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意阶层的崛起与城市的复兴

经济观察报/2004年/03月/22日/

创意阶层的崛起与城市的复兴

杜然

蓝领阶层兴起于19世纪,白领阶层滥觞于20世纪,那么在21世纪,谁又是我们这个社会中最具影响力的阶层呢?或者说,代表经济发展驱动力的是哪个阶层?有人提出了“创意阶层”的理论,但这个理论究竟是经济发展的新理论,还是牛屎(bullshit,胡说八道)呢?

美国卡内基梅隆大学的区域经济发展学教授理查德・佛罗里达(Richard Florida)在2002年写了一本畅销书:《创意阶层的兴起》(The Rise of The Creative Class,Basic Books,2002)。在这本书中,他将21世纪称为创意阶层(Creative Class)的世纪。

理查德・佛罗里达的创意阶层理论与著名社会学家丹尼尔・贝尔(Daniel Bell)提出的在后工业社会里服务阶层的兴起,以及著名管理学家彼得・德鲁克(Peter Drucker)提出的知识工作者(knowledge workers)的兴起,都不尽相同。他认为,在今天的经济环境中,“才能”和“创意”才是财富的关键来源,在这个大前提下,一个城市的经济是否繁荣不再取决于优惠的税收政策,也不是靠廉价的电力,新经济(IT行业和经过信息化技术改造的老工业)必须依赖“创意工作者”,只有那些能够吸引创意阶层去工作和生活的地方才能获得经济的成功。那么,究竟什么是创意阶层呢?理查德・佛罗里达对创意阶层的定义脱离了传统上对创意的理解,他认为,创意阶层是指所有需要创意的职业,包括科学家和工程师、诗人、艺术家、设计师、卫生及法律从业者、高科技和知识密集型行业的从业者。据他估算,创意阶层在美国的劳动力中占有30%的比例,也就是3900万人。

理查德・佛罗里达指出,创意阶层不是以工作决定一切,而是首先选择一个合适的居住地,然后再开始寻找工作。创意工作者对居住地的选择有一套非常有意思的标准,他们认为适合居住和工作的城市或地区必须是有着多元化的文化、具有包容性和创造力的地方。作为这些特点的外在表现,这些城市必然有很多的艺术家、很多的外来人口,以及很多的同性恋。同性恋是创意经济的试金石,在有同性恋群落的地方,就能吸引创意阶层。这并不是说同性恋可以预测高科技的发展,而是同性恋能够发出该地的环境能否吸引有着各种背景的创意阶层的信号。

佛罗里达进而指出,一个创意社会必须具备3T(正如旧金山和波士顿所具备的)———技术(technology)、人才(talent)和宽容(tolerance)。首先,这个地方需要拥有强大的技术基础,比如众多的科研单位以及对技术的大规模投资,但这只是必要而不充分的条件;第二,这个地方必须具备能够吸引、留住人才的魅力,比如对创意阶层对生活方式选择权的尊重;第三,需要具有对多样性的宽容,这样你才能吸引各种各样的人———移民、女人和男人、同性恋和异性恋……简单地说,一个城市必须发展出有利于经济繁荣的人文气氛。

佛罗里达以创意工作者在一个城市人口中所占的比例为指标,衡量一个地区或城市在创新和高科技产出方面的高低。结果,他发现在创意人口比例高的城市,人均专利拥有量(创新衡量指标)和高科技产出比都很高,而且这些城市中的外来人口、同性恋和艺术家在总人口中所占的比例也很高。这就说明了创意阶层钟情那些更具包容性和多元化的城市作为自己生活、工作的地方,而外在环境反过来又刺激了他们创造力的迸发。

关于公共政策和区域经济发展一类的书一般被视为失眠症的辅助治疗手段,但佛罗里达的这

本《创意阶层的兴起》却因观点独特,一石激起千层浪,不仅使他成为了城市发展方面的权威,还引起了许多城市或地方首脑的关注,甚至被他们奉为发展本地经济的圭臬。

丹佛市的市长在去年秋天公开宣称,他为每一名部下买了一本《创意阶层的兴起》,并且用8万美金的年薪聘请了一位公共关系方面的专家,负责将丹佛市重新打造为一个更具创造性的大都市。密歇根州的州长詹妮弗・格兰霍姆(Jennifer M.Granholm)在仔细拜读了佛罗里达的这本大作之后,要求密歇根州250个城市的市长组成一个“酷城”(Cool Cities)顾问委员会,制订(brainstorm)使自己的城市更具时尚感的策略。

佛罗里达虽然为格兰霍姆提供了免费咨询服务,但是他在2003年一年就进行了50场收费演讲,并且开了一家咨询公司。他的公司帮助罗得岛州的首府普罗维登斯对该城的创意枯竭情况进行了评估。去年春天,佛罗里达和马萨诸塞州各艺术团体的负责人一起举行了一个为期两天的会议,探讨增加州政府的艺术扶助基金,以此来吸引创意阶层,进而带动经济发展。而在上个月,他和希拉里的部下讨论了纽约上州(upstate of New Y ork)的复兴计划(他的建议包括:倡导户外运动、为艺术家创建“扶植机制”等)。

目前,随着《创意阶层的兴起》的平装本上市,佛罗里达正在力图使他的论据国际化。在最新一期的《华盛顿月刊》(Washington Monthly)上,他撰文指出:像布鲁塞尔、悉尼、惠林顿和都柏林这样的城市,正在和美国的一些创意———技术中心城市进行人才的争夺。他还写道,布什政府对技术革新的破坏,比如禁止胚胎干细胞的克隆、增加对外国留学生的审查等,都有可能引发创意阶层的反抗。

于佛罗里达声誉日隆趋势相对应的是对他的批评声势也越来越猛。许多城市政策研究人员对他所提出的城市应该致力于吸引“单身的年轻人、同性恋者、时尚人士”的建议提出了质疑,比如Pepperdine大学的公共政策教授乔・柯特金(Joel K otkin)就在去年夏天的一期《美国企业》(American Enterprise)上撰文对佛罗里达的理论提出了强烈的批评。

乔・柯特金说,当他第一次读到佛罗里达把加州海湾地区对同性恋的宽容态度与其作为新技术孵化地的成功联系起来的时候,就对他的作品产生了怀疑。他说:“硅谷的所在地圣何塞距离旧金山有40英里远,那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地方。”此外,柯特金还对佛罗里达提出的美国有3800万创意阶层的说法提出了怀疑。他说:“我看不出来这些所谓的创意阶层比砌砖工人究竟更有创意在哪里。”柯特金认为,所有企业最为关注的仍然是租金、劳动成本等因素。并且,他认为高技术人才最喜欢的居住地仍然是城市的郊区。

当那些死气沉沉的中西部城市的市长们向柯特金咨询如何吸引那些25岁的同性恋大学毕业生到他们的城市生活、工作时,柯特金感到极其震惊,他没有想到佛罗里达的理论竟然引起了如此大的反响。

根据佛罗里达的研究,旧金山、波士顿和波特兰分别在美国最具创意的城市排行榜上排名第二、第四和第六位。但柯特金在最新一期的《Inc.》杂志上,列出了最不适宜做生意的10大城市,他使用的是一个硬指标:工作机会的多少。根据柯特金的调查研究,波士顿、纽约和旧金山因为高昂的租金,已经失去了20世纪90年代的繁荣景象。在2003年,工作机会最多的大城市是亚特兰大、南加州的圣博纳迪诺、拉斯维加斯、得克萨斯州的圣安东尼奥和西棕榈滩———这些城市都是不被佛罗里达看好的城市。柯特金特别以圣博纳迪诺为例———这个不为时尚人士看好的地方,从1990年开始,已经吸引了66万人到那里定居。

在保守的《城市志刊》(City Journal)上,商业研究专家史蒂芬・马兰加(Stephen Malanga)也对佛罗里达的统计数字进行了攻击。他说,佛罗里达的统计数字自相矛盾。在过去的10年中,被佛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