻”、“兼爱”、 不许惠王 , 而遂杀之 。”
同 , 但主要是墨子弟子所撰抑或是墨子后 主也 。”“少主”是指惠王太子 , 这大约是
学“说 书 者”所 言 。第 十 卷 的 《经 上 》、 利用惠王年老 、怕失去权力而对太子心存
《经下》、《经说上》和《经说下》则是 “谈 戒备的心理 , 担心太子招来游士扩大势力 ,
辩”者的语录 ; 第 14 卷的《备城门》以下 故意以 “奋于说以取少主”挑起惠王对谢
位伊始 , 就车裂了商鞅 , 但那只是权力之 兵争之世 , 他们较那些言谈游说之士更容 争 , 不仅法律制度全盘继承商鞅 , 连执政 易受各国的欢迎 。秦孝公在秦处处被动挨
传统也一并继承了 , 不喜辨士就是其体现 。 打的情况下 , 下令求贤 , 各家各派蜂涌而
秦国的墨者是 “从事”一派 , 那么这 至 , 墨家自在其中 。及至孝公用商鞅之说 ,
攻》诸篇是墨子所著或由其门人笔录的墨 果才能通过惠王把 “东方之墨者谢子”拒
子之 言 ; 第 十 一 卷 到 十 三 卷 的 《大 取》、 之门外 。值得注意的是唐姑果挑拨惠王冷
《小取》、《耕柱》、《贵义》、《公孟》、《鲁 淡谢子的两条理由 : 一是说谢子是 “东方 问》、《公输》诸篇在思想主张上和墨子相 之辩士也”, 二是说谢子 “将奋于说以取少
墨家 。当然 , 后期墨家是否一直就是如韩 孰为大务”? 墨子回答说 “譬若筑墙然 , 能
非所说分为这三派 , 还可以进一步研究 。 筑者筑 , 能实壤者实壤 , 能欣者欣 , 然后
如《庄子 ·天下篇》谓 “相里勤之弟子五 墙成也 。为义犹是也 。能谈辨者谈辩 , 能
(伍) 侯之徒 , 南方之墨者苦获 、己齿 、邓 说书者说书 , 能从事者从事 , 然后义事成 陵子之属 , 俱诵墨经而倍谲不同 , 相谓别 也 。”也说是说 “为义之大务”是没有一定
人文杂志 2002 年第 2 期
《墨子》、墨家与秦国政治
臧知非
内容提要 商鞅变法以后 , 秦国成为墨家从事派的活动中心 。这从一个侧面 说明商鞅变法只反对一般的游谈 , 对诸子百家只要有益于霸业即杂而用之 , 就是 荀子所说的 “驳而霸”。吕不韦入秦为相 , 把 “驳而霸”的传统发展到新阶段 , 墨家 “说书派”也被有选择地纳入治国的理论体系之中 。但进入秦汉大一统时 代 , 墨家传人因其价值观念的因素而没有适时地发展其理论以服务于现实 , 最终 被排挤出政治舞台之外 。
三 , 取 舍 相 反 不 同 , 皆 自 谓 真 孔 墨 ; 孔 、 功传统的 。只是尚事功的一派不像墨辩那
墨不可复生 , 将谁使定后世之学乎”? 一般 样引人注目 , 后人未予注意罢了 , 倘若细
说来 , 学术界把 “离为三”之前的墨家学 析史实 , 我们还是不难发现其史迹的 。《墨
派称为前期墨家 ; “离为三”之后称为后期 子·耕柱》云治徒娱 、县子硕问墨子 “为义
家以其事功影响军政的最早史例 。但是 , 集团之活跃和数量之多 。也正因为如此 ,
放眼战国后期 , “从事”一派主要活跃于 东方之墨者才有意奔秦 。这除了谢子之外 ,
秦国的政治舞台 , 在东方六国则稀见其踪 见诸记载的还有田鸠 , 《吕氏春秋·首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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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文杂志 2002 年第 2 期
载“墨者有田鸠欲见秦惠王 , 留秦三年而 子九距 (拒) 之 ; 公输般之攻械尽 , 子墨
和韩非所说的 “墨离为三”的三派关系如 何 ? 尚难以作出确切的判断 ①。但无论其关 系如何 , 这在战国时代 , 其名声极为显赫 , 故孟子总结说当时 “圣王不作 , 诸侯放恣 , 处士横议 , 杨朱 、墨翟之言盈天下 。天下 之言不归杨 , 则归墨”②。孟子所说是专从 “墨辨”一派立言的 ; 但墨子后学除了 “墨 辨”一派之外 , 还有不尚言谈而专一事功 的一派 , 还有虽然在学术上不便划入墨学 何派但以行为自砺励人的墨侠集团 。墨子
“尚贤”的政治主张被各国执政付诸实践者
钜子 , 是墨者集团的领袖 , 所属数十
更少 ; 而 “从 事”一 派 重 事 功 、尚 实 效 , 人或数百人不等 ; 其徒众惟钜子之志是从 。 对军事攻防之术用力尤勤 , 才真正地被各 腹黄享以钜子居秦 , 深得惠王信任 , 其门
国所采纳 。上举墨子止楚攻宋事可视为墨 徒数量不会少 。可见惠王时代 , 秦国墨者
弗得见 。”后来投奔了楚国 。这个田鸠又作 子之守圉有余 。”公输般想杀墨子以绝其
田俅 , 也是个辩士 , 居秦三年而没能见到 学 , 墨子对楚王说 “臣之弟子禽滑离等三
惠王 , 也是惠王不喜游士的缘故 ①。商鞅变 百人已持臣守圉之器在宋城上而待楚寇矣 ,
法 , 排斥以诗书礼乐仁义道德治国的同时 , 虽杀臣 , 不能绝也 。”③ 这三百弟子当然不
本人就是一个理论和事功兼擅的人 , 他和 公输般 、楚王的一番对话和攻守战具的较
① 关于《庄子·天下篇》的 “别墨”和《韩非子·显学》的 “墨离为三”的关系 , 郭沫若谓《天下篇》的相里勤 “不用说就 是相里氏 。五侯大概就是柏夫 。这两派属于北方 。邓陵与若获 、 已齿属于南方 , 与前两派相合仍是三派”。见《十批判书·名辩思 潮的批判》, 《郭沫若全集》历史编第二卷 284 页 , 人民出版社 1982 年 。侯外庐则认为 “《天下篇》与《显学篇》所讲的 , 或为 时代相接的两件事 。此两事虽同样讲述墨家后学的派别分裂 , 但 《显学篇》所讲的是离为相里 、柏夫与邓陵三派 , 文字语句甚明 , 而《天下篇》所讲的则似此一分裂的继续 , 在继续分裂的阶段 上 , 对立的派别也未必仍为三派 。”见侯著《中国思想通史》第 一卷 473 页 , 人民出版社 1951 年 。
在 , 做出过一些解释和考订 , 但对 “从事
“墨 者 有 钜 子 腹 黄 享 , 居 秦 , 其 子 杀
派”的活动和影响缺乏起码的论述 。
人 , 秦惠王曰 : ‘先生之年长矣 , 非有它子
战国时代 , 尽管墨家因其 “名辩”和 也 , 寡人已令吏弗诛矣 , 先生之以此听寡
“说书”而成为 “显学”, 大有和儒家一争 人也’。腹黄享 对曰 : ‘墨者之法曰 : 杀人
管理或技术支持 。先看其军事贡献 。众所 逻辑 的 判 断 。由 于 秦 之 墨 者 属 于 “从 事
周知 , 作为墨家学派领袖的墨翟同时也是 一个军事家 , 其兵学造诣甚深 。这体现在 墨翟在军事思想方面有其鲜明的个性特点 , 如反对以兼并邻国土地人口为目的的战争 , 也就是著名的 “非攻”论 ; 但并不停留在 一般性的道德层面的呼吁上 , 而是主张积 极的防御战 , 也就是说 , “非攻”并非一概 反对战争 , 而是反对不义的战争 。赞成正 义的战争 ; 当他国打到门前进行积极的防 御是正义的战争 , 征讨不仁不义也是正义 的战争 。如有人诘问他 , “以攻伐之为不 义 , 非利物与 ? 昔者禹征有苗 , 汤伐桀 , 武王伐纣 , 此皆立为圣王 , 是何故也 ?”墨
墨 , 以坚白同异之辩相訾 , 以角奇 偶不仵 的行为模式的 , 而是根据自身条件 , 发挥 之辞相应 , 从巨 子 为 圣 人 , 皆 愿 为 之 尸 , 各自的特长 。这段话是否是墨子原话不可
冀得为其后世 , 至今不决”。这儿的 “别 确知 , 但所表述的思想和墨子一致则毋需
墨”是相对于墨子学说的正统传人而言的 ,
子政治思想 、社会思想主张的一派 ; “从事
“东方之墨者谢子将西见秦惠王 。惠王
者”则是指长于具体事功的一派 。就墨子 问秦之墨者唐姑果 。唐姑果恐王之亲谢子
本人而言 , 这三者是集于一身的 , 其后学 贤于己也 , 对曰 ‘谢 子 , 东 方 之 辨 士 也 , 则各有侧重 。今本《墨子》各篇的思想内 其为人甚险 , 将奋于说以取少主也’。王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