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鞋·草鞋

布鞋·草鞋（乡愁中国）
小时候，每到农闲时节，妇女走家串户，随身携带鞋底，走到哪里，纳到哪里。

纳一只鞋底，要耗去好几天时间，千针万线，针针都是母爱。

鞋底纳好以后，再剪鞋样，做鞋面。

为了耐穿，鞋面必定要夹一层厚厚的“布帮”。

妈妈每当褙“布帮”的时候，把一张小桌子搬到天井里，在桌面刷一层自家做的浆糊，然后把一块一块大小不等、厚薄不均、颜色不同的旧布粘在上面。

就这样，一层浆糊一层旧布，一层旧布一层浆糊，越粘越厚。

晒干以后，把它从桌面揭下来，保存起来，用作鞋帮的衬里。

把鞋面和鞋底缝好以后，用楦头将鞋子楦紧，放在太阳下晒干，不致变形。

新布鞋刚穿上的时候，有点硬梆梆；穿得久了，就柔软了，而且透气，没有脚汗，特别舒适。

我们男人穿的布鞋，大人小孩的款式不同，大人穿的大多是圆口，小孩穿的一般用松紧带。

我总觉得圆口布鞋好看，非常喜欢，可妈妈说要等到长大以后才能穿。

走路挑担穿草鞋，透气、防滑又廉价，只需一把稻草，自己编织，不用成本。

无论是下地干活，还是上山砍柴，抑或长途跋涉，不分晴雨，都穿草鞋。

特别是夏天走长路，穿上草鞋清爽凉快，软硬适中，步履敏捷，脚底生风；雨天穿草鞋，既透水，又防滑。

小时候，家里挂着一个草鞋拔勾，那是打草鞋用的工具。

爷爷喜欢编织草鞋，又快又好，自己穿不完，就送给别人。

每次上山砍柴，他都会带几双自编的草鞋，挂在树枝上，让过往行人自行取用，不留姓名。

当某个樵夫挑着柴担，正为脚下磨破的草鞋发愁时，突然抬头看到树上挂着一双草鞋，该有多么兴奋！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同乡陈良材每当上山砍柴，都喜欢穿他爹买的皮草鞋或者大外公编的草鞋。

要是碰到落雪落雨天，他的大外公起早就敲稻秆，编草鞋。

做草鞋的原料是糯谷稻秆，品种叫杭州糯。

把稻秆根部的枯叶理去，放在木砧上，用木锤敲柔软，作为编草鞋的纬线。

经线是一种形似芦苇的植物，名叫“芒”，取其叶鞘，搓成细绳，俗称芒线绳。

编草鞋时，还要掺进一些旧布条，俗称破布草鞋，更加牢固，不易磨脚，那是草鞋的上品。

有一次，陈良材的草鞋磨损了，不小心一脚踩在尖如刀刃的细竹株头上，戳进脚底，血流如注。

一起砍柴的小伙伴马上给他用土法治疗：一个人找到榉七叶，用嘴巴嚼烂，敷在伤
口上，止血；其他两个人找到一种构树柴，砍下来，剥下皮，连同刚敷的榉七叶，包好。

还有一次，陈良材在挑柴回家的路上，太阳已经落山了。

这时，他右脚穿的草鞋磨穿了，只得歇下，砍了一根构树柴，剥下皮，扎草鞋，挑柴下山。

不久，整只草鞋都散了，没办法修，只能光着右脚，把柴挑回家时，已经是漆黑一片了。

第二天，他穿着大外公送的新草鞋上山砍柴，大概是年轻人脚皮薄，又一次磨出血泡。

大外公告诉他，新草鞋就是这样的，等穿习惯就好了。

陈良材曾经听盲艺人唱的新闻《林冲起解》，解差薛霸、董超第二天想在野猪林杀林冲，第一天晚上宿店时，假意殷勤，用滚水给林冲洗脚，双脚起泡；第二天，把旧草鞋给扔了，让林冲换上新草鞋上路，还没走路，已是满脚血泡了。

如今，已经很少有人穿草鞋了。

我穿惯皮鞋，怀念布鞋的好处，每天到办公室后，立马换上，舒服着呢！（王向阳《乡愁中国》浙江大学出版社 2015年12月）。