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黎明破晓前

爱在黎明破晓前

我很少给人讲起这个故事。

我以下要讲的故事没有半分虚构，是真真切切曾经发生在我身上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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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的夏天，我离开过去几年一直生活的中西部，来到陌生的美国东海岸短暂闲逛。彼时的我刚刚走出生活的一段低潮，前进的方向尚未找到，情感生活也一塌糊涂。那之前的一年，我和不合拍的室友纠缠，经济上又各种波折，学业上也不进反退，每天除了不思进取，就是无所事事。

在东海岸的第一个星期，我在纽约挨个逛各种博物馆。不花钱的娱乐方式，这个是最优选择。人在博物馆里的状态，很孤单。没有对话，没有令人分心的各种打扰，就是走，看，想。一年以来，我觉得自己从来没敢坦然面对过自己。甚至于对待需要处理的问题，都怀着一种“能拖则拖”的心态。花在博物馆的这几天，我除了自己没有其他人可以对话。大把的时间不知如何消磨。那些以往驱之不散而又尝试逃避的想法，终于借这个时候逼着自己慢慢地去想通。当我只身一人离开纽约的时候，我觉得自己仿佛经历了一场救赎，渐渐摆脱一年以来积累下的阴霾。

从纽约一路南下，当来到旅程的最后一站华盛顿特区时，我已经独行了两个星期。在华盛顿当地青年旅馆认识的各国年轻人，大多有着相似的心情和生活状态。八九个年轻人很快地就开始抱团同行。我在华盛顿的最后一个周日，恰好是结识的新朋友们相继离开特区，互相说再见的时候。而我早前定的返程机票，也是两天后的正午。不消多久，我也要离开这趟终归要结束的旅程，回家继续过我疏于打理的生活。

正是因为这样，我们一行人午夜坐在青旅空空荡荡的公共休息室，谁都不舍得起身。

坐在我身边的英国男生，来自利物浦。他小我一个月，学的专业与我的同属一个范畴。因为处在人生当中的相似节点，我们似乎有分享不完的生活学业还有家庭上的话题。夜渐深时，我们不自主地开始聊起互相的感情经历。我身体疲惫，意识却很清醒。在青旅明晃晃的灯光中，忽然脑洞大开，随口问了他一句：要不要出去走走？

话一出口我就有点后悔。身边的是两天前认识的陌生人，窗外的是两天前才抵达的陌生城市，现在的时间即近午夜，我哪里来的勇气要在这样的环境下出去走走。而他听了我的问题愣了一愣，没等我反应过来，就说：好，走吧。

住的青旅离白宫大概三四个街区，而白宫就在美国国家广场旁边。我知道那里整夜都有人值守，便擅自往那个方向走去。首都的商店和咖啡馆并没有因为在

政治中心就延长开门时间，午夜的街道空空荡荡，我们除了在街上走走，无处可去。

华盛顿的夏天，湿度很大。有日照时气温高，晚上冷得很快。好在那个夜晚，有着潮稀稀的高温，不冷不燥。晚上小雨过后，国家广场的草坪湿漉漉的，天空中的星星也无比明亮。我们趁着夜色，绕着华盛顿纪念碑走了一圈又一圈，累了，就在石阶上相对而坐。

你问我聊了什么，我真的记不清了。可在当下的环境中，我们有说不完的话。我不是一个轻易袒露内心的人，可面对着他，好像有些事情就是对的，是自然的，是不需要担心的。我向他倾诉我的不安全感，我的挣扎。他也与我分享他的生活，他的内心。我们习惯在谈话时看对方的眼睛，他淡棕色的双眼，会时而让我心跳漏拍。而当谈论到某些话题时，我们又尽最大努力不去四目相接，否则内心会波澜渐起。

其他大多数时候的话题，都是无聊且琐碎的。我告诉他我想去蒙田在法国旧时的酒庄喝上一杯，而他则会用手机里的应用程序，看天上的星座。天空中星星点点的亮光，在窄小的手机屏幕上则变成了被线连接着的奇妙图案。他会指点着这些图案，教我念那些由古希腊罗马众神的名字而得来的古怪的星座名称。

我们走过国家广场的各个角落，越南纪念碑，罗斯福纪念广场。期间还目睹了一架直升飞机在深夜直接停入白宫院内。最夸张的是，那一晚的某个时刻，我意识到了自己把手机落在了青旅，就这样不知道时间也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

二十岁刚出头的男女，没有办法不聊性和爱的话题。在聊这些话题的时候，我能感受到他的小心翼翼。他令我感到莫名地值得信任。几个小时之间，我们走走停停，他总有意与我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不做身体接触。我彼时暗暗地在心里想：若是他有其他什么打算，早就该动手了吧，没必要等这么久的。

我们最终在二战纪念碑停下。白天的喷泉早就停了，我们褪去鞋子，把脚浸在温热的池水边，小心坐下。当晚第一次，我向他询问时间。他没有看腕上的表，只是慢慢回复我：四点多了。接着说了一句: I know you forgot to bring your phone. I was hoping you'd never ask me what time it is. I was afraid that you'd want to go back if you know how late it has been.

在那个当下，二战纪念碑对面的马路上空无一人，而我们两个人的内心仿佛喧闹得要爆炸。Come here，他说。那天晚上的第一次，他拉过了我的胳膊，用手拨开了我双颊旁的头发。轻轻地，从耳际，到脸颊，亲到嘴唇。远处，我能听到巡逻警察的低语声。这种景象，他们大概看得太多。

不，我们没有做爱。

可我们一起看了日出。在林肯纪念堂高高的石阶上（这是我在整个华盛顿特区最喜欢的位置），我们相拥在一片晨曦中远眺华盛顿纪念碑的方向，看着太阳

一点一点从国会山背后爬升。他坐在我身后，亲我的头发。我的手摩挲着他的胳膊和脸颊。我们絮絮私语，直到太阳升起。

————————————————————————————————爱在黎明破晓前这部电影在豆瓣的一篇颇受好评的影评里面，列举了九条“触发一场史诗级艳遇的主要因素”。结合我在特区的经历，这些因素简直准确到了吓人的地步。

1 我们二人当时都是第一次在特区，也都是一人出游。

2 特区有它作为美国首都独特的文化和景点。有庄重的不真实的美，也有快速的步伐和年轻人的速度。

3 我们被双方的外表吸引，同时能碰撞出火花的原因，不仅因为我彼时对生活重拾激情，也因为他在来美前刚与前女友分手。

4 我们是真诚相待。对对方真诚，也是对自己真诚。坦然地不带隐瞒地聊互相的生活，是让我们一晚上就走近对方的关键。

5 我当然是比较偏左的崇尚独立自由的女性。

————————————————————————————————昨天我刚和他通话，有意问了问他之前有没有看过这部电影。他的回答是没有，从来没有听说过。我也是在上个星期，才听说了这个系列。可以确定的说，半年前的那个夜晚，我们二人都没有想要重现哪部电影当中的哪个桥段。

男主演伊桑·霍克曾说，第一部爱在黎明破晓前是讲一个可能会发生的故事，第二部爱在日落黄昏时是讲一部可以，或理应发生的故事，而第三部爱在午夜降临前则是讲一个真实的故事。实话讲，对于这话，我不知道该作何感想。但可能的故事，就有可能会发生，至少我的经历是这样教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